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赤瞳]烟火之城》天之方兮望美人

7、奥德的神逻辑

　　天地间久违的一片白茫茫，寒风夹杂着细小的冰雹，打在厚厚的毛皮毡房外面，发出蓬蓬的响声。
　　帐篷里，火堆正欢快的跳跃着，滚烫的奶茶正在炉子上沸腾着。
　　艾斯德斯诧异的想要左顾右盼，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或者说，是意识局限在这具小女孩的躯壳里。
　　然后她看见自己那早已去世多年的父亲，正一脸愁苦的和族中的长老商量什么。
　　原来是梦到了以前啊....她默默地想着，望着父亲那坚毅勇敢的脸庞，艾斯德斯下意识的停止了思考。
　　她很久...都没有做梦了.....这怀念的感觉真是奇怪.....
　　“今年的冬天很不好过啊。”
　　“嗯，今年的白毛风让我们损失了接近四分之一的食物和帐篷，很多族人都必须挤在一起住了。”作为族长的父亲皱着眉头，艾斯德斯依稀想起，这好像是她三岁那年，族中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侥幸熬过去了。那时她还年幼，什么记忆都记不清了。
　　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了，那是父亲的亲卫，比艾斯德斯记忆中那个人要年轻一些，脸上也没那么多皱纹了。
　　“报！族长大人！长老大人！诺兰德先生来了！”
　　然后艾斯德斯看见自己那向来沉稳严肃的父亲露出了些许笑容，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像是一尊铁塔。
　　“哈哈哈，太好了！老朋友既然来了，族里就有救了，大长老，就和我去见见吧！”
　　大长老笑着点头，跟着出去了。
　　帐篷里的大人一下子走光了，就为去见那个什么诺兰德先生。碍于“自己”此时才三岁，她只好强压下好奇心，偷偷的听外面的谈话。大人们的谈话，夹杂在风雪声中，忽远忽近，却有种不容小觑的坚定感。
　　“.....一路辛苦了，老朋友.....”那是父亲的声音，很大声，像是刀刃出鞘的鸣响。
　　一个清朗温和却有些低沉的声音回答了他。
　　“.....今年正好走到你们....我看了天气......于是带着.....药材，食物，还有棉被.....毕竟我怎么说也是一个....哈哈哈友情价给你吧.....千万不要爱上我哟~”
　　父亲根本不理会对方的玩笑，还是该说已经习惯了，而是铿将有力的回答道：“那真是太好了，兄弟，巴鲁特斯族会记住你的援手的.....”
　　“诶诶诶？才不要！那官方的玩意儿一点也不.....对我而言还不如几头危险种的......”那位穿越暴风雪的诺兰德先生居然在寒冷的外头放声大笑，笑声浪的让艾斯德斯直皱眉。
　　这死不正经的感觉怎么那么耳熟呢....
　　“对了，我还带着我的儿子，他叫做.....因为之前伊福莎出了事，所以他必须......我儿子为何那么可怜....来，小混球，快叫声叔叔.....唉哟！奥德你醒醒啊！什么时候昏倒在坐骑上了？！”
　　听到这名字，艾斯德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书房那眼熟的天花板映在眼帘里，阳光透过没拉帘子的窗户照在沙发旁边。过了好半晌，她才好不容易想起昨晚和某个穿条纹睡衣的混蛋在某种程度上的“齐心合力”，大半夜地毁掉了主卧室的一切摆设，包括那张自己最喜欢的雕花洋床，以至于到最后自己只能睡书房......所以才会做那种噩梦吧。
　　过了很久，书房里才传来一声低低地轻叹：“我真是....太软弱了啊。”
　　居然会....因为这几天被折腾到....梦到那么荒谬的场景....

