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前尘往事断肠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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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一时打开，露出幽深洞穴，巨龙一飞而入。
这洞穴巨大无比，深处幽幽难以全见，巨龙一时飞入，身后的石壁却“隆隆”巨响，复而闭合。这本是全然黑暗的洞穴，只因中间空中有一团金光，幽幽照射，方才使人看得清身旁周围。
方才发出金色光芒的，便是洞穴之中的这一团金光，仔细看去，这团金光在洞穴正中的空中漂浮，未久竟然缓缓化成一道人形的虚影，从湖面缓缓飘到巨龙之前。
“虚度山中界，
冰谷踪迹杳。
神龙归来日，
身异性长存。”
每走一步，便轻轻说一句话，走到第四步，他已经来到了巨龙面前。
那道金光人影伸手一指，竟然点在巨龙额角之上，一指之间，强风骤然飘起，巨龙身上散发出幽幽的光华。
万世千回点一指，撼动山川泣神鬼。
如海水冲洗过沙塔，巨龙身影骤然消失，在空中化为一蓝衫之人，眉目英挺，身形飒踏——赫然竟是山龙隐秀！
巨龙龙身消失，昏迷的灵犀身体无所依凭，顿时下落。
骤风之中，山龙隐秀的身形忽动，接住下坠的灵犀指瑕，缓缓落在地上。
山龙怀托昏睡的灵犀指瑕，半跪地上，与空中那道人影遥遥对立，赫然而道，“阁下是谁？”
山龙看不清人影的面目，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可他分明感觉到那道人影在笑！
那道人影缓缓飘落下来，一直飘到山龙隐秀的面前。他真的只是一道影子，半是透明，随着洞穴中的风微微飘动，可他又分明是个高大之人，一身金衣，举手投足之间气势不凡，令人不敢注目，更诡异的是，走近而来，光华渐敛，方才看清，这道人影，竟然长着同山龙隐秀一样的面容！
仿佛是“走”，又如同是“飘”，他缓缓过来，仿佛在倾吐一个事实，“我是你。”
山龙也看清他的面容，先是一惊，旋即便镇定下来，道，“我是山龙隐秀。”
那道虚影笑道，“你之来历，我已知晓。”
忽然怀中的灵犀似乎呓语，“山龙隐秀……”低头望过去，她却仍然闭着眼睛，只是气息微弱，方才不过是无端的一声呓语。
山龙隐秀眉峰蹙起，低头看向怀中的灵犀，此刻她面色苍白，唇色青紫，娥眉微微皱着，似乎昏迷中仍有什么不愿开怀。
山龙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还要记得山龙隐秀？”只是灵犀指瑕此刻昏迷，这句话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自己？山龙运起真气度入她身体，却石沉大海，无有回应。
这山中之界，冰雪之谷，与苦境全然不同的环境，充满风雪寒气的空间，竟然好似抽丝剥茧，将她生命力渐渐磨耗。
“如何才能救她？”这一句话，却是问的面前那道人形虚影。
那道虚影道，“你为什么要救她？”那道人影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我能感受到你不同寻常的心情……这种感情，我从未有过。”
这是如何不同寻常的心情？从前从未细想，如今却如鲠在心。
若说从无此意，为什么万事都不肯拂逆她的心意？
为什么明知道不该离道门太近，却仍旧愿意答应她前往？
为什么明知不该沾惹是非，道门大会之时却不假思索出手救她？
为什么听澎狮狮说起她在饮酒，便不放心折回来寻她？
为什么虚度山大阵之中，生死关头仍不肯伤她分毫？
他同她比武顽笑之时，是一种什么样心情？
他收到她送的袖扣，为何不愿离身？
他见到她在道门大会之上落泪，又是什么感觉？
孤舟一字横，没有她来，是否愈觉冷清？
读到共看星河之时的那首诗，是否心中泛起一分波澜？
那首词所缺的字，是否是那个憶字？
……这种种般般，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朋友”二字？思绪种种，竟然如同万千涟漪，周而复始，环环相撞，在心中波荡不平。
山龙隐秀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冷然道，“你只需要回答，如何救她？”
那道虚影笑了一声，“你难道不明白，在这里，山龙隐秀救不了她，唯有号天异龙可以。”
山龙隐秀没有说话，那虚影却幽幽而道，“这里不是苦境，而是号天异龙以无匹神力开辟的一道靠近天疆的空间，号天异龙才是这里的主人。这里寂灭寒冷，只因号天异龙已死，这里便没有生机。”
