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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Goldmoon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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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蛋黄色花蕾在枯叶纷纷落落间萌发,得再等一段时间,挺拔的蔓蓉树才会铺上天衣无缝的华美金纱。
她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和他不期而遇时,已经留宿快一个月的路玲,颇感遗憾地捏了捏凑巧带了出来的匕首。
白金色长发一丝不苟梳起的精灵目光撞到她的一刻,微微闪过意外。
“看来注定是要还给你。”她说着,抬起手中的秘银匕首。
“你比我想象的固执。”
对方的语气友善,回应她时面上甚至带了浅笑,可是她能听懂他的不以为然。“如果说最初不可以还给你,是因为会辜负梅戈尔的心意;凯旋归路上没能还给你,是因为碰不上;那这回,是真的再没借口推辞了。”
他依旧费解地盯着她。
垂眸凝望匕首,每一个细节早被她看得烂熟于心,差不多阖上眼也能随指间的凹凸在脑中描摹出来。她决不是非还不可的。
“我还记得,梅戈尔把玩着它提到你时,炽红的篝火火光留给了我一个怎样的画面。我没猜错的话,当时他做好了这口匕首后,是打算送给你的,哈尔达。”
哈尔达不觉陷入了回忆。
路玲见此,静静一笑,将匕首轻轻交到他的手里。
良久,找回思绪的哈尔达抬起头,四周已没有了她的踪影,不待他再次沉思,同僚正信步朝自己走来。
“林地国王到了。”
在森林里生活久了,连离开森林生长的山丘她都轻易做到了如履平地。
逆流而上,她失措地在水边的岩石上发现一个熟睡的女精灵,不远处,垂挂的瀑流在阳光下闪烁银亮。
当夜幕落下,河水将明媚衣裙换成含蓄的妆容,女精灵方悠悠转醒。
准备回去的路玲莫名松了口气。
“我以为你会继续睡。”
女精灵侧着头,疑惑地打量她,“你是谁?”
路玲眯起了双眼,这个女子独自栖身野外,一开口说的就是木精灵语,幸好她多少懂一点,否则就没法交流了。
“我是来自林地的精灵之友,请叫我玲。我该如何称呼你?”
听罢,女精灵脸上升起的戒备神色减缓了几分,随之咕哝了一句,不过路玲云里雾里。就在无声的抵触延续到她打算放弃之际,矜持到了尽头。
“我是宁若戴尔。”
宁若戴尔是洛林原生的木精灵,在灰精灵跟智精灵陆续踏入古老森林前,这里便已是她的家园。她不喜欢这些外来者,认定他们必然将洛林暴露在觊觎中土的危险之中,因而在身边族人都热情亲近后者,迫切学习古老王国的知识、技艺,乃至遗忘了自身语言的时候,她却渐渐远离了人群,为心中的星空着迷,吟唱淡恬流淌的淳朴时光。
一曲既终,她又看着远方的风景,失了神。
第一次在高高的树上眺望景色究竟是多久以前?她记不清了。然而,就像此时此刻,她的身旁也有一个陪伴的身影。只知道,自此爱上,仿佛这样永远安全。
“最大的危险都已远去了不是吗?”这句反问真假参半,可宁若戴尔无动于衷的表情泄露了她的坚定,路玲不死心,抛出最后一个问题:“莫非这群外来者中,就没一个让你难以一直保持距离的人?”
冷漠的面具现出了裂痕。
路玲在僵化的气氛中隐隐不安。她无意冒犯,偏偏按不住追问的冲动。
默默温柔环绕她们的枝叶忽然起哄。
“我时常在懊悔,当初为何会替他引路……”骤至的强风中,她听到自己说,“时而却,不敢想象从未与他邂逅的生命。”
为恭候瑟兰迪尔的到来,阿姆罗斯一早备好简单的宴席。
眼见这个亲如兄弟又同为一国君王的好友酒也送完了,欢宴也用过了,但分毫没表现出启程的迹象,阿姆罗斯甚为困惑,瑟兰迪尔怎么生了久留自己领地的兴致?倒不是有异议,只是这种诡谲情况真让他受宠若惊了。
正思忖,耳边响起一把低醇的嗓音。
“阿姆罗斯,你可曾考虑迁徙的事?”
“你有合适的提议?”
瑟兰迪尔想了想,答得很干脆:“没有。”
“那我的答案也一样。”他报以一笑。
“我现在看到的是,你们跟一团任意燃烧的火为邻。”
他们步出了最后一片树荫,阿姆罗斯自然而然地往山脉的方向走去,从旖旎的河岸,从更远的淙淙水流上,飘来了银铃似的歌声。
“林地和矮人大厅进行贸易往来不也有十四年了?”落在瑟兰迪尔面上的揶揄目光被冷冽反弹,他抿嘴而笑,未几敛起玩笑的神情,专心直视前方:“但凡矮人王国还守在迷雾山下,我便不会去操心什么。”
“如果说,我觉得不妥的正是这一点呢?”
