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离城》邀森

5、五，家主

　　那是一片灰蒙蒙的地方，连天空都是灰色的，偶尔飞过几只黑色的鸟，留下的只有突然而至的森然。
　　“哒哒哒……”空间里响起一阵脚步声，不慌不慢的，却把所有人的神经都拉到了极致。
　　一个很大很高的空间，空旷的尽头有着灰色的墙壁，‘啪’，什么被打开的声音，然后，灰色变得一片雪白。
　　各种泛着冷光的银色仪器，堆落在一起，上面有着和地面上一模一样的血迹，不知为何没有擦去。
　　狰狞着，嘶吼着。
　　‘砰’，扔货物一样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个不大的小女孩，只有八岁左右，穿着一条破旧的都有些发黄的白裙子，脏兮兮的脚上没有穿鞋，小短发也是脏乱不堪。
　　“……”小女孩并没有说话，眼睛虽然有着隐约的泪花但还是倔强着没有流出来，只是恨恨的看着眼前的人。
　　“看什么看，再怎么看也改变不了你被你的家人抛弃的事实。”
　　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虽然一脸无所谓的叼着一根烟，但被一个小孩子这样瞪着说话是咬牙切齿。
　　“骗人，妈妈不会抛弃我的。”
　　就连声音也沙哑起来，却还是坚定地说完这句话。
　　不光发生什么事，妈妈是不会抛弃自己的。
　　这是妈妈告诉自己的。
　　妈妈是不会说谎的。
　　“哼……”
　　不屑的冷笑一声，果然是个小鬼呢。
　　“那你的爸爸，我记的他们说，他是你的继父吧，你也那么相信他？”
　　原本就是这个小孩子的继父动的手脚，一开始娶那个女人的目的就不正常的。
　　“……”
　　这回没有反驳，的确呢……
　　可能是那个人，每次看她的时候眼睛都能迸出一种狂热的光，非常的灼人，非常的可怕。
　　“小远乖，这位是李叔叔，是妈妈喜欢的人，小远要和叔叔好好相处哦。”这是妈妈一脸幸福的模样。
　　“被你发现了呢，小远，那就实话告诉你，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那看起来十分愚蠢的妈妈结婚，没错，就是因为你，或者是因为你身上流着的十分特殊的血液，哈哈哈哈……想想都让人觉得兴奋。”这是那个骗妈妈的人得意到扭曲的脸。
　　“这个就是神秘一族的最后一个人吗？那还真是幸运呢。”这是总是叼着一根烟的一脸无所谓的人。
　　“真是可怜的孩子呢！”这是一群用着木然的表情、木然的声音却说着怜惜话语的白色女人，说这话的时候手上没有停的往她身上扎带着各种管子的针。
　　………………
　　挣扎不了，挣脱不开。
　　那些强按住她的大手，那些总是往她身上扎针的纤细的手，那些奇怪而扭曲的笑容，那些永远像机器人一样的话语，那些……
　　眼前一片黑暗，带着血液的味道，还能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在流血，那一丝一寸入骨般的疼痛。
　　不远处妈妈的幸福笑容一直是挥之不去的，但是；
　　妈妈，为什么，要丢下小远一个人，为什么不要小远了。

　　幸福的，痛苦的，笑容，哭泣，伤心的，流血的……一幅幅画面袭来，将人淹没在其中。
　　挣扎在漫无光际的黑暗中，逃不出来，最痛的却不是身上的伤口，胸口那骤然紧缩的窒息感，出不上气的感觉，仿佛在大海里无法获救一样。
　　不对，有人救了她！
　　“你，要不要做我们家的女儿。”这是跟自己一样大的小女孩极为认真的脸。
　　七月，是七月。

　　看着在眼前变得清楚的灯，正闪着晦暗的光，林九月抬手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却惊讶的发现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液体，咸咸的，还有些涩。
　　原来是流泪了吗？好久没有哭过了，好像到了林家就没有了呢，为什么会梦到以前的事情，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了。
　　房间里一片暗色，旁边的窗帘里隐约现出丝丝光线，从床上爬起来。
　　才发现身上的衣物什么都没有脱，鞋子也是，已经这么累了吗？还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的神经绷到了一定程度。
　　拉开窗帘，如梦里一样，晦暗色变的明亮起来，甚至还能感觉到温暖。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拿回吊坠呢？那个人一副不会轻易还给自己的样子。

