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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客气 ...

  •   李道一心里淡淡不愉,倒不是因为对方拿了自己的东西还向自己发难。
      而是因为他不愿意看到这柄剑对向自己。
      更不愿意这柄剑被这种下三滥捏在手里。
      快速扫视了一下环境,李道一向一侧微踏一步,而后用脚尖将一边的船蒿提了上来,运内力劈成两段后左右手各持一段,充当两柄剑。
      船夫只偷袭了一下未遂后,没有立刻发难,显然还是忌惮李道一的武功,想观察一下再试试深浅。
      可是李道一却并没有想要打架的欲望,见对方只是站在蓬上跟自己对峙,干脆开口道:“银两财物大可拿去,我只想要回我的剑和我的笔。”
      船夫嗤笑了一下道:“穷家底的,你全身上下就这剑和笔还指那么两文钱,这两样东西还你了,你来给我当牛马赚钱么?”
      李道一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种腔调实在让他更加不齿,想到自己的东西此刻正在这种恶心之人手里,李道一觉得自己有点生理抵触,十分反胃。
      于是他也不再说话,干脆轻踏一步纵身一跃主动出击。
      对方见他跳了上来微微一愣,不过反应到也快,立刻回身……跳进了水里。
      这下换李道一傻眼了。
      他一个人站在篷子上面望着掀了几圈涟漪后就渐渐平静的水面束手无策。
      他不会水。
      在藏剑山庄的时候就已经证实了这件事。
      事实上听说叶炜救出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是落水的,当时比内伤更急迫的是他呛水窒息。
      一个习武之人,就算在水里不会游泳无法前进也不至于把自己搞的呛水窒息吧?闭气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么?
      事实证明,真的不会。
      他在藏剑的时候曾经无聊试了一下,结果惊讶的发现,自己到了水里之后会莫名的恐慌,然后就像一个完全丧失了内力的人一般,根本无法调整呼吸。
      所以现在这个船夫,或者说应该说是江匪,无论是事先得知还是运气好误打误撞,总之,真的戳中了自己的弱点。
      他现在祈祷对方能够上船来大大方方地跟自己斗上一斗,而不要耍诡计去掀翻船只。
      事实证明,不掀船的船夫不是好江匪。
      猛烈地震动让李道一心里焦急不已,他一边努力稳住身形,一边试图在漆黑的夜里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漆黑的水面上寻找那隐藏在下面的猥琐身影。
      然而事与愿违,不要说此刻的他武功并没有恢复多少,就算是曾经的他,一个很少涉水的山顶人,怎么可能在水上拼得过这种仿佛活在水里的江匪呢?
      第三次险些被甩下船篷后,李道一干脆跳到了船板上,他有点自暴自弃地用船蒿往周围的水里戳,想要干扰一下对方摇船,却尴尬地发现自己只是把船周围的水搅乱,并且因为自己随着用力摇摆身体,而导致船晃的更厉害了。
      刚才为什么要把船蒿踢断呢?
      不然船蒿说不定是可以插到河床的啊!
      然而没有多少给他感叹后悔的机会,又一次猛烈的摇晃,李道一意识到,船下摇船的,根本不止那船夫一人!
      没有时间让他细想到底有多少江匪,他们又是从哪边来的,因为又一次猛烈摇晃之后,船终于整个扣了过来。
      虽然千钧一发之际,李道一用断蒿撑住船板借力一跃,把自己送出去了几丈远,可是这茫茫水面,送出多远,也终究会落回水里。
      在入水前的一瞬间,李道一最后的念头竟然是,听说江湖有一门武学叫做“水上漂”早知道应该在藏剑山庄的时候询问一下是否有人会然后学上一学。
      学无止境!
