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赤瞳]烟火之城》天之方兮望美人

30、永远迟到的信件

　　古斯塔夫·吉尔伯特，虽然表面身份只是一家私人客栈老板的儿子，实则真实身份与奥德一样，隶属于异乡人联盟。
　　他们的身份敏感，由于很可能会刺激到当局者的敏感神经，所以千百年来都选择低调的生存。他们分布在大陆的四方，如果可以，他们这辈子都不会选择踏入帝都那种当局者监管最严格的地方。
　　然而……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然而”，这个词和“但是”一样令人讨厌。为了完成好友的坑爹遗愿[？]古斯塔夫必须前往帝都，去给他同样擅长坑人的前女友送信。
　　搞什么鬼啊……老子难道是信差吗？还是你们之间爱的传递者？
　　虽然心里抱怨着奥德净给他找麻烦，他本人还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帝都外的城郊。
　　结果还没进城，就听人说，奥德他前女友明天就要出征了！
　　What the fuck？
　　然后，快要累死的马车夫把已经累瘫的马匹留在外面的旅馆里，而他干脆自己连夜进城，按着信封上的地址，一路狂奔着摸索过去。
　　古斯一见到那极其靠近皇宫的豪宅，立刻明白了穷渣老友的心情——“土豪我们来做朋友吧！”大概就是这样的玩意儿……那个没出息的笨蛋。
　　门口的守卫见他穿着寒酸，怀疑是什么可疑分子，拦着不让他进。
　　“哪来的乞丐？还想见将军大人！我也想见啊，可就是见不到！快滚！！”
　　“我只是有封……”
　　“那么啰嗦干嘛！想去监狱里旅游一趟吗！”
　　见到事不可为，古斯也懒得争辩，索性掉头就走_(:_」∠)_
　　不过机智的车夫没有走远，他决定在附近盯梢，等艾斯德斯回来后，再想办法把信交给他。
　　他在一处能观察到对方家门口的饭店里坐下，点了一堆东西，若无其事的大吃大喝，时不时的抬头扫两眼那边。等吃完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天色变暗，古斯结了账，起身出去。
　　然后他在阴暗的巷子里，默默地观察了豪宅大半夜……混账怎么还没有人回来啊！老子大寒风里蹲墙角也是很冷的好不好！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夜不归宿真的没问题吗？！奥德里奇你不要再盲目的相信她了！！世界上已经没有纯纯的爱情了你这个傻/逼！！！
　　事实证明，古斯塔夫还是太年轻。

　　一个士兵骑着马，飞快的来到了豪宅门口，说了几句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就匆匆出来，坐上了精致大气的马车，随着刚才那个骑马的传令兵往某个方向赶去。
　　古斯灵机一动，直觉告诉自己这事不寻常，于是决定追上去。
　　马车在路上飞驰着，空旷的道上回响着马蹄的踢踏声和车轮碾压过地面的声响，夜晚的风很大，有一阵微风夹杂其中，吹了过来也没人注意，轻轻的拂过了马车底部。当风过去后，也没人发现，车厢底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影。
　　马车左转右拐，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停下来了，看着有点医院。古斯塔夫整个人像壁虎一样挂在车底，盯着老管家那擦的锃亮的皮鞋和士兵那双沾有泥点的黑色高帮马靴，往台阶处走去。
　　当古斯塔夫好不容易爬到了管家去探病的那间超豪华病房的窗户外，他想了想，拉起袖子，左腕上的平整玻璃表面顿时反射出屋里的景象，他小心翼翼的接住手表来打量着里面，却只能看见几个不太清晰的影子。似乎是老管家和病床上的病人说了几句，交谈的声音不太大，他听不清，然后就看见老管家恭敬鞠了一躬，推门走了……
　　走了……
　　了……
　　——老头子你在逗我吗！我到底是为什么才要在车厢底下趴了半个小时啊！！！
　　可是，就在古斯塔夫心里阴暗吐槽的时候，艾斯德斯那冰冰冷冷的声音传出病房：“外面的鼠辈，你想要窥视到什么时候？”
　　艾玛被发现了！
　　古斯塔夫其实并不太吃惊，对方都快要能够手撕自己那位人渣基友了，发现他也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情。
　　“啊呀呀，请不要攻击我，我只是受人所托来跑一趟。”
　　于是他举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确定艾斯德斯明白了自己的含义后，才从窗户外小心的跳进来。
　　身上半拥着病床被子的蓝发女将军，在骤然见到这个大半夜造访，身影可疑的家伙，却并不惊慌，也没有按下警铃叫人。而是面色冰冷的几乎要把整间病房冻着，就算是倚在病床上也能够随意开启抖S气场的艾斯德斯将军冷冷的盘问他：“你是来刺杀我的吗？”
　　古斯塔夫一脸懵懂：“诶？”
　　见他这幅下意识的反应，八成不是了。艾斯德斯稍微放松了点警惕，不知为何，老觉得这个男人此刻的气质有点眼熟。
　　基友之间，总有什么地方是相同的。
　　“那你总不会是来探病的吧？”
　　古斯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呃……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你遇刺了，其实我只是被一个蠢货所委托，来送一封信而已啦！”
　　艾斯德斯一下子就想起了今晚奥德里奇问的那个问题。
　　【“你没收到信件？”】
　　敢情眼前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才是邮差啊。

