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47章 ...
-
第47章
◇
停车场里很安静，蒋轩用他善于跟监、搜索的眼睛先留意过四周，确定葛书楷不在，这才安心让蒲子豫发动了那辆白色的雪铁龙，朝着蒲子豫户籍上的地址驶去。
“你怎么住得那么远？”
蒲子豫摇了摇头，“大概是租金比较便宜？我也不知道。”他一面开车一面思考，“葛书楷叫我的那个‘猫眼’笔名，浩文也跟我提过。我好像是写小说的……如果真是这样，既然没有出门上班的需求，住得远一点也正常。反正又不通勤。”
蒋轩默默地思索了一会，“你好像很宅。”
“啊？”
“应该是。你原先是一个很宅的人，”蒋轩想起蒲子豫得知住处巷口就有超市时的反应，“每个周六到打折的量贩大型超市去采购日用品，连书都用订的，”蒲子豫买的那几本西方奇幻小说都不太好买，但若在市区的大型书店逛逛，也肯定能找到，“你很少出门。”
蒲子豫勉强笑着，“好像是。我甚至没觉得我有什么朋友，我失踪后会找我的人……”若葛书楷那个疯子不算，“好像根本没有。”
“不用那么不安。”蒋轩鼓励他，“现在的情况，跟之前你刚从医院醒来的时候没两样，对未来一无所知，是不是？”他笑起来，“那时你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现在你至少认识我。”
“那时，至少你还以为你很清楚我的过去，可是现在……除了葛书楷以外，现在我连一个知道我过去的人都找不到。”
“没有吗？”
“我觉得没有。”
“那你应该没有女友、太太或男伴。”
本来蒋轩只是根据逻辑推测，一时脱口而出。但这句话此刻显得那么暧昧。
“确实没有。”
蒲子豫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之下被蒋轩亲吻时，激动得连血压都上升了不少，头昏脑胀地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管那是不是初吻，他身边都不会有太亲密的人……他很肯定这一点。
“我可以为此高兴吗？”
蒲子豫沉默了两秒，“蒋轩，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他说的肯定是湖边。
蒋轩抿着嘴，简直觉得自己被蒲子豫捅了要害，一时又想去又想逃避，但终于点了点头。
“好。”
湖边停着一辆警车，周围都被围上了黄色封锁线，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在四周拍照，另一个应该是便衣员警，有个在附近捕捞河藻的老人正在接受询问。
“没有救护车……”蒋轩低声喟叹。
蒲子豫有些骇异地望了他一眼。都过这么久了，要是看见救护车出现，那才可怕。
蒋轩淡淡地为他解释，“意外……发生意外才……也不会直接送去的。都必须先开到医院去做过初步勘验与纪录，确定不是不正常的……才会送去。”
这一连串诸多省略的怪话，不太容易听得明白。但蒲子豫听懂了。蒋轩不肯说出死亡、遗体，或殡仪馆这类的话，始终回避着……
他不肯承认冉泽之已经死亡。
蒲子豫点了点头，默默地重新发动车子。
◇
蒲子豫原先的住处真的很偏远。烟湖市区大马路的尽头拐了个弯，过了烟湖室内体育馆与札耶那美术馆，两边都只剩美其名为公园但实际上半荒废的绿地，接着又转向小荻丘的方向再开一段路，就到了蒋轩手机里GPS指着的那条荻丘旧道。
驶上这条路后，蒲子豫就没有再看过GPS了，他知道路。
这条路并不通向什么大型工厂，很少有沉重的机具车、砂石车通过，马路上的柏油很陈旧，砾石都被磨损得很厉害，却很平稳，没什么坑洞。蒋轩滑动手机上的地图再度确认，这条路再过去就都是农田，更远一点的地方，是连观光、旅游价值都很不起眼的小山。
蒲子豫的车开过晚春安养院的大门，凭着直觉将车从旁边的小巷子往里开，经过了安养院广大的庭院之后，靠边把车子停妥……车位是有人细心整理过的，地上很平坦，没有尖锐的石块。车位旁边有一栋小小的西式洋房，小洋房后面疏疏落落地长了一小片不算茂密的竹林。再过去不远处，是一间看起来很古老的寺院的背面，寺院也不大。
小洋房门前的草已经长了。
蒲子豫下了车，走到小房子门口站了站，“是这里了，”他平静地告诉蒋轩，“我对这个地方有印象，我确实住在这里。”
蒋轩走上前去，在累积了半个月份的报纸旁，小心地把贴在白铁大门的纸撕下来。那是一张单面的广告传单，背面被人用圆珠笔草草写了几个字。
‘蒲先生，回家后请尽快与我联络。房东靳修远。’底下留了一串手机号码，日期一开始是十月十二日，后来被划掉，变成十月十六日，接着是二十日……
