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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阴阳分 ...


  •   薛蟠是入夏后出京去的,这次说也奇怪,才过了一季就回来了。他这次归家兴致不是很高,而尹昀并没有和他一起回来。有人问起尹爷,他只说返京是分道了,也不知道现下走到哪了,然后就不说话了,再问,他就焦躁起来,发了一通好大的火,于是家中的人连私下议论也不敢了。

      要说薛大霸王脾气暴躁起来,下人们见他没有不怕不躲的。他这性子也就在母亲和妹妹面前收敛几分。偏是宝钗心里有个结在,没见到那人,却也不会走来问兄长。说来也奇怪,薛蟠此趟回来,倒似有些怕见这个妹子,偶尔在府里要撞上宝钗,他就蹑手蹑脚地先躲了。

      这一天,宝钗和母亲正在一处说话,忽然听见了女子的呼救声,听着是香菱的声音,甚是凄惨。忙出去看时,却见薛蟠在打香菱。

      薛姨妈连忙上前喝止,薛蟠一时住了手,但他脑子发热一时清醒不过来,夏金桂又在一旁唆,薛姨妈见儿子一味被媳妇挟制着,竟是连娘亲的话也没有分量了,气苦不已。

      宝钗上前将母亲劝住了,又转身好言好语地劝了兄长几句,薛蟠这时才瞧见了自家妹子,竟是转头默默走回房了。

      宝钗扶着母亲,领了香菱回到屋里,一边吩咐下去让人找大夫来,一边温言问她发生何事,这才知道原是为薛蟠房里争风吃醋之事。薛蟠看上了夏金桂的陪嫁丫头宝蟾,夏金桂将他们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虽是嫉妒恼恨,却又想着处置自己房里的丫头容易,倒不如趁着薛蟠新鲜劲头上,摆布了香菱那个眼中钉。于是她明面上将宝蟾许了薛蟠,又故意出了屋子,算好了时辰,哄香菱进屋去撞破了,薛蟠一腔怒火顿时撒在了香菱身上,又有夏金桂在旁挑唆,引得他愈来愈厌恶香菱,每日里不是骂就是打。

      宝钗和母亲商量过后,又问了香菱的意思,就打发人去薛蟠屋里回话,说若是大爷厌了香菱姑娘,姑娘就留下她在自己身边伺候了。薛蟠听了也没作声,却是默许了。夏金桂在旁却记恨上了宝钗。然而,每每言语交锋,却发现这位姑娘竟是无隙可乘,反以言语弹压她,夏金桂竟是无法可想。

      薛蟠的后院更是一日不得清净,宝蟾不是个好性子的,得了薛蟠的宠爱后,也不论夏金桂原是她家的小姐,薛家的当家奶奶,只要见夏金桂的妒火发作,竟也敢出言顶撞。

      薛蟠原是厌了夏金桂的泼辣性子,又在老婆面前直不起腰来,每日里心气不平,日子过得久了,他也是悔了当初娶了这门妻子。如今宝蟾上手后不多时也不新鲜了,偏是两个女人谁也不肯让步,他夹在中间不胜烦扰,于是更不愿呆在家中。于是自己出门喝酒,直至酩酊大醉方归,一连十数日,天天如此。

      薛姨妈整天唉声叹气,宝钗也是看不过去了。这天见薛蟠喝了酒回来,坐在花厅中生闷气,她就走过去好言劝了几句。

      薛蟠半醉之中,见了妹子,眼神也依然有些闪躲,半晌才道:“妹妹,有一事哥哥心中始终放不下,觉得实在对你不住……我只怕,尹昀是再回不来了……”

      宝钗心中一咯噔,却道:“哥哥尽说什么胡话?不是说分道以后,耽搁在路上了?”

