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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万劫不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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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约出门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和屈宸英对话过程中电话响了两次,她隔着衣袋抹断,有点怕顾涵光真的报警。
来电人却不是顾涵光,是傅次云。
沈约一怔,迅速查看发件箱,果然她在通讯录里随便挑一个人挑中了傅次云。
她沉吟片刻,先给顾涵光发条短信解除警报,然后按未接来电拨回去。
“对不起,”那头刚接通她就急忙解释,“刚才有点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傅次云不问她有什么事,却问:“你在哪儿?”
“……”沈约狐疑地把手机挪远一点,确认上面的通话对象真是傅次云,“大屯路……”
“就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到。”
那边挂断了,沈约想了想,往上再走一段,找个避风挡寒又显眼的地方站着。
电话没多久再次响铃,傅次云问她附近有什么标志物,沈约刚说完,一辆镜面法拉利周身反射着刺目的强光,杀气腾腾地狂飙而至,低哮着刹到她跟前,四只轮胎狠抓地面,激起漫天尘烟。
“……”沈约想,她的错,她不该选个工地接头。
后方工地上的人们都惊呆了,一瞬间除了“哐哐”的机械挖地声再