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最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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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简同的日子过得既快又慢，明明是做一样的事，总像怎么也熬不到明天，到了明天回首望昨天，昨天却像白驹过隙，记不起一丁点了。
不知不觉两个多月就过去了，没有简同任何消息。曾让她念念不忘的斗牛节开幕，斗牛迷从各地赶来，要一睹龙达闻名于世气氛奇妙的“戈雅式斗牛”。
看斗牛的票每年都是千金难买的，不通宵熬个夜很难到手。心里有数去看的人很多，我托人总算帮忙扑了一张票。但当我拿着票到龙达斗牛场时，看到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难免还是吓了一跳。印象中许多年前我也曾经来看过一次斗牛表演，可是详细的我还是记不清。
上万名观众一起等待着斗牛表演的开始，非常有气氛，当第一名斗牛士出场时全场沸腾起来，呐喊欢呼声好像可以揭翻天。
斗牛士一身宝蓝色绣金亮片的丝制服装，肩上搭着红披风，英姿飒爽的迈入场内。另一边一头凶猛的公牛也昂首挺胸地走过来了，雄抖抖的，非常神气。大家不禁都为斗牛士捏一把汗，尽管公牛被削钝了牛角，降低了它的攻击力，但是斗牛始终是一项危险的表演，生和死常常就在一瞬间。
斗牛士先用红披风引逗猛牛，猛牛似乎有点生气，向着红披风冲冲撞撞的，被斗牛士耍弄。在一旁的助手将昏了头的猛牛驱赶到马上的持矛手那，持矛手用长矛击向牛的肩胛，让它受伤。猛牛受痛更加癫狂的奔跑撞击，观众强烈的感受到它的勇猛。而后扎枪手在牛背上刺入几对短扎枪，本来因受伤而有点无力的公牛非常愤怒，不顾一切的向斗牛士顶撞而去。斗牛士抖动幕雷达，也就是有短柄可手持的红披风，与奋死拼搏的公牛几次擦身而过，异常惊险，观众每每都被他吓得惊呼出声，以为会发生什么事情。斗牛士花招百出，公牛终于渐渐无力，斗牛士才用剑把猛牛杀死。
第二个鲜红套装出场，另一边也跑出一头浑身黑色硬毛的公牛来。同样的斗牛三步曲，但是这位明显是龙达派斗牛士的技巧要比刚刚那位注重花招的塞维利亚派的斗牛士严谨许多。公牛怒不可歇，和斗牛士展开的几乎是肉搏战。尽管公牛身上插满了短扎枪，肩胛处也血流不止，但是它进攻的步伐丝没有放慢，那种不畏生死的气势堪当百兽之王。斗牛士也持剑，冷静的寻找公牛露出破绽的一瞬，置它于死地。
这时满场人都屏息凝神，等待最后一刻来临。
场内有个白点在舞动，紧接着越来越多白手帕挥动，很快整个斗牛场就被白手帕覆盖，远看就像是场上开满了迎风摇动的白百合。观众被一场勇猛的公牛所折服，要求让它活着离开。就在这时，斗牛士找到了一个空隙，果断的挥剑下去。观众们都瞪大了眼睛，剑就在牛的脖子上拉了很长的一道口子，鲜血洒落在沙场上。但是公牛没有倒下去，这剑力道刚好，只伤及它的皮肉。公牛因剧痛而嘶叫，斗牛士走开和它保持一定距离，其他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制住公牛拖它离场。
观众马上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掌声，为了那只骄傲不桀的公牛可以活着离开，也为英勇的斗牛士为他们带来了精彩绝伦的无上演出。
我也使劲的拍掌，心里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就是那个第一个挥动白手帕的人，这样努力生存而且生机勃勃的生命，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它走向死地。
也许简同在的话，场内会多飘一条白手帕。
我的心情一直到所有斗牛表演结束都无法恢复，看着人们像潮水般退去。我还痴痴呆呆不能回神。
等人差不多全部离去，我才揪回一点灵魂，顺着墙壁慢慢走向出口方向。负责清洁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打扫整理，就在出口旁也有个工作人员提着个油漆桶，往墙上刷着白灰。
