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心间停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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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溶洞隧道，对暮归旅团来说，算是至今以来第一次取得的队伍首胜。平日过于依赖卫安杰，打的都是些野外的小怪物，这次他们终于依靠自己尝到胜利的果实。
从出口越过山林，路惟一行人步行到了约德尼城镇外的平原区域。因为天色渐晚，野外光源不足，决定明日再一起进城镇探索的几人就地生起了篝火，围坐在一起闲聊。
“卫安杰知道的话一定会吓一跳。”尤莉安想象着对方吃惊的模样，不禁嗤笑了起来。
奈乐见状，坏心眼地挤到她身边坐下，调侃道：“这么快就开始想人家啦？你下线后给他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只是想着不要让他担心。奈乐，你别老拿我和卫安杰开玩笑啊。”
尤莉安的反驳显得太没说服力，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一个大学的师兄妹，虽然卫安杰毕业就职后，两人碰面的机会少了，但线上的互动却是比谁都多。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过，路惟你还在念书？”奈乐话锋一转，把焦点转移到了坐在角落的路惟。
被点名的路惟顿时背脊绷直，她犹豫了一会，才蹑嚅道：“嗯，刚上大学。”准确地说，是才刚复学。
高中毕业旅行时，她乘坐的旅游大巴发生了事故，她因此休养了一年才到大学报到。
“那岂不是和我年纪差不多？我在傅圣大上学，今年大二。尤莉安、卫安杰在12区的和田大，小早、小晚上的正好是他们大学的附属高中。你呢？”
面对奈乐热情的逼问，路惟有些为难，她没想到会被问起关于现实生活的事情，因为那一面的自己是她最不想直视的部分。
在GEO里，她格外轻松自在。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也不必背负任何东西，这里有四季变换，永恒的日落生息，还有快乐的路惟，而不是空白的“时宛晴”。
这里拥有她鲜活的人生和记忆。
虽然听着像逃避现实的借口，但她真的曾假想过，如果自己能随意识永远生活在这个幻想乡，也未必不是种幸福。
“话说你到底在哪里上大学？放假的时候，我们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奈乐的脸庞又往她这边凑了过来，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对啊对啊，我们周末还可以开个茶会。”尤莉安也附和道。
“我……”
这时候，一道颀长身躯横亘在两人之间，也成功打断了女孩们的拷问。
“在游戏问这种私人问题，是违反规定的吧？”
费恩的适时出现，简直帮了路惟大忙。
奈乐似乎有些不服气，鼓着腮帮怨念地说：“嘁，费恩你也太护着小徒弟了吧。要不然这样，你把你的现实情报告诉我们，我们就放过路惟。”
“无可奉告。”费恩掀起风衣后摆，在路惟身边的草坪稳稳坐下。
彼时，约德尼城郊已夜幕降下，在他们休憩的山坡上，与城镇隔着一小段步行的距离，但足以看见华灯初上的繁荣之景。
“小气鬼！”奈乐跑到费恩面前，开始抖包袱似的数落对方，“这又不行，那又不行！话说你这男人对路惟以外的人也太不好说话了吧。邀请进公会拒绝、问个星座生日也神神秘秘的不肯透露，现在还不让我们和路惟更亲密一点，你这是徒弟控吗！”
“你好吵。”费恩毫不留情地一掌推开了面前的小脑袋。
奈乐开始死皮赖脸起来，小脑袋蹭到费恩的臂膀上打转：“入会呗，我们公会福利好好的，妹子又多……”
什么叫妹子多啊，撑死不就四个吗？
费恩懒得吐槽了，无奈地叹道：“福利会好得过破晓吗？”他可是全服两大公会邀请都拒绝过的人，又岂会对其他公会动摇，更遑论是他们这麻雀似的小公会。
“好过分！你这语气一副嫌弃我们公会似的。”羽耳轰地一下绷得笔直，像猫咪炸毛时竖起的尾巴，奈乐不由得发出指控，“啊，我知道了，你现实一定是个抠脚大汉，要不然干嘛那么神秘兮兮的，装独行侠显得比较受女性欢迎吗？”
“随你怎么说吧。”费恩依旧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双手枕在脑袋，仰躺在草坪，看着约德尼繁星点点的夜空。
即便只是虚拟数据构造的星空，却足以媲美凡尘的良辰美景。
奈乐这点儿能耐，哪里是老狐狸费恩的对手。费恩面对调侃竟然还能丝毫不在乎，这边可是把奈乐气得吐血。路惟作为某人的弟子，可是深深领教过了。
“诶？奈乐你邀请过费恩进公会？”这下轮到路惟惊讶不已。
“路惟你反射弧也未免太长了吧。是啦，可是被那浑蛋拒绝了。”奈乐哭丧着脸，扑在尤莉安的怀里假哭了起来，一边还恬不知耻地享受着来自尤莉安满怀母爱的“不哭不哭”式安慰。
双子在身旁极有默契地耸了耸肩，齐声道：“没戏。”
滴滴几声，假哭到有点累的奈乐忽然从怀中抬起头来，瞄了一眼终端上的备忘事件提醒，接着发出一声哀嚎：“完了，忘了等会还有约！再不下线就要迟到了，各位，我先走了，明天见！”
随着一阵白光，奈乐的身影消失，看来是已经登出了游戏。
