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无念·一念三千》不如睡去

8、考试前一天摸鱼

　　玉玑子臭着脸，把自己和幽都王互相算计结果自己不小心跌进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事情一点点说出来，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人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懊恼的皱着眉。
　　他没说出口的是能在这里见到莫非云师傅，简直就像梦境——莫非云师傅明明死在了自己面前，现在又从哪里来？
　　可就算是梦境，也不愿意醒来。玉玑子贪婪的偷看着眼前的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是飘落到额前的发丝。
　　“莫非云师傅……你为何住在这里。”
　　莫非云止住笑，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在这里，只是醒来发现魂魄被束缚在这片墓园，这片墓园似乎有一个法阵，能滋养魂魄保证魂魄不灭，我便在此住了下来。”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晃晃悠悠地满了一盏：“在这里我才发现，我竟然和常人一样能碰到各种物品，寻常无事吹一首叶笛，描几张画卷，倒也自在。”
　　玉玑子顿了几刻：“原来是这样……这样的法阵……”复又展眉笑道：“无论如何，倒也是好事一件。”
　　莫非云又斟了一杯茶水推到玉玑子面前，听了这话只是抿了抿唇角：“这世间福祸相依，哪里是好坏如此简单……”

　　莫非云住的小屋只有一张木床，没有其他再可以歇息的地方，唯一的这张木床也不算是宽敞。
　　玉玑子洗漱好，站在床边犯了难，今晚可如何歇息是好。若是要自己趴在桌子上讲究也不算什么，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心；可若是想和师傅躺在一起，师傅想必又会自己去趴桌子。
　　玉玑子压下心底那样一丝不甘心，拿起斗篷，便想出了卧室，正好撞上莫非云洗漱完毕走来。
　　“玉，这么晚准备去哪里？”莫非云惊讶的看着拿着斗篷的玉玑子，又透过窗子看看外面的确已是黑夜。
　　玉玑子有些尴尬：“天色也晚了，师傅也该歇息了，我也是准备去歇息……”
　　莫非云疑惑了半晌，方才明白玉玑子的意思，耳根不由得羞得通红，捏了捏自己手腕，撇过眼神：“是为师疏忽了，今夜你还是与我一起歇息吧，这里夜晚雨露深重，若是受了寒可得遭不少的罪。”莫非云说到这里倒也不尴尬了，拉起玉玑子便回了卧室，关了屋门，边替愣在那的自家徒弟宽衣，边有些絮絮叨叨的嘟囔：“你这孩子，怎么长大了反倒不如小时候会照顾自己，小时候你可是一点也不敢让自家再得伤寒，长大了反倒不在乎身体……自己一个人在外这么多年，也不知你到底吃了多少苦……”
　　玉玑子抬起眼帘，蓦地抓住莫非云的袖角：“不再害怕伤寒，只是有了更害怕的事情而已。”
　　莫非云看着他，如同未听见一般，轻轻抽出自己的衣袖：“玉，安心睡吧。”

　　玉玑子蹲在厨房，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生火烧饭，明明师傅并不能吃这些吃食，自己十天半月不吃也没有不妥。
　　一股浓烟从厨房涌出，伴随着玉玑子满头满脸的黑灰从里面钻了出来。
　　“师傅……我又失败了……”玉玑子对着看到动静跑来的自家师傅撒娇。
　　莫非云从怀里掏出手帕，细细的擦拭玉玑子脸上的灰尘：“让你不要烧饭，你偏要，吃到苦头了吧，瞧瞧这是你第几次失败了。”
　　玉玑子感受着铺面而来的温润的气息，无赖的舔舔下唇。更凑近了些。