那人看到我，笑着礼貌地点头说：“再见！”，手上却没有停下来。
“请问你在做什么？”我好奇地问到。
“哦，这些天游客多了，一些人在墙上面写字，或者用手乱摸，墙都变脏了，你看以前还有人在这里刻画，所以要重新漆一遍遮盖一下，大概一个下午就会干……”
那人很是健谈的滔滔不绝，我心中一动，打断他：“那个刻画的——？”
“呐，就这里。”他让开身位，指着一个近腰位的地方。
我定睛一看，那里虽然一遍白色，但仔细看会发现有个巴掌大的凹凸不平。
我用手抚摸，感受那细致的纹理，果然是一个向下的箭头，隐约还可以看到中间那个“4”。
一刹那间，眼前闪过许许多多片断，每个片断的背景都很熟悉，里面摇晃着同一个人影，我努力想要捕捉这个神秘的影子，但越是心急就越看不清那人。好像经历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记忆和灵魂的天旋地转，那背景终于重叠在斗牛场的这面墙前，那个瘦削的人影也清晰起来，我看见他微卷的发遮住了他清秀的眉。他含着笑，神情却是苦涩。
我终于记起来了。
我终于想起你了。
你的四个箭头。
和你。
沈落。
一切都豁然开朗，只是，只是有些心酸。
原来我忘的是你，是你。
简同给我那照片中的应该是刚刻画时的，虽然刻得浅，但是可以看见刻画的地方，翻出里层的泥褐色土灰，所以箭头很明显。现在可能是墙被反复漆图，泥褐色已经看不到了，一片白色，隐藏得那么好，纯粹自然。
我掏出手机近距离地照了几张，马上就告别迷惑地看着我的热心工作人员。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快告诉简同这个天大的发现。
我难得顺利地回到“呢啦”，腾腾腾地跑回房间。但是左翻右翻都没有找到简同事先留给我的通讯录。到底放在哪了？我差不多把家里翻了个遍，连年代久远的黑色的家庭通讯簿都让我翻出来了，都没有找到。
我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压在玻璃下的四张照片发呆。
难道我只能等她的电话吗？对了，为什么这么就她都没有联络我，难道她比我更健忘，早就把我抛诸脑后？
我痛苦地想着种种可能性，不能自拔地自我虐待中。
“老板，搞什么啊，你要搬家啊？”
米加从门缝里探入头来，奇怪地问道。原来时间已经不早了，负责厨房的要早点回来准备，米加大概是回来不见我，就来找我。
“不是，我在找简同留下来的联络方式，可是找不着。”我实话告诉米加。
“哈，老板你还记得有这个就不错啦！放心，不用找了，我告诉你吧，她也给我留了。”
我自动忽略掉米加的揶揄，感恩戴德地捧过电话簿。
打发走米加，我在房里关起门，准备拨电话。
按了好久，才把号码拨完，手还是止不住的抖，心跳得那个快呀，喉咙也变得很干，头脑一片空白。刚刚那股誓死要打到电话的冲劲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电话通了。
“喂，你好？”
魂牵梦挂的声音通过电话的辗转有些变调，但仍旧熟悉非常。
“简、简——”
糟糕，我才是变调的那个，音都发不到点子上。
“厉北扬！你竟然真的把我忘了，你真的又忘了我的名字！”
简同急躁地指责，我才说了一个字，两个音，竟然就千里迢迢地把我认出来了。
“不是，我、我心急，简同。”
我马上澄清，简同只是哼了一声作回答。我没有想到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联络竟然是这样的对白。
“我想告诉你，我找到第四个箭头了。”
“真的？”简同在那端尖叫起来，“在哪里？”
“就在龙达斗牛场的墙壁上，今天我去看斗牛时发现的，它被白漆漆过，平时很难察觉。”
“哦，终于都找齐啦。”简同好像松了一口气。
“简同，告诉我，你知道沈落吗？”我认真的问。
“……为什么这么问？”简同有一些迟疑，他们之间真的有联系。
“他应该就是刻箭头的人。”这是我好不容易连贯起来的破碎记忆告诉我的。
“……真的是他。”简同没有感到意外，原来她早知道。
“……难道你的舅舅就是沈落？”我艰难地开口问道。