紧接着，双子和尤莉安也因为晚饭时间到来纷纷告辞。
“你呢，不打算下线吗？”费恩看向身旁不动声色的路惟，开口问道。
路惟偏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半张脸埋在了蜷曲起的膝盖里，发出闷闷的回应：“无所谓，反正每天都是一个人吃晚饭，早吃晚吃都没有区别。”
所以，她才总是不紧不慢地下线。母亲在医院里的研究工作相当忙碌，时间上基本与她错开。有时候母亲回来已是凌晨，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母亲又回去了研究所工作。有时候白天碰上一面，那还是因为母亲回来取换洗的衣物。
她们母女之间的交流相当少，但她从不质疑母亲对自己的爱。因为事故以后，母亲倾尽全力照顾她，这就足以证明。如果不是真心重视一个人，连一点虚情假意都会吝啬付出。
但她仍无法说服自己，母亲那样爱她，却也同时在逃避着她。
“那女孩简直就是怪物，整个旅游大巴撞得支离破碎，她活着已经是奇迹了，竟然只是受了点轻伤？”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类吧？”
“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走吧走吧，最好别和她扯上关系……”
……
世间将她视作怪物，只有母亲对她态度如常，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澜。是母亲隐藏得太好，还是她没能察觉？她好想知道过去的自己，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努力回想的结果，导致她的脑袋又带来了一阵钝痛，路惟痛苦地发出“嘶”的急喘，单臂勉力地支撑地面，才不至于倾倒。
“怎么了？”
费恩一骨碌地弹坐起来，扶着她的肩膀，并投去关切的眼神。
见路惟神色痛苦，他下意识地探过手去，将她揽在了胸前，声音近乎诱哄般低吟：“闭上眼，放轻松。长时间使用潜行终端，过度消耗意识会造成大脑的积累性疲劳。尽量调整呼吸，你只是太累了。”
耳边那沉稳的声线像琴弓掠过心尖的音弦，激起了一池涟漪。
“嗯。”她听话地闭上眼，只觉得心情渐渐地沉淀了下来。
好奇怪，他们这种异常平静的相处方式。即使不说话，也不尴尬，好像他们之间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她一直都想问费恩，他们是不是曾经就认识。
但是，她才刚玩GEO，以前根本就不可能认识。她甩掉脑里不切实际的猜想，说服自己那只是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火光摇曳，偶然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篝火中冒出。GEO的细节设定有时候过度逼真，让人不禁产生似真似假的感觉。如果不是篝火太冷，她甚至怀疑身处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你……为什么之前都不加入公会？”路惟忽然想起众人下线前一直纠缠不休的话题，她大概能理解想要一个人独处的心情，但她毕竟不知道费恩的真正想法。
看费恩平日与破晓等大会公会打交道，就可以知道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即使只是个游戏，他对人际关系也做到面面俱到。路惟想，天底下大抵也只有极少数像她这样不懂人情世故，时而还不知好歹的人吧？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费恩轻轻的叹息：“怎么，连你也纠结我无所属公会的事吗？”
“……”一语中的，她无从反驳。
“大概是，没有开始，就没有离别吧。”
路惟不禁讪笑：“什么叫没有开始？从我们纠缠不清的那天起，一切就已经开始了。如果不想彼此有所牵扯，当初就不应该招惹对方。”
费恩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沉沉地笑了起来：“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路惟突然就不高兴了，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起来，却被大掌猛地拉住，又跌坐了下来。
“别说不到几句话就发脾气，你不说明白，别人怎么知道你的想法？”费恩讨好地说，每当这个时候，总是没辙地举双手投降。
路惟冷哼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无言地瞪了他几眼，才软声道：“你今后……真的不打算加入任何公会吗？”她拐着弯邀请费恩加入公会，说完就觉得脸都要燥热起来，这种话果然很让人羞于启齿。
费恩笑着反问：“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在邀请我？”
“我又不是在求你，反正你进不进公会，本来就和我没关系……”说到后面，口是心非地移开有些绯红乍现的脸颊，因为夜晚昏暗，并不易察觉。
“那你为什么要一副生气的样子？”
路惟立马反驳：“我没有生气。”