      整个人都落入水里之前李道一猛吸了一口气,想要在水里调整一下呼吸。可是当冰冷刺骨的水猛地涌过面庞之时,一股灭顶的恐惧扣住他的心脏,然后仿佛有人在按着他的头浸在水中一般,他感觉自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四肢,呼吸,胸腔……那冰凉的水仿佛一种神秘的毒药,透过每个毛孔淹没了他整个人。
      他根本无法判断是只有自己在挣扎,还是那些江匪已经把自己包围且出手了,反正结果可能都差不多,有江匪的话,说不定还能给自己个痛快。
      而他究竟坚持地挣扎了多久,他更是不清楚,只是在那绝望之中,仿佛有一个什么结实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腰。

      再醒来的时候,李道一发觉自己竟然还在之前的那条蓬船上。他猛地坐了起来,查看自己。
      很好,这次连衣服都没了。
      李道一赤身裸体,周身只围了一件大大的黑色大麾,自己的衣物不知所踪,不过除了头发还略微有一点点湿之外,身上其他并无什么不适之感。动了动手臂,感受了一下内息,发现自己的内力反而比上船之前更加充盈了一些,好像那被阻滞的经脉又通顺了一些。
      正在疑惑,船篷口的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一个陌生的男子。
      李道一呆呆地看着来人,全然没发现对方进来看到自己的瞬间明显僵硬了一下。
      来人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从一旁的炉子上拿起水壶,三下两下泡好了一杯热茶放到了李道一手边的桌上。半天不见人拿杯子,疑惑地看过去,发现这人还大大咧咧地赤身坐在大麾上,乌黑顺滑的发丝微微潮湿,贴在洁白的皮肤上,看的他有点口干舌燥。
      “你方才落水,此刻虽然身体已经擦干,船内也有炭火,但是还是不要着凉的好。”
      听见对方说话,愣了半晌的李道一才幡然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居然这样赤裸着身体呆呆地盯着人家半晌,立刻觉得羞耻不已。且一经提醒,也觉得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还是很冷的,随即下意识地抖了抖,正要把盖住下身的大麾拿起来披上,却感觉后背一暖,低头看去,一件黑红色的大麾披在了自己身上,而刚刚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一件先盖着好了,披这一件吧。”对方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却字字入耳,低沉的声音拨得李道一心里一阵发慌,心跳都乱了节奏。
      他定了定神,道了声谢,伸手去拿茶杯,结果原本就只是轻轻搭在身上的大麾,让他这么伸胳膊一展,又顺着肩膀滑了下去。李道一浑身一僵,赶忙有点慌乱地伸手要去提,却一个不小心带翻了茶盏。
      一只手迅速从身后伸过来,护住他的同时,稳稳地接住了茶盏。
      李道一尴尬又窘迫,本来应该再次道谢,可是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因为他觉得自己呼吸好像快要停了。
      那人接住茶盏的胳膊贴着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身体。柔滑的缎料有些冰冷,上面紫红色的绣线蹭在皮肤上又有点酥麻感。而因为要接住杯子,那人的身体前倾,贴自己十分的近却似乎有意保持了一小段距离,几捋不属于自己的发丝垂落在肩膀,擦过皮肤,让李道一头皮发紧。他完全不觉得此刻的紧张是因为讨厌别人碰触自己。
      他甚至忘了自己本应该是反感的。
      他仿佛能感觉到那人身上传来的微凉的气息,若即若离。心里微微有点焦躁,却不知道是想让对方离开的焦躁还是希望二人之间那一小段距离彻底消失。
      半晌,李道一感觉自己浑身僵得发痛的时候,却听得身后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呼吸喷在他的脖颈,激起他一阵颤栗。那人把杯盏重新放到桌上,用另一只手将黑红色的大麾给李道一披好,见他还没有反应,轻笑着低头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不接手么?是邀请我帮你把带子系上么?”