　　玉玑子侧躺在床边，静静得放缓了呼吸，雨夜无光，却不妨碍玉玑子的目光。他只这么看着莫非云沉寂的睡颜，就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来。
　　若是这副样子被之尚看见，只怕又得惴惴不安了。玉玑子苦笑，给莫非云掖了掖被角，捻起散落在枕边的一缕乌发，无意识的得放在手心一根根轻碾。
　　如今幽都魔君张凯枫和七夜应该已经按照计划深入了伽蓝废墟，坎子也应该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如今人事已尽，功败垂成在此一役——师傅必须先带走，……更要准备好凝聚魂魄的阵法。无论如何，这次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可这些都是后话，怎么才能带着师傅一同离开这个幻境才是眼前的难题。
　　玉玑子在心中演算无数阵法，却没有一个能破解眼下的困境，他烦躁得皱起眉，手上不觉用力。
　　“唔……”莫非云吃痛，微微张开眼睛，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玉玑子这才惊醒过来，一缕断发从掌心飘落到莫非云脸上，“师傅——”
　　“什么？”莫非云困倦的睁不开眼睛，挠挠头发，伸手搂着自家徒儿：“玉乖乖，睡觉……睡觉……”莫非云像从前做过的那样哄着，结果还是没拍上几下，自己便又沉入梦乡。
　　玉玑子听着师傅越发安稳的呼吸，大松一口气，一动不动，生怕再惊醒了莫非云，两人面对面，师傅的鼻息喷洒在空气间，让玉玑子有些躁动。
　　睡意全无，倒是脑子里胡七八糟的想法都涌了出来，玉玑子有种错觉，只想这样过一辈子也好，却又唾弃自己的软弱，又痛恨这世上从没有两全。
　　这样迷迷糊糊想了半宿，终是睡去了。

　　莫非云今早早起身，便去了后院，在后院忙活半天，日头上了中天才算是忙活完。莫非云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法阵，拍拍手上的灰尘朝着卧室喊“玉，来看看这个法阵如何，可用否？”
　　玉玑子今日难得学了师傅赖床，这时候听见师傅召唤，才从卧室钻出来，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朝后院走去：“师傅，您又做了什么法阵——”
　　玉玑子踏进院门，只一眼就看懂了法阵的核心，他死死的盯着站在法阵中心，朝着自己微笑的莫非云。
　　有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心又被挖了出来。这是他曾经研究过的，如何将生人魂魄生生抽出，转化成灵力的法阵，而对莫非云而言，区别唯在——他甚至不需要抽取魂魄！
　　玉玑子默默的看着莫非云含笑的眼睛，最终认输一般低下了头。
　　“您一直知道……你知道我要离开的条件——”
　　“我自己是法阵的阵眼，又怎会不知。只是忍不住，忍不住想再看看你。”莫非云撩起玉玑子的额发，捋到耳后，满意的笑了。
　　“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你，你已经这么大了……”
　　玉玑子禁不住做出了此生最大的逾越，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右手的灵力凝聚盘旋，却闪闪灭灭。这双手灭过凡人，杀过神魔，却在此时颤抖起来。
　　“玉，走吧。”莫非云轻轻拍打玉玑子的后背，如同很久以前将这孩子抱在怀里安慰时，做过的那样。
　　“你一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为师虽然不能帮你走得更远——却也不会让你回头。”
　　玉玑子收紧手臂，闭上眼睛，几滴泪滴落下来，穿过怀里那具渐渐透明的身躯，滚落进泥土里。
　　师傅，我们何其相象，我们的故园，都是回不去的地方。

　　玉玑子知道自己中了幽都王的暗算，从自己被引入这个墓园，不，或许更早，就已经踏入了一个特别的幻境。
　　屏气凝神，玉玑子捏起法决，细细感受这幻境的灵气脉络，从自己身上开始的灵气流逝，一点一点的被吸引到的地方，应该就是幻境的中心。
　　“呵呵”玉玑子低低的嘲弄，扶起斗篷，用我的灵力来喂养这个幻境的法阵，真是胆大妄为，只要毁掉法阵中心，这里也不过是一片废墟罢了。
　　他凝起灵力，一步一步，顺着小径，踏入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