“是真心话？”费恩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那当然……”
当然不是，其实她很想费恩加入暮归旅团。
这样，就可以天天都看到他了。
“真的？”长臂将她身子圈搂在身前，一双锐眸将她深深地打量，即使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她的慌张却还是被他一览无遗。
“放开我。”路惟蹙眉，不喜欢他这种轻浮地触碰。
胡乱捶打的小手却被他一把擒住，然后紧紧地握在手心。路惟被他的举动惊得芳心大乱，越发羞愤地急着要脱逃。
“那你觉得呢，我该答应，还是该拒绝？”他虚心反问，但薄唇却噙着浓浓的揶揄，让人十分不快。
“不要把选择权交给我，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左右他人的选择。”路惟是发自内心地忠告，即便她多么想费恩加入，但终究是自己的任性。如果他不是心甘情愿，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你希望我加入暮归吗？”
费恩的声音是一道富有磁性的音频，那是一把无论是放在现实还是虚拟世界都称得上是把好听的声音，至少路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即使知道他作弄她的意图明显，她仍禁不住手足无措。
“我希望有用吗，又不是我邀请你你就来。听说歌梵音都请不动你，我又何德何能。”她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酸。
费恩忽然发现路惟在这方面相当小心眼，不过他想说，同样的邀请，他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地拒绝歌梵音，但面对她时候，却没那坚定的意志力。
“嗯，说得有道理。”费恩率性地认同，很快就发现路惟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不禁暗笑一番，她真是个心思很好猜的女孩。
“你真的好烦，快放开我……”
路惟这边扭捏着要挣脱，就听到费恩清浅的一句。
“只要你希望，我就加入。”
那一声干脆的承诺，令前一刻犹在挣扎的路惟顿时凝滞了一般。
“怎么，我答应了，你反而更不高兴的样子？”费恩半开玩笑似的，用手指轻轻推了推她的脑门，“好歹给我点反应。”
“哦。”路惟从怔忪中回神，只能敷衍地挤出一个字。
哈？她这种反应倒是令费恩有些沮丧了，还以为他答应的话，这丫头至少会露出点高兴的表情，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不咸不淡的反应。不过能让如此淡漠的她在乎他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了，就当做点善事，带下暮归的小号，等到大家都满级以后，你想走也是可以的。”她自欺欺人地解释着，不时还偷看身旁的男人几眼。
说不高兴是骗人的，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种心情。如果换做是奈乐，这个时候她一定会大大方方地承认，并肆无忌惮地宣告自己的雀跃心情。与之相比，路惟觉得不坦率可能是自己与生俱来的缺陷，所以她特别羡慕那个坦率直爽的奈乐。
果然，她生硬的说辞显得十分心虚，费恩只是苦笑了一下：“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卖身契。”
“卖身契可是没有期限的好吗！让暮归的人满级，也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只是短暂的停驻，就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请不要拒绝我。路惟屏住呼吸，静待他的答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一分一秒如坐针毡，她甚至都没有勇气看向他，只能低头看着他胸前的缎带，被浓郁的夜色染上一层墨色。
“路惟。”
费恩突然郑重其事地喊出她的名字。
她几乎没有从费恩口中听到过自己的名字，平日里一般都被他戏称为“小徒弟”，他这突然的改口，令她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想我在身边，那我就停下脚步。当你不需要我，我便会自动离开。”
这番剖白，莫名地让人觉得沉重。可当时的路惟却没能参透他其中的隐忍，只觉得那是他沉甸甸的诺言。
毕竟，那样高傲的他，那样不轻易为任何人停驻的费恩，却为了她，停下了脚步。
不管其中有没有任何深意，但他的妥协，却令路惟感动不已。
虽然让他加入暮归这个小公会着实是委屈了些，可谁让他搭上了她呢。活该，不值得同情！思及此，路惟终于露出了今晚难得一见的笑容。
而那抹笑靥却是费恩迄今为止看到过最美的风景。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心间停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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