　　“嗯？奥德里奇先生病倒了？”
　　碰巧今天专门来送文件的利瓦发现本该休假的将军大人居然不在家，倒是招待他的管家先生一不小心说漏嘴，所以副官先生得知奥德里奇因为某些小麻烦以至于得了重感冒，倒在床上忙着奄奄一息。
　　自从将军大人有了男朋友后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休假期间跑去上班，该上班时就在家里窝着....总感觉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测啊，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但是艾斯德斯将军的状态好像与其他人又不太一样....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管家先生也很无奈啊，可怜他一把年纪白发苍苍了，还整天要为两个小孩子一样的成年人收拾残局，就连维修工只要看见自己或者手下传令的佣人，就知道将军府上又有活可干了。
　　“虽说这几天气温骤降，但奥德里奇先生也太不爱护自己的身体了吧？这样糟蹋自己的健康应该也会给艾斯德斯将军带来困扰吧....我可是记得他也是帝具使啊！”银发的军人用手托着下巴，沉思了会儿又说道，“巴索管家，请带我去见见他吧。”
　　“好的，请随我来。”老管家恭敬的为他拉开门，引导对方沿着铺有红色地毯的长廊，前往客房。于是两人边走边闲聊。
　　“据今天早上打扫主人卧室的女佣说，里面的摆设完全废掉了，墙壁啊，家居啊，都不能用了。”
　　利瓦的脸抽搐了一下，然后神色有点古怪的问：“.....战况那么激烈？”
　　可惜巴索兴许是太老了，根本没听出里面更猥琐的潜台词，单纯的以为利瓦指的是废墟一样的房间，当即点点头：“好像一半是焦炭，另一边全是冰渣.....唉，主人和奥德里奇先生单从力量的属性来说，怎么看都让人很担忧啊。”老头子叹息着说完，身边中年大叔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加怜悯了。
　　为什么隔了好几天后，再次听到关于恩人和她男朋友的事情后，还是觉得....好心疼将军大人。
　　还好，管家在一扇深褐色的木门前停住了脚步，扭头对他说：“啊，到了。”
　　“多谢领路，巴索管家。”利瓦点点头，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于是他摁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早上好，奥德里奇先生.....”
　　结果根本没人理会银发的副官，屋子里除了一只半躺在病床上裹着棉被的病人，还有一个濒临绝望的中年医师和满脸苦逼的小女佣。床头柜上那晚黑漆漆的汤药早就凉了。
　　“求您啦！喝完药您的病就可以好了！”医师几乎是要跪在地上哭了，他行医十数年从未见过如此倔强又顽强的病人——拜托你是成年人！怕吃药苦算什么啊！
　　奥德里奇用他那带着浓浓鼻音的语调悠悠开口：“我拒绝。”
　　“呜哇到底为什么啊？”
　　“太苦了，不好喝。”
　　“都说乖乖吃完药，就会有糖给您吃了！”
　　病人突然板起脸，似乎受了极大的侮辱，万分严肃的训斥医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已经差不多啦！三岁小孩子都比你好对待啊！熊孩子不吃药打几顿就好了，可我只能找将军来再打你一顿吗？
　　“求求您了....”医师的眼睛深处泛起了泪光，“艾斯德斯将军说要是您的病在一星期之内治不好，就会要我全家老小的老命！您就当行行好吧！”
　　黑发男人若有所思：“想不到她居然那么关心我.....不惜以一家人的人命来威胁我吃药....”
　　不，你完全想多了，没人会用一窝蝼蚁的性命来威胁自己看中的人....女将军只是随口下了个命令外加施加点压力而已，都是习惯了。
　　只是医师变得欣喜若狂：“您同意了？！”
　　“不，我刚才那句话的潜台词是，关我屁事啊。”奥德里奇扭开脸，一副油盐不进的熊孩子模样，让人看了手痒痒。
　　然后医师看起来快要当场哭晕过去了，小女佣手足无措的在纠结是接住昏倒的医师还是任由对方晕倒在地比较好，不过最后奥德里奇也没把他逼得太紧，只是淡淡的说：“不是还有一星期期限吗？吃药什么的明天再说吧。”
　　——我勒个去拖延症患者都去死啊啊啊啊！！！！！