　　但今晚情况特殊，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她只是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眼眸微转，有光芒在里面流转，“我知道了，你把东西放在你右手边的柜子上就行。”
　　古斯挑眉，还是不信任他吗……也是，托奥德那混账的福，这位杀气腾腾的女士没有在听完后把自己杀了……这气量简直就是宽宏大度。
　　他无所谓的笑笑，动作缓慢而清楚的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上面还残留着少许体温，他轻轻的放在了指定地点。
　　他的神色随之也变得郑重而严肃，“既然完成了吾友的托付，请允许在下先行告辞了。”
　　“请便。”
　　艾斯德斯的冰蓝色眸子，一直死死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看到他后退着，并一脚跨出窗户的时候，这个风尘仆仆的信使似乎像又想起什么，突兀地回过头来，眼睛紧盯着她说：“对了……差点忘了说件事——奥德他已经死了。”
　　闻言，蓝发的女将军目光沉了沉，随后用非常平静的声音说道：“是吗，原来他也会死啊。”
　　年轻的信使顿时不悦的皱眉，为对方的冷血所感到心寒，“我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但听到这个消息，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奥德里奇太弱了，所以才会死。”艾斯德斯沉声道，“虽然我很遗憾，他不是死在我手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说到这里，女将军霸气十足地望向他，一副不服来战啊你个渣渣的睥睨神色，“不劳你们这些外人插手。”
　　古斯塔夫没有再吭声，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跳出了窗外。
　　基友啊基友，你到底是看中这个冷血的女人哪一点啊？
　　古斯却是不知道，在他前脚刚走，后脚艾斯德斯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病床，快步走到放置信件的柜子前，拿起来后才看见了上面熟悉的字眼。
　　非常大气的斜体字，很漂亮，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一个游商而不是学者写出来的字体。
　　她看着那棕褐色的信封，没急着拆开，而是细细回想今夜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今天那个身影，真的就是诀别了。
　　切，还以为……那家伙又在骗人了。
　　原以为听到他的死讯时，因为被突如其来的刺杀而愤怒烦躁的心情会稍微变得愉悦一点，结果反而更糟糕了……可恶，现在她的心情简直糟糕的一塌糊涂，就好像蹩脚的厨师把所有酱料都不小心淋在了同一盘菜的感觉。
　　他只是太弱小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自然界弱肉强食罢了。艾斯德斯再次说服自己。
　　可当看到手中的信件，就好像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她又开始很难去保持冷静的心情来看待这件事。
　　他死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犹如伤口的结疤再度裂开，血淋淋的疼痛再一次唤醒了那些或许柔软或许愤怒的回忆。
　　艾斯德斯拿着信件，面色阴晴不定的坐在了床沿。虽然只要她一个念头，就能毁掉手里那薄薄的书信。
　　女将军的脑海里又无法遏制的浮现出今晚的场景：他浑身都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光芒四射。当他们从高处摔落时，那划过空气的痕迹就仿佛陨落的流星。
　　那个男人身上，有种绝望到凄美的境界。
　　【“能在死前亲口对你道歉……真是太好了。”】
　　【“……活下去……”】
　　【“……忘了我吧。”】
　　——她怎么可能忘记那个混蛋！就算是她以后万一真的到了黄泉，也要追着他往死里揍！！
　　现在倒好，他倒是走的轻松自在，偏偏死前还不忘来寄信给她……现在想想，大概他是释然了吧。
　　毕竟不释然也没办法了吧，毕竟生命就是这样弱小，就是这样……消逝了啊。
　　艾斯德斯的思绪再次回到信件上，她发觉，自己依旧能够轻松毁去它。
　　不过，如果真那样做了……她就再也不能感知到，对方曾想对自己表达的东西了。
　　于是，秀眉紧蹙的女孩子，抱着某种无法形容的复杂心情，撕开了信件的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