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少女》水色流离

4、Part4

　　那一天的天气格外好，中原的七月，如你所知道的那样，天地间时刻弥漫着带着淡淡紫外线味道的温度。她穿惯了一身街舞少女的装束，裙子什么的永远是衣柜里的缺稀品。他微笑着看看他，和他说话的声音一样有种小心翼翼的温柔。终于，在布明香觉得气氛开始尴尬的时候，他开口说：“我很久没有回来这个城市，介意陪我去市区逛逛么？”“没问题啊，我也好久没有去了。”居然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其实布明香一向不爱逛街，在每个专卖店里面窜来窜去对她而言是痛苦的折磨。可是今天和这样一个陌生人逛街，她却没有那么烦躁。有时候偶尔回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对一切都充满包容。让她突然想到“温润如玉”这个词，这本来在她的思维里应该用来形容小说中才有的那种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不知为什么套在这个长相如此平庸的男子身上，居然觉得很契合。所以当他反复让她试穿的时候，她也不知不觉感染了这种包容。因为他突然像孩子一样狡黠地说：“试试看啊，反正试试又不要钱的。就当COSPLAY吧！”而她也怀着恶作剧的念头去试穿从来不穿的连衣裙，一件又一件，穿出来在大衣镜里做鬼脸，然后淡定地对满以为做成一单生意的售货员说：“这个不喜欢。”他就在旁边跟着瞎起哄：“诶，试试这条！”

　　直到声称去上厕所归来的睡觉先生递过来一条包好的裙子，布明香才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这么奇怪的关系，怎么好收礼物呢。可是他说：“反正你不穿我也穿不上啊。”布明香看着他一米八五的高大身材和温暖的微笑，也笑起来，“谢谢你的礼物。”那是一条白底宽吊带裙，胸口打了一圈错落的褶子，只在裙边仿佛墨迹一样渗着黑色丛生的花纹。

　　而后两个人跑去吃韩国料理，木制的长桌长椅上面低低地挂着花里胡哨的小旗子，仿佛钻进了某个古老部落的帐篷。听着周围说着韩语的留学生聚在一起仿佛开秘密会议一样小声交谈，筷子触碰古朴的碗碟发出的音符，和竹炭烧酒淡淡的味道，全部融合在烤肉和香料的氛围里，像一场迷幻温柔的梦。布明香和睡觉先生各自井然有序地吃着满桌食物，布明香吃一切素食，而睡觉先生吃各种肉类。这好像是约定俗成的，让布明香有种错觉——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吃饭。

　　归来的公车上人很少，两个人并排吹着温热的风，身上都还带着烤肉的味道。这时候睡觉先生忽然在包里翻了一阵，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德芙递给她。布明香楞了一下。他说：“你不是喜欢吃么？”她想起那个搞怪的□□签名，心里轻微地颤抖。

　　睡觉先生只在这里留了一晚，两个人心里都似乎有种诡异的想法，以至于东摇西晃地熬到九点，居然去了网吧通宵。布明香一如既往地玩游戏，十分投入。渐渐地却心不在焉起来，旁边的人总是适时地递过来纸巾、水和零食。她终于无法淡定，扭过头和他一起看电影。

　　新海诚的《秒速5厘米》，充满拖泥带水和淡不可闻的忧伤。后来，布明香觉得困倦，微微侧着头，睫毛安静地垂下，但是没有睡去。她忽然感到温暖的皮肤触碰到自己的眼睛，睡觉先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睛，然后低低地叹：“眼圈都乌青了。”她不知道是因为困倦或者别的原因，竟然没有动。接着她听见衣物的摩擦，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覆下来，一只长长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再没有动作。布明香在那一刻猛然一片清明，低着头，听见《秒速5厘米》忧伤的片尾曲，然后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掉下来。睡觉先生觉察，手忙脚乱地拿纸巾，仿佛一个犯错的孩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那一刻，布明香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居然真的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