　　被人忽略许久的利瓦再也看不下去了，不是说此人“病的奄奄一息”吗？看起来精神还是很好，至少能够和他人斗嘴。
　　因此他再次打了个招呼，这次声线提高了八度都不止，一下子屋内三个人都转身看着他了，那几人目光幽幽的，尤其是医师的眼神，沧桑中带着点崩溃，让身经百战的老将无端惊悚。
　　“我来劝劝他吧。”他低声对医师说，医师麻木的点头，轻飘飘的离去，随行的小女佣向他行了一礼后，忙不迭的跟着跑了出去，显然是被吓坏了。
　　这时屋内只剩下利瓦和奥德里奇了。
　　见大家都走了，刚刚还气死人不偿命的奥德里奇一下子气势松懈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打了个喷嚏，有点尴尬的伸手去抽纸巾擦鼻子。
　　“让你见笑了。”
　　“理解，在下理解.....”利瓦假装不在意对方说完这话立刻大力擤鼻涕的行为，决定来帮帮那位可怜的医生，便好声好气的问：“奥德里奇先生怎么突然重感冒了呢？昨天达伊达斯还嚷嚷着找你去喝酒来着....”
　　奥德里奇把纸团往床边的垃圾桶里准确一丢，随后抓抓自己乱糟糟的黑色短发，“啊啊....还不是因为昨晚艾斯德斯太......”他本想和对方吐槽一下的，但马上想到难免自己这番话会转到艾斯德斯耳朵里去，生硬的改了口，“嗯....没什么。”
　　太？太什么？太调皮？太火热？都可以啊。
　　换了别人也许就会这样糊弄过去，但利瓦是谁？他可是脑残粉协会的资深成员！元老级人物！耳朵尖得很，立刻追问道：“与将军大人有关？！”
　　“啊.....对啊....我们.....深入交流了一番....对，深入交流！”奥德里奇一脸庆幸，觉得自己的委婉说法实在太机智不过了！
　　因为他们的确是“深♂入♂交♂流”了嘛....虽然是帝具方面的。
　　可是利瓦不清楚啊！由于先入为主这两个人在谈恋爱的观念，他立刻联想到他们昨晚做了一些大人才能做的、羞羞的事情，这么仔细想想，几个月前将军的成人酒会上她好像挺兴奋的原来如此吗....啊啊啊恩人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情感私生活的......
　　脑补帝·利瓦的脸慢慢的红了。
　　倒是奥德里奇一脸惊奇的问，“咦，老兄，你脸红什么呢？”
　　中年大叔的脑子里还刷着“该说不愧是将军吗，连情感生活都过的那么火爆异于常人”、“房屋的维修费应该很贵吧，将军赚钱养家也是蛮拼的啊”、“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实在太不尊重艾斯德斯将军了”，于是他支支吾吾的试图转移话题，转移方式非常简单，“那....你为什么不吃药？”
　　“啊？”奥德里奇睁大了眼睛，“你也觉得我不该放弃治疗？”
　　不，对你来说，是治疗和不治疗效果一个样。

　　年轻男人很苦恼的低下了头，“可是药很苦诶....”
　　他这个委委屈屈的神情，倒是成功让利瓦转移了注意力，那种想摸摸小狗脑袋的冲动是怎么回事？他摸了一下军大衣的口袋，发现了一枚昨晚经过糖果店被人派传单时顺手送的薄荷糖。副官突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向奥德里奇摊开手，里面躺着一块浅蓝色的糖果。
　　“想吃吗？”
　　奥德里奇紧紧盯着利瓦手里的糖果，不住的吸溜口水。
　　“.....不、不想.....”
　　那你就别流口水啊。
　　最后还是馋虫占据理智的上风，奥德里奇乖乖的用帝具加热了药，忍辱负重的喝光了它，然后迫不及待的把薄荷糖丢进嘴里，这才浑身都舒坦了。眼睁睁看着被窝里的病人头上不停冒着“幸福值+3”、“幸福值+5”的迷之数值，利瓦开始怀疑要是有人用一小袋糖果来引诱他，就能卖掉这个笨蛋。
　　真是没出息的男人。
　　但怎么说呢....意外的是个单纯的笨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