4、十年踪迹十年心：柳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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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若……？”郭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一片迷茫中，他看到有个人影站在他的床前，他身后是一片苍苍白色，一层荧光悠悠地浮动着。
他想起年少时，自己总喜欢懒床，令荀彧只好无奈地每天喊他起床，拉着万般不愿的他一起去书院。
现在的他真的很想从床上爬起来，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
“我不是文若，我是陈长文。”回应他的，是一道淡淡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沙哑感。
郭嘉听了，不禁往被子里缩了缩，蒙上了头。
陈群没有责怪他的待客之道，而是自觉地在床边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大病中的郭嘉自然拉扯不过他，一张病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被陈群捕获，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郭嘉这副样子，本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倏地闪过一丝震惊。
他扯着被角的手，也紧紧攥了起来。
记得郭嘉随主公出征的前一天，还能好好地坐在马上，自己甫一抬头，便看到他那双神色清澈的眼睛在微风中格外明亮。
不像现在，他紧紧闭着自己的眼睛，似是有些艰难地开口：“看到我现在这么难看的样子，你才满意了。”
他似乎是想笑，但他努力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话语间的笑意到了最后，也变成几不可闻的轻叹。他的面庞变得格外消瘦，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嘴唇也被他苍白的脸染得毫无血色，那是……一种接近死人才拥有的白。
如果当年在颍川迷恋过他的少女，见了郭奉孝今日这般样子，一定会嫌弃他的。
陈群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替他掖好被子，坐在床边愣神。
“我还以为……你是来和我斗嘴的。毕竟以后没了我，你的日子也会变得无聊吧。”郭嘉平躺在床上，轻轻地说道。
“我何时与你斗过嘴。”陈群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其实他不想让他多说话，也许是因为……他多说一句，便少一句。就像不知已经流逝了多久的时间，每过一天，就少一天。
人们都说他陈群总与郭嘉过不去，看到他那副随意不羁的样子，总得向主公进言，说他不成体统。只是那君臣俩却一次次地我行我素，每一次自己在一边面无表情地数落着郭嘉又言行不当、与同僚之间也没个规矩时，他就在旁边笑呵呵地听着，也不反驳，更不气恼。
别人总认为他与郭嘉之间有过节，但是荀彧听了，只是笑笑说——他们二人自在颍川时，就是这样相处的，早已习惯了。
其实他是想让郭嘉改改那随心所欲的性子，毕竟他说的，他从来都不听，唯一能管他的，只有身为主公的曹操。
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师祭酒，可谁知会不会有人嫉恨他在主公面前举足轻重的地位，暗暗记着他的短处不放。若是他能端正姿态，曹操也不会吝啬地给他加官添俸吧。
“能陪我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的人是你，其实也不错……让我想到了年少时，我们在颍川的时候……刚才，我还梦见大家一起在书院里辩论，你小时候才不像现在这样沉稳，被人戳中了痛脚还会脸红……最后说不过我，还要让文若出来打圆场……”郭嘉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闷笑起来。
陈群扯了扯嘴角，喉头却是一阵苦涩。他的眼神暗了下来，而窗外的天色也变得灰沉。
“再帮我一件事吧……请帮我将案上那张绢，交给主公。我希望它能帮主公平定北方……然后，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南下，记得告诉他，刘备此人……断不可留！”郭嘉动了动喉结，逐字逐句地说道，远不像刚才那样轻飘飘的。
声声啼血。
“你为何不等主公归来亲自告诉他？”陈群终于还是忍不住，哑着嗓音说道，他怕郭嘉不想等，又补充道：“文若让我前来劳军，今日刚从前线回来。如若不出意外，三日内主公即可得胜归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郭嘉缓缓睁开眼睛，沉静的墨瞳中不再清明，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像初生儿一样迷茫地看着这个世界。
陈群知道他大概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错了……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郭嘉转了转头，似是凭着感觉对上陈群的方向，他有些苦涩地开口：“奕儿……如果你不怕头痛，就多说说他……你也不想再多一个’郭嘉’令人劳神吧。”
第二个郭嘉没什么不好的。他见过郭奕那个孩子很多次，不知长得和小时候的郭嘉有多像……只要他别再像他父亲这样，任性地透支着自己的一生。
陈群没有多想，飞速地生硬回道：“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教。”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说得这样快，是怕床上的人来不及听完吗？
“好了……让我再睡一会儿……”郭嘉一脸“就当你答应了”的无赖表情，一双干枯的手缓缓拉上被子，又把自己藏了起来，不再给陈群说话的机会。
也好。
陈群就坐在床边，看着他静静地睡着，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弱至无，只觉得他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他这一睡，便再也没有起来。
陈群站起身，看向窗外一片苍茫的灰色，呼啸的风声呜咽而过。他转回头，看向床榻上就此长眠的人——还记得年少时的颍川，某一日自己替荀彧去叫他起床上学，那一天也是像今天这样，是个风雪交加的坏天气，自己当时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他床前，喊他：
“郭嘉，起床啊。”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柳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