“今天二十四日……他发现你失踪已经十二天了。”
蒲子豫照着那张纸上写的号码拿起手机来拨号，“我好像是每个月十日缴房租的。”
蒋轩点了点头，一面听着蒲子豫跟房东的对答，一面绕了小洋房快速走了一圈。
蒲子豫把自己在滨湖快速道路遭遇车祸后，坠湖、获救、失忆，又被当成另一个人的经历，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房东，一开始的语气很小心，后来就渐渐变得放松，能针对细节跟房东沟通，可见那房东也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
“蒋轩，靳先生说他很快就能拿钥匙过来，让我们在这里等一等……蒋轩？”蒲子豫喊住了那个东张西望的家伙，“你刚刚绕着屋子走来走去……怎么了？”
“这里布局不太好。”蒋轩指着前院，“你的前院杂草很长，还有高度到腰部左右的盆栽，路灯在斜后角，这里会有阴影；后面不用提了，竹林连声音都可以掩盖，幸好并不茂密。后面寺院的光源会被高低落差吃掉一半，你的住处后方没有室外灯，也不太好。”
蒲子豫猜到他真正想说出口的，“太可怕了。”
蒋轩一脸无辜，“不能怪我。善于跟踪的人，也善于寻找利于跟踪的藏匿处，何况……”
“……何况葛书楷不会死心。”蒲子豫垂下了头，“蒋轩，我一点也不怕那个……牟师傅。”
“雪铁龙的牟建明？”
蒲子豫点了点头，他把牟建明的名字给忘了。“就是那个修车师傅。我敢面对他，也有把握处理他可能带来的麻烦跟骚扰。可是我怕葛书楷。我、我真的没办法……”
“就是知道你怕。”蒋轩很干脆地一口允诺，“子豫，葛书楷的事让我来想办法，行吗？”
蒲子豫考虑片刻，仍没有正面接受，“我会自己注意安全的。蒋轩，你也别太草木皆兵了。”
蒋轩摇摇头，“你不知道……”当时蒲子豫精神恍惚，情况又乱，根本没有看清楚。蒋轩又怕会吓着蒲子豫，一直隐瞒着。现在看他神态轻松，反而担心起来，“他用浩文那辆车的柺杖锁打我，那整支纯钢的，沉重得很，打死人都轻而易举……他那一下，我能挨得住，你未必挨得住。公安局就在旁边，他简直胆大包天……他的脑袋已经完全无法衡量后果了。他已经疯了，你别掉以轻心。”
蒲子豫脸色煞白，他显然没考虑过自己有可能遭受重度的暴力攻击。
“也不知道涵诗姐是不是能用亲情的力量让他清醒过来。不过你别怕，子豫。”蒋轩沉静地望着蒲子豫，“有我呢。”
“……都要说再见了。”
“明知道你遭受他的威胁，又不敢面对他，你叫我置之不理？难道就因为你不会留在我身边，我就会放任你被葛书楷骚扰？你把我当作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们其实才刚认识不久，但蒲子豫很肯定地确知蒋轩为人仗义、重朋友，对感情也看得很重。
“蒋轩……”
“你自己说。”
这是不是代表……今后他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待在蒋轩身边？
“这辆车跟这支手机……”
蒋轩摆脸色给他看，“哼。”
“即使新车跟手机不算，蒋轩，这半个月里，你也花了很多钱……”
蒋轩闷哼一声，“你要是还我钱，我保证跟你打架。蒋轩说到做到。”
蒲子豫摇了摇头，“朋友没有这么当的。”
“朋友？”蒋轩一下子怔住了，口唇嗫嚅，“这是整我吧？”
“什么？”
“没什么。”蒋轩把肚子里的话吞进去，转回刚才的话题，“那些不是为了朋友……子豫，过去的半个月里，不管是因为认错人、误会或巧合什么都好，你都曾是我的情人。”
“你把我当成了冉泽之。”
“不是因为这个。”提起冉泽之，蒋轩心口一紧，下意识地转过了脸，“你不知道……我跟泽之不是这样子相处的。那些都是为你而做的，不管你当时是叫做冉泽之还是叫蒲子豫……”蒋轩悄悄地握住拳头，抿紧了嘴，“那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允许你否认那些。”
蒲子豫眨了眨眼睛，“没说否认。”他看见了蒋轩握紧的拳头，“握拳做什么？想打我啊？”
“……没什么，我心里疼。”
为他还是为我？蒲子豫忍不住在肚子里咕噜了一句。
蒋轩朝他笑了笑，转头望向远方，目光悠远，看了好一阵子，突然幽幽地开口，“你确定想住在这里吗？”
“怎么了？”
“……你的房东帅得天怒人怨，我眼睛都看疼了。”
◇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4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