“橘生淮南则死，但苦境之人来此，无异于水荷移于沙漠，行舟落于山峦，不假久时，真气耗竭，无法可救——除了创造者号天异龙，能够改变这里的空间规则。”
山龙隐秀终于开口，他看着面前这道虚影，道，“你难道不是号天异龙？”
虚影道，“我可以说是，可我却也不是。当年我身亡之时，留存了一道残念，因为不甘之心极强烈，而留存至今，又吸收此间之强大气息，所以化身成形。”
他缓缓说道，“但我终究只是一道残念，却不是活着的号天异龙。号天异龙身死，我因而产生，号天异龙复生，恐怕我便不复存在。我的存在，不过是为等你，而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当年我为天地困龙阵所缚而亡，为了留存复活的机会，将一身分化为三，一者龙魂，二者龙魄，三者龙珠。魂魄无形而龙珠有身，这虚度山封印，终究只封住了一颗龙珠罢了。一魂一魄转入苦境，‘魂欲人生，魄欲人死‘，龙魄化为绝世邪兵恶龙臂，杀生灭世，龙魂转世成身，号山龙隐秀。”
“但百转千回，宿命终究牵引着龙魂龙魄相聚，也终究牵引着你来归此地。这也是你为什么能够驾驭恶龙臂，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道门中人，终究愚蠢，自以为斩草除根，却将号天异龙复活之机送入此间。”
“这，便是你之来历。”
这一番秘闻，骇人听闻，但前尘往事，不过一首断肠之诗。寻求良久的答案此刻展露在前，山龙隐秀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很想了解，可是在我真正了解了，我却发现自己并不很想知道。”
虚影道，“哦？你知不知道号天异龙意味着什么？”他道，“你已有恶龙臂在身，只需吸收龙珠，便可三宝合聚，回复过往记忆，化身号天异龙。届时自然可以掌控空间，杀与救，皆在你之一念。更可脱封而出，苦境天疆，皆为你纵横之所，杀生灭世，岂不快哉？”
山龙隐秀闭目而道，“杀世灭生，我所欲耶？纵横两境，我所欲耶？”
虚影皱起眉头道，“我之龙魂……真是让我意外啊。”他微笑道，“那什么是你想要的呢？”
山龙隐秀没有说话，低头看向怀中。
虚影之人踱步过去，打量面前的山龙隐秀，缓缓道，“生死本就无常，不过是一个寻常苦境之人……苦境红尘百年间，难道已然将你的心炼成了不同的模样？”
山龙隐秀淡淡看着他道，“既然生死无常，为什么号天异龙却不肯就死？”
虚影之人微笑，“我与蝼蚁本就不同，浮生千万界，真龙唯一条。”
山龙隐秀道，“你难道不明白，浮世千万人，各自无相同。这尘世之间，从来没有一朵相同的花。”既然真气没有作用，他只是解下身上外衫，轻轻披在了灵犀指瑕身上。
虚影看着他道，“杀生也好，救人也罢。我既为号天异龙不甘之念，便只关心号天异龙之生死。”
……号天异龙，山龙隐秀抬头看着面前之虚影，忽然昂然一笑，说道，“天疆牧神欲结交号天异龙为盟，道门诸人欲杀号天异龙以绝后患，你欲我复生化为号天异龙……那么，”
“山龙隐秀又为何存在呢？”
这一声质问，本无答案。
这道虚影中人方才侃侃而谈，此刻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而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这个问题，本无答案，只是，”山龙隐秀低下头望着灵犀指瑕，“山龙隐秀的……朋友，我却不想让她离开。”
怀中灵犀指瑕此刻气息却似有若无，身体正因寒气而慢慢变冷。
虚影随之皱眉，忽而道，“你此刻虽非完整号天异龙，但终究天疆血脉，你之鲜血，亦含龙元，或暂缓一时，亦未可知。”
虚影一笑，身体在虚空中开始上升，伴随着声音缓缓消失，最终消失在洞穴之中，“龙珠所在，想必你已感到。如何取舍，皆在你一念之间。”
巨穴之中重新归于寂静，因为虚影散去，不见光源，洞穴之中却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在这样的一片寂静与黑暗里，寒冷不再是唯一的温度，山龙隐秀手背轻轻触着灵犀指瑕的额头与面颊，却触到一丝温热的泪水，身躯一震。
这滴泪水，究竟是从何而来？冰冷的身体，又从哪里牵引出这一丝热度？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左手并指成刀，在右手手腕一划，霎时流出了温热的鲜血。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前尘往事断肠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