      薛蟠垂泪道:“我不知天高地厚,恐怕是在外省得罪了人,路上就觉得隐约有些不安,等回到京中,收到数位相熟的朋友传来的讯息,说是先前得到了消息,有人要在道上动我们商队。我这才觉得真不对了,回想起尹昀临别前嘱咐的话,分明是、分明是——”

      宝钗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怎么和兄长道别的都不知道,一个人回到屋内坐了一夜。

      第二天听说大爷忽然就点起商队,不听太太的劝,执意出京散心去了。她不敢和母亲提起哥哥的话,也能坐在一旁宽慰几句。忽而贾家又传来消息,三姑娘要远嫁和亲。

      宝钗怔怔了半晌,她素知探春才情志向非比旁人,听到她的结果也难免为她惋惜。她曾与探春李纨共同协理贾府,与探春交情也深厚,听母亲琢磨着要送件贺仪过府去,就说她亲自去办此事吧。

      她一夜未曾好眠,薛姨妈也瞧出她脸色发白,心疼女儿,原是说也不必她操心此事。宝钗心中却有忧思难以排遣,故而还是坐了轿子出府往松韵居去了。

      她在内院坐着,忽然间想起那日是为宝琴挑选嫁妆,与尹昀来过这间铺子。后来两人转往前边的听涛阁,在那里遇见了傅秋芳姑娘……

      她正在回想着旧事,忽然听着外面喧哗声响起。还未等她唤人进来问,就见赵管事的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方小侯爷不知为何故闯了进来,还说要见当家的姑娘。

      宝钗听到这个名号,想起了前年的一桩事,暗想着难道还是那次结下的梁子,竟是在此时上面来讨还了么。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打发了赵管事地出去好生款待小侯爷,探问他的来意。

      赵管事的出去转了一圈,又愁眉苦脸地回来了,说小侯爷指明了要见姑娘,他已把带的随从都遣了去外面守着,只他一人在外厅里等着见姑娘一面,若是姑娘不肯一见,他竟是也不肯走了。

      宝钗听了眼下竟是无计可施了,只得让把外面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只由赵管事的一人陪着她走了出去。

      方小侯爷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手中的折扇晃了晃,赞道:“姑娘天姿国色,自那日一见后,念念于心,未敢或忘。今日何其幸哉,能再睹芳容。”

      宝钗听他胡扯了一大通,直言相问,所来何事。

      方小侯爷顿时被噎了一下,嘟囔道: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果然和那人是一个秉性的。然后慢悠悠地摇着扇子,说道:“美人儿,你纵是艳冠群芳,又可知春闺寂寥的滋味。有诗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哪。”

      宝钗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听他在后面悠悠道:“薛家姑娘,你竟对心上人的生死也不闻不问吗?”

      宝钗一听此言,心中惊疑不定,转过身来瞅着他一言不发。

      方小侯爷悠然笑道:“上次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的那人,他是姑娘的心上人吧?啧啧,这京师之中,还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耍过横呢。他的身手也确实了得,一人对抗百来个带着刀剑之人,竟还给他伤了那么多人,却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掌,一代英侠就此殒命、到头来尸骨不存,真是可惜可叹啊。”

      宝钗如遭雷齑一般地站在那儿,她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已忍不住在颤抖了。她抬头缓缓看向方小侯爷,想从他的眼中找出说谎的痕迹,想开口对他说这不是真的,却偏偏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方小侯爷也瞧出她虽惊惧,却也没有信了自己的话,于是缓缓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物,慢慢地在她面前展开,“姑娘可认得这是谁人之物?”

      那是一把折扇,打开的扇面上画着一个女子的背影。宝钗从未见过,但第一眼看到,就知道画的是她。画旁两行行书,写的是“淡极始知花更艳,任是无情也动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人作画,却再也想不到,第一次看到他的画,却是在这般境地下。

      她不知道是怎么拿过那把折扇的,极力忍住颤抖,仔细看去,人物下方的牡丹丛中,果然染着暗红色,不似胭脂或其他调色之物。她眼前一黑,勉力稳住了身子。

      方小侯爷摇着扇子,笑道:“美人儿,你还是跟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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