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情》雪舞残樱

6、月色撩人

　　徐徐夜风吹来桂花浓郁的甜香，中秋明净的圆月在芳草萋萋的中庭洒下皎洁的柔光。

　　负着手站在树影下的蓝衣少年神色冷峻地眺向天际，青涩的俊容根植着乖戾，额际垂下的黑发更突显他的不驯，斑驳的阴影在他深刻的五官上刻画出森冷的疏离。

　　少年年纪不大，却全没十来岁该有的年少开朗，一身犀利锋芒张扬外放。那阴郁的双眸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离群索居的凄寂如孤狼般难以亲近。

　　“昕雨！”呼唤远远的响起，清脆悦耳却惊得少年变了脸色，他神情慌张地左顾右盼，不假思索地朝声源的反方向狂奔。

　　孤傲野狼沦为丧家之犬只在一瞬之间。

　　“啊啊！你别跑！”几丈外的声音以惊人的速度趋近，眨眼间近在咫尺。

　　他只当没听见，脚下的步伐加快。

　　“跑那么快做什么？又不是有鬼在你身后追。”柔软的童音抱怨着。

　　如果是鬼也就罢了，但她偏偏不是——她比恶鬼更可怕！少年闻声暗暗撇嘴，继续埋头苦奔。

　　“嘿咻！”小小的白色身影跃起，以泰山压顶之势猛扑上来，重重压在逃脱无路、入地无门的少年身上，立刻响起一阵惨呼。

　　少年四肢大张地趴倒地面，挺直的鼻梁差点和青石板一般平整。

　　“雪——流——影——”他咬牙怒吼。

　　“别喊这么大声。”小泰山四平八稳地坐在他背上，细声细气地抗议，“我知道我的名字好听，但也不必念得如此夸张，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她也用得着这四个字？

　　石昕雨转过头，瞠目结舌地瞪着丝毫没有挪动意念的小丫头，再次被她的恬不知耻打败。

　　他用力拔开她，站起身，打算离开这块是非之地，紧紧抓住衣摆的双手却让他失去重心地二度跌落尘埃。

　　“你还想怎样？”他抬起鼻血纵流的脸，几乎是咆哮了。

　　“凶什么凶？喏！”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他。

　　石昕雨疑惑地接过，打开后一愣，“月饼？”

　　“人家只是想，难得中秋月圆，义父和师兄他们都在大厅中饮酒，你却独自一人在外面，所以拿了些给你尝尝。”她仰面看他，脸泛委屈，“没想到你见到我就跑，还吼我……”

　　“我以为……”

　　“以为我又想欺负你？”眼角微恼地挑起。

　　“我……”词穷了。

　　实在是被她整怕了，听见她的声音直觉地就想逃，没料到骄蛮任性的人也会有良心发现的一天。

　　“别你呀我的，把脸擦一擦吧！红红的一片，恶心死了。”眉头轻皱，语带厌恶。

　　她还真敢说！

　　翻了个白眼，他已经懒得跟她计较，随意地用袖子抹了几下。

　　“快吃，吃完了我再去拿。”

　　这么好心？不会是下了毒吧？

　　多日养成的疑心病发，月饼到了嘴边，却迟迟不敢咬下。

　　“怎么？害你不成？”她恼，夺过一个就往口里送，“呐，我也吃了，要有毒，咱俩一起倒霉好了！”

　　难得姑娘她今晚善心大发，带来食物与他同乐，居然还疑神疑鬼！要是再敢露出那种碍眼的脸，不打扁他，“雪流影”三个字倒过来写！

　　应该……没问题吧？

　　迫于她显现于外的怒气，石昕雨识相地不发一言，张口缓缓啃着。

　　月夜静谧，秋桂溢香，两人间的气氛难得的融洽。

　　莲蓉的饼馅，甜甜的味道溶入口腔，滑下肚中，而心，也轻轻涨满不知名的滋味，酸酸的，涩涩的。

　　“以前……我娘在八月十五时做月饼给我吃，也是莲蓉的。”许是勾起过往的记忆，许是寂寞太久，想找人倾吐，不自觉的，话出口了。

　　“嗯？”含糊的声音应着。

　　闻声侧首望去，他忍不住轻扬起唇。

　　雪流影捧着月饼盘腿坐在地上，半点不心疼她洁白的衣衫，双颊因塞满食物胀得圆圆的，好似夏日里鼓腮鸣叫的青蛙。

　　“有什么好笑的？”圆圆的大眼瞪他。

　　“没……没什么……”他别开脸，唇角不受控制地咧大。

　　“是吗？”怀疑的眸定在他不住抖动的双肩上。

　　“这月饼与我娘做的味道很像。”颈上的寒毛敏感地竖起，石昕雨聪明地扯开话题。

　　“你娘？”咀嚼的速度减慢。

　　“嗯。”他颔首，幽深的眼泛起思念的迷蒙，“她是天下最美丽、最和蔼的母亲。”

　　“母亲啊……”雪流影低头看着裙摆，静默不语。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从懂事起，身边就只有娘一人。她跟我住在山的小木屋中，亲自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做人的道理，辛辛苦苦将我养大。”微眯着眼，母亲的音容笑貌又历历重现。

　　亲切温柔的母亲因未婚先孕，被逐出家门，来到偏远的村落生下他。却又为了他天生的奇异眼眸而一次次迁徙搬家，最后进入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生活。

　　始终不敢问娘他爹的事情，只怕问了，会惹娘伤心。

　　“昕雨，听娘的话好好念书，前人的教诲会告诉你如何为人处世。”温柔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柔和宛如月光。“做人要宽厚，对人对事皆以平常心待之，不可无容人之心。”

　　“嗯！”他应道。

　　不知道也好。

　　看着她柔雅端丽的笑脸，他想。有娘陪着，就够了。

　　但，就在那一夜，熊熊火光吞噬他的所有！平日总是温雅的嗓音化为凄厉的呼号。

　　“逃！快逃啊！昕雨——”被祝融舔食的木屋内传出母亲嘶哑的悲鸣，衬着门外数十张在火光下忽隐忽现的狰狞面孔，恍似无间地狱的一角，“去找，找一个容身之处……”

　　躲在树后的他因为娘的嘱咐，只能含着泪水，眼睁睁地让从前的平和欢乐随木屋化为灰烬，连为娘收尸都做不到。

　　为什么？

　　紫色瞳眸痛苦地闭紧，手掌不知不觉紧握成拳，半块月饼裂成片片，滚落于地。

　　他和母亲只想平平静静的活下去，不求华衣，无须美食，只愿能平安共度晨昏，为什么连这么卑微的欲求也无法实现？

　　人们一看到他，直说什么他是妖、是怪，所以生着双妖眸，不问青红皂白地追着喊打喊杀，殊不知他们扭曲的脸恐怖得一如从地底爬出的恶鬼！

　　以为躲入深山野林就能避开旁人的异样眼光，他们却偏要赶尽杀绝，蛮横地夺去他手中仅有的小小幸福。

　　谁是人？谁是妖？

　　如果只是披着层人皮，口中念着仁义道德，却做着肮脏的事情，这种人跟妖魔有什么不同？

　　娘，发生这样的事，有这样的人，你让又我怎能宽厚、怎能以平常心对待！

　　啪！

　　重重的一掌打在石昕雨背部，中断了他澎湃的情绪，并让他再次面向黄土背朝天。

　　（55555，只是为了配合JJ而已，偶不想更新……翻新滴好辛苦，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