      李道一原本被他在耳边说话的嗡嗡声扰得浑身酥麻,听了他话的内容连忙精神一震,然后一把拽过大麾,生硬地系了个结又系了个结,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拼命蹂躏那大麾的带子,直到对方离开他身后才重重松了口气,心里却有点莫名的空虚。
      那人走到一边,重新泡了杯茶,李道一低着头,垂下的发帘挡住了面容,他从自己的发帘中偷偷打量着正在冲茶的人。
      一身玄色长袍,头不戴冠,袍袖宽大,下装后摆很长很长,几乎遮住脚踝,腰间还挂了一个形状怪异的袋子,袋口露出一小节玉质的东西,好像是什么东西的柄。
      李道一边偷看边琢磨,这人可能就是今天在茶馆看到的那个人,只是鞋子的样式好像不太一样了,而且自己那时候其实也没有完全地看到那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几乎可以认定就是那个人。
      可,一个陌生人而已,认定了又怎样呢?
      他们甚至连一面之缘都谈不上。
      所以为什么对方在一进来的时候,自己会那么失态呢?当时为何无论怎样都没法把目光从对方脸上转移呢?
      难道是自己喜欢他的长相?
      这样想着就又偷偷地向上看去,对方此刻侧面对着自己,低垂着头,全神贯注地对待手中的茶盏,发丝垂落脸侧,只露出部分的脸。但是毫无疑问,的确是让人惊叹的容貌。精致的轮廓和五官,勾勒的整个人好像画中走出来的一样。黑发黑衣,衬得脸色十分明艳,而额前碧绿的玉珏,又缀得人眉眼间一股清凉之感。
      李道一痴痴地看着对方,完全没注意泡个茶而已,怎么会保持一个动作这么半天都不动的不合理之处,只是一边看,一边拼命地思索为何自己如此被他吸引,仿佛看着他在就十分安心,想要就这么盯着他天荒地老。
      莫不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呢?
      李道一自己嘲讽了一下自己的思维而后重新低下了头。
      一声轻响,李道一抬头,看到一杯新茶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太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好茶,不要太计较,喝两口暖暖身吧。”坐在了对面的人轻轻道。
      李道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本想道谢,却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暖身,不是应该煮姜茶么?”
      对方闻言一愣,李道一暗自咬舌头,却见那人扬起嘴角笑得温柔如水:“嗯,照顾不周,这江中小舟虽有风情,却也实在是没什么材料,不知可否给在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什么机会?”
      “随我回去,煮上姜茶赔礼如何?”
      谁要随你回去?我还要去长安再去纯阳。
      “……好。”
      见他答应,对面的人笑得更大,两眼直直地盯着他,盯得李道一感觉自己脸颊有点发热。
      “……你,还有什么事么?”李道一尽量冷静地问。
      “嗯,怎么说也是我救了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对方看着李道一,嘴带笑意,眼神却有点幽暗。
      李道一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恍惚好像忽略了好多事,比如那些江匪怎么样了,比如为什么在远离岸上的水中央会被救,比如为什么自己的内息反而充沛了等等等等,但是一时间脑子很乱想不出究竟应该先问什么,只得迅速道谢。然后又连忙自报家门然后询问对方的名字。
      可是那人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重复了一下“李道一”三个字之后问道:“请问,李道一三个字是如何写的呢?”
      “木子李,道法自然之道,从一而终之一。”
      “哦,从一而终之一。”
      “……”他明明说了三个字,他为什么只对这个字进行感叹?而且带“一”字的词千千万,自己为什么选了这么奇怪的一个词?
      “不知道这么好的名字是令尊帮你取的还是令堂呢?”
      李道一顿了一下道:“这是我自己取的。”看对方开口似乎要询问什么又连忙补充道:“嗯……说来话长,我的事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所以也没法说的很清楚。”
      对方点点头慢慢道:“名字,只是个方便称呼的称谓而已。李道一很好,我很喜欢。”
      李道一觉得他很莫名其妙,自己的名字他喜欢不喜欢又能怎样?可是同时觉得自己也很莫名其妙,因为听到对方说喜欢的时候,自己心里竟生出欣喜。
      “花期剑。”那人忽然道。
      “什么?”
      “花期剑,繁花之花,期待之期,宝剑之剑。”
      李道一反应过来道:“哦,这是阁下的名字?”
      花期剑道:“不是。”
      “……”
      “这是我只对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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