　　在经历了一顿‘波澜不惊’的晚餐，几乎未眠的夜晚，林九月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等到林七月。
　　看着眼前略微狼狈的，正在狼吞虎咽的人，林九月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下午七月回来的时候，就像是难民一般，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还被饿的奄奄一息。
　　“对不起，七月。”
　　“嗯？”
　　正打算将最后一口炒饭送进嘴里的林七月有些疑惑，但不忘将炒饭喂进嘴里，慢慢咀嚼，慢慢思考。
　　“为什么要道歉呢？”
　　“都是因为我的事，你才……”被扣留在冷家的。
　　最后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林九月本就沮丧的眼神慢慢的暗淡下来。
　　“你说安翔啊，没事。”
　　林七月不在意的笑笑；
　　“我们两个本来就是这么相处的，下次就不会被这么轻易的逮个正着。”
　　说完还不忘对着盘子做鬼脸，好像那不是盘子而是冷安翔本人一样。
　　“但是……”
　　“没有但是啦，对了，你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安翔拿走了吗。”
　　本来一直在自我反省的林九月冷不防地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并不是很想回答的样子；只是林七月一直这样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就是那个很重要的吊坠啊，在我昏迷的时候被拿走了。”
　　最终还是林九月败下阵来。
　　“就是这个吗？”
　　林七月从脖子上拿下一条吊坠，跟林九月的一样的银链子，不同的是下面挂着一颗宝石，与蓝宝石冷艳幽深的光芒相反。
　　浓墨重彩之后就只剩下那一种的颜色。
　　血一般的曼珠沙华之色，杀戮一样的热情，似火，永远燃烧着。
　　“嗯。”
　　林九月的声音小小，那是林家女儿才有的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只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已经被……
　　“想要那会来吗？非常想？”
　　“嗯。”
　　“我给你要回来。”
　　虽然可能会被要求许多过分的事情。
　　“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
　　“只是小事而已。”
　　“不用。”
　　想了想林九月的脾气，林七月罕见的叹了口气，拿过纸巾擦擦嘴角，重申了一遍。
　　“虽然当初说的是林家女儿的标志，但你也知道只是长辈送的小礼物，当然不是说那就不重要了，但是要是给你心里增加一些不必要的负担的话，那就不好了。”
　　说到的最后，停顿了一下，她相信林九月已经听懂了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只是林九月根本就没有考虑，直接点头。
　　“我，非常想自己要拿回来。”
　　“理由呢？”
　　“需要吗？”
　　“……”
　　“……长辈的礼物行不行？”
　　“好吧，我只想要告诉你，就算没有那个东西，你依旧是林家的女儿，不要乱想，而且……”
　　“什么？”
　　一向有话直说的林七月居然在迟疑。
　　“我啊，虽然跟安翔是朋友，但是说实话，并不太想你跟他有过深的交集。”
　　“没事的，你不也说过，不会有人比我的杀伤力更大了吗？”
　　就算再说这句话是时候，林九月的表情或者是语气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这才是林七月或者林家人无处下手的地方。
　　并不是没有表情的木然，也不是随心所欲的无所谓、不在乎，而是根本就没有那个自觉，的确是不在意，只是她是什么都不在意，只要是关于自己的，什么都可以，仿佛任人摆布的布偶，根本没有活着的自觉。
　　相反的倒是很会为自家人考虑，只要是林家人的要求，不管是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答应。
　　“九月，你啊……”
　　林七月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右手颇为无力的撑着额头，好一会儿；
　　“随你了，想说什么？”
　　“没事，就是七月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知道了。”
　　被‘警告’了呢，连自己私下的出手权都猜到了，只不过，一向没什么想法甚至是想要东西都没有林九月这次如此主动，或许吧。
　　“话说回来，九月，为什么对这次的绑架只字未提。”
　　这个才是令人火大的关键，
　　“……没什么，你看，我这不也安全回来了吗？”
　　“这样，那为什么会受伤不说，还会被别人乘机拿走自己‘重要的’东西。”
　　“……”
　　“而且还是长辈送的‘重要的’礼物。”
　　“……”
　　“说话。”
　　“对不起，七月。”
　　“诶”林七月又是一声叹气，今天一天在林九月身上发生的令她郁闷的事情太多了，明明自己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着，为什么要操心这些事情。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林家，都是你的家人，希望你最后考虑一下我说的话，以后不要后悔，更不要作出什么让我伤心的决定。”
　　“知道了。家主大人。”
　　“……别叫那个什么的称呼。”
　　“是。”
　　“别闹了，那个丫鬟式的回答是什么情况。”
　　“……”
　　“喂，我都这么吐槽了你好歹回个话啊。”
　　“……”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