“是的，沈落就是我的舅舅，我十岁开始久和舅舅生活在一起，那时他刚从西班牙学成回来。”
简同似乎有点惊讶为什么我会知道，此刻她不打算作保留了。
我就知道，从我想起来的那刻起就该想到，他和她之间是如此相像，从相貌行为动作，只有有血缘关系，共同生活的人才会拥有。我记起他的卷发，他的歌声，以及他假日才会出现的快乐笑颜。
“他还好吧，他应该过得很好吧。”
这是我微小的心愿，尽管我忘了他，但是我仍然衷心希望他能得到幸福。这应该不难吧，我记得他的学业很优秀，足够找个不错的工作，他的个性很好，应该会有不少知心朋友，他的歌声那么动听，总能迷倒两三个女孩。
可是简同却没有爽快地给我肯定的答案，告诉我，他过得比我好吧，我绝对不会妒忌的。
“……他……他……他死了。”
简同难过的哭了，而我，却感到天崩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那时他还好好的，还好好的啊……”
我真不能相信，我和他之间，除了生离，还有死别。
“他得了脑瘤，那时我学习压力大，他拖着没告诉我，等我高考完了，他也倒下了。”简同哽咽道，那该是她心中最暖最痛的伤。“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听到她的自责，我更加心痛。“那么多年，他一直有你陪伴，我相信他是幸福的，也相信他是爱你的，他绝对不会愿意你为了他而难过。”这句话，既是说给简同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得了脑瘤的后期影响了记忆力，有时他躺在床上谁也不认得，就是拿着那四张箭头的相片把玩，好像很期待，很高兴地说，‘我一定会再回来的’。有时他清醒的时候，就会摸着我的头默默流泪。我想他一定是很不舍得这个世界的，他还有未了的心愿。”
“不久他离开了我，我就拿着那四张照片调查了一番，确定那是他在马德里留学时照的，地点应该是他假日常去的龙达。虽然他从没有向我提起那段日子，但是我感觉到那有他最大的牵挂，然后我就寻了过来了。我想他一定很想回到龙达，回来看看那四个箭头，虽然我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但我想把箭头都找出来，拍下来，带回去给他看。”
“这就是我和舅舅的故事。”简同好像稍稍平静下来，“那你和沈落呢？你认识在龙达的舅舅？”
“我和他……十年前我是刚来西班牙闯荡的混小子，在‘呢啦’前身的那间餐厅做厨子的学徒，他是放假来龙达玩的留学生，后来也在那当驻唱歌手，所以我们就认识了，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后来他毕业回国，我留在这就没有联系了，渐渐的，我也忘记了他。我和他，没有故事，以后也不会有了。”
“是好朋友又怎么会轻易忘记呢？”简同似有不满的说。
我无声地笑了，没有回答。其实那本来有个酸酸甜甜的开头，最后我却任由它腐烂发臭，如果说那是故事，那就太侮辱那段悠长无暇的光阴。
原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那你现在记得我，会不会转眼就忘了我？”简同难得扭扭捏捏的说。
“我已经不会用遗忘来逃避离别了。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你。倒是你，，这么久了都没有来个电话。”我想起这个可恶的人，让人记着自己，自己反而音信全无，倒也不挂念。
“你说什么呀，我可是为了我们重逢作准备啊。我申请到马德里读书了，不久就会过来。”
简同骄傲的说。
“真的吗？”真是天大的惊喜。
“所以你记得把我的房间打扫干净，我一放假就会回来。”习惯性的指使我。
“好，没问题！”
我看像窗外想象另一片天空下开怀笑着的女孩，笑容不仅也爬上脸上。龙达的天空还是那样美，白白的墙好像层层围绕着我。
简同啊，我的公主，快来“呢啦”城堡接我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最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