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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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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听雪楼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这里开不了蔷薇花。
许是因着水土或是什么旁的原因，纵使花园中满园春色，纵使楼外蔷薇盛放，楼内总是开不了蔷薇花。
听闻楼主曾八百里加急请来的花卉能者，在花园中钻研了大半年后，长叹两声“怪哉怪哉”便拂袖而去。
从此以后楼主便再未请人查探原因，却仍旧未死心地种植蔷薇，并且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2]
舒靖容曾笑他对蔷薇花有特有的执念，却又似乎同他一样不信这邪，便陪着他一起种植起了蔷薇。
这一种，便种了三年。
二人每天清晨第一件事便是侍弄花种，偶尔浇水施肥，三年来从未间断。
也有幸运者结出了花苞，却因着种种原因终是未见蔷薇花开。
于是二人对这种蔷薇之事愈发的执着起来。
[3]
红尘说，许是这里有蔷薇的天敌或是其他克制蔷薇的生长的物什吧。
碧落说，许是这片土地从不曾适合生长蔷薇。
黄泉说，许是在这里种植蔷薇的方式须比其他地方不同。
紫陌说，许是蔷薇从不曾甘愿留在这里。
他们说了三年，萧靖二人便也种了三年。
[4]
总之无论如何，白楼与绯楼中从未开出过蔷薇，三年来从未。
二人便也从未停止过侍弄过花种。
种花，养花，等花，无花。
这三年来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同样的轮回。
直到有一天，萧忆情不能再种下去了。
[5]
就在那个飘着蒙蒙细雨的黄昏，他如往常一般白衣轻裘，长长的黑发懒散地束在脑后，连着表情都是一如既往地清冷慵懒。
“我明日便要去洞庭办一件事，
“或许要隔些日子才能回来，
“也或许……
“我不在的这些时候，便麻烦你打理一下我院中的那些个蔷薇花种了，
“如若我能回来便可，若不能……
“那你便也别去管那花了，
“反正也没有人在乎了。”
第二日他便走了，一连一个多月未有音讯。
[6]
当舒靖容终于从黄泉口中得知萧忆情是去闯君山绝顶的时候，离着萧忆情离开听雪楼已过去了两月有余。
后来据守门弟子禀告，女领主当下一人一剑绯衣轻骑直往洞庭而去。
而那时，两院中的蔷薇花种已是长出了花苞。
[7]
两人携手归来的时候，离着舒靖容离开听雪楼已是一月半左右的时间，萧忆情大病痊愈，却是舒靖容的脸色有些苍白。
从此以后两人便继续种起了蔷薇花，看着此次长得分外好的蔷薇花苞，所有人都觉得这次许是能开花了。
直到一天清晨，舒靖容毫无征兆地便倒在了那一片含苞待放的蔷薇花丛中，压弯了一地绯红。
[8]
“靖姑娘此前中了很厉害的毒，似是已经毒发很久了，能撑到今日，怕是世上只有靖姑娘一人了。”
萧忆情感觉到掌心中的纤手一片冰凉，耳旁是墨大夫略显沙哑的声音。
莫名地想起在君山绝顶的那一夜，阿靖第一次比自己先一步沉睡。
那夜月色正好，带着些许的暖意洒在他们身上，将阿靖沉睡的侧脸打成略带暖意的白色，他抬头看到亮的正浓淡适宜的月色，突然觉得其实如果他们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无论前面是悬崖绝壁或是天堑万道。
——只要他们能这样一直走下去。
[9]
舒靖容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红的正艳的蔷薇花苞，脸颊上触碰到的是未显粗糙的布料，抬头看去是依旧白衣轻衫的萧忆情。
“醒了。”萧忆情依旧清冷平淡的声调在耳畔响起。
舒靖容微微抬了抬手，确认了自己已经乏力到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的时候，将视线转向了满园尚未开放的蔷薇。
“这次，”连声音都已经略显沙哑，舒靖容轻轻地笑了，“蔷薇花应该能开了吧。”
“或许吧。”萧忆情的目光也跟着转移。“我可不会来照顾你这院子的花。”
——这院中的花自然是要你自己来照顾的。
——所以你要好起来。
[10]
“那就任它们去吧，开不开的了听天由命便罢了。”舒靖容也并不在意地回答道。
感觉到肩膀上的手微微僵硬了一下，舒靖容笑了一下。
“我一直在想两个问题。”
“哦？”萧忆情轻轻挑眉，低头看她。
“你为什么就是对这花这么执着？”舒靖容亦是挑眉，不甘示弱地回看过去。
萧忆情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
“还有……”舒靖容本也没指望他回答，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你为什么一定要治好这病，甚至不惜孤身去闯君山绝顶。”
萧忆情依旧是笑。“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尚未采到龙舌之前你就中毒了。”并非疑问的语气，“在你那次莫名其妙地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是么？”
一只在花丛中翻飞的蝴蝶绕着两人打起转来，舒靖容微微抬手，那蝴蝶便停留在了她的指尖。
“我以前一直很好奇……娘到底练了什么神奇的功夫，才能在背后中了那么一刀的情况下……还带着我跑出那么多路……”似是那一个抬手的动作花去了她太多的力气，再次开口时，舒靖容的声音已是有些断续，说出的却是不相关的话语。
“那现在呢？”萧忆情唇畔的笑意依稀似乎僵硬了一下。
“现在啊……”舒靖容觉得眼前的事物渐渐有些模糊，便轻笑一声，闭上了眼睛，“现在……我好像知道了……”
苍白的纤手失力落下，惊起了一簇花中蝴蝶。
五彩的花蝶围着两人打起了转，一片缤纷之中萧忆情抱紧了怀中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嘴角的笑意却越发加深起来。
[11]
“你问我的那两个问题，其实可以算是一个。”萧忆情看着怀中面色苍白紧闭双眼的人，轻轻地笑了，“想要我回答你，便起来罢。”
四周顿时静的连蝴蝶扑扇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起来没关系，我告诉你就是了。
“你说你不想当寡妇，
“我本是想等这病痊愈了，再来娶你的。
“这满园的蔷薇，便当做那聘礼，你可会喜欢？”
清风送来淡淡的花香，萧忆情看着满园渐渐开放的蔷薇花，再次笑了起来。
“阿靖，起来吧。
“蔷薇花都开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