阿姆罗斯意外地语塞了。
山风顺着河谷拂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两条河的岔口。
“我的王国只有这里,只是这片土地。”
拐弯的湍流激起了水花。
“谁的歌声如此萦动?”出了森林不久,瑟兰迪尔就察觉出阿姆罗斯像在循声而往,既然此际进退维谷,他索性把注意力转移到歌声上。
“是她。”
这脱口而出的答案叫他挑眉。
阿姆罗斯已快步走远,瑟兰迪尔刚转头,远处丘陵下,一个倍感纤小的影子一下捕获了他的视线。
路玲当然也远远望见了他,来不及惊讶迟疑,一旁的宁若戴尔蓦地定住身形。
直到想不起第几次看到日升月落,她才肯定宁若戴尔身上有隔绝时间的魔法,早在看见她的第一眼,路玲就有这种感觉,阳光打在散落岩石的浅褐色长发上,仿若点亮了静夜中沉睡的琥珀,只不过当时更多的是被惊艳到。然后她主动提出送自己离开,路玲不假思索地接受了。
一开始她并没有深究,可惜……
“他是瑟兰迪尔,欧瑞费尔之子,林地的国王。她是宁若戴尔,洛林的子民。”
有国王这么积极介绍自己子民给另一个国王的吗?
路玲和瑟兰迪尔的目光不约而同浮现了了然。
当日午后,他们在树堡的外环入口跟阿姆罗斯辞别。银光河完全从视野里消失,她还是没再看到宁若戴尔,那个睡时一脸安恬、醒时眸光潋滟的女精灵。
他们是慢慢骑回去的。
临过渡口前,一行人在西岸的浅滩上等潮退。最佳时机是在入夜以后,期间近卫队在四面把守,瑟兰迪尔没有扎营,路玲在就近的小坡地上看起了风景,壮阔的水纹一览无遗,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看出河面在下降。但在这个地点确实能第一时间觉察出变化。
“你不怕遇到伏击的兽人?”
他问得唐突,她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举起手指:“那里,原来的防卫哨,对面,新建了一处巡林营地。”她根本望不到,连遮蔽那些防守部署的密林沿边都是模糊的,可对他们来说全然不是,“这时候半兽军队发动突袭绝对是自杀。”
余音消散,瑟兰迪尔不曾看向她。
眼睛追随着他轻轻飘舞的金发,她不由自主打破了沉静:“你会爱上什么样的姑娘,瑟兰迪尔?”
他犹若未闻,半晌,微不可察地侧过了脸。
她耐心地等着,再一次想起阿姆罗斯无言注视宁若戴尔时,她偷瞄到瑟兰迪尔投出的促狭目光。她微妙地笑了起来,毫无自知。
一种无以形容的直觉促使他转过头。看见这样的她,瑟兰迪尔略有些发怔。
“在像我母亲一样的流亡者之间流传着一个箴言,少数智精灵把它称为大能者的诅咒。”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发现她竟紧张了起来,因听得入神而放在胸前的手快收成一个拳头,他的心反而生出一丝愉悦,更是做了一个之前自己从未意想的举动:“他们说,活到五百岁尚未成婚的精灵或将受尽磨难,或注定背负重任,前路荆棘满途。过去我把它当作某些智精灵的危言耸听,在父亲去往亡者大殿后,我居然开始相信了。”
路玲尽量忽略被他握住手的心神慌乱,一边在心底苦笑,这是回避了自己的问题吗,嘴上则应道:“那多好,后人读到你们故事的时候,就会为那如影随形的传奇色彩而对当时的历史心驰神往。”
偏离森林路,往黑山谷前行,周遭丛林层次分明地变换着包围他们的颜色、光影。
还有一段脚程才到目的地,一丛紫杉过去的草地上,一个窈窕身姿伫立着。
“王!”
梅丽亚丝雀跃地跑向了队伍,在三码外停下,待他们也收住了脚步,她才恭敬有加地对瑟兰迪尔行礼。
路玲隔空与树荫下的伊纹缀遥望问候,原本保持在她两步之间的瑟兰迪尔已经走到精灵女孩身前,两句话不到抱起了她,惹得梅丽亚丝咯咯笑着。
虽说是半成年精灵了,她的身量依然未到瑟兰迪尔的胸口。
“你还没给她举行仪式是吗?”
“她想让王亲手割下她的头发。”
路玲一点不意外。第一次断发,又是第一次过属于自己的节日,对于珍视头发的精灵来说总是难得而别具意义的。
“他刚刚就答应梅丽亚丝了吧。”
女精灵大雪初融的淡笑给了她回答。她微笑着回过头,他会爱上什么样的人她或者说不出所以然,他喜爱女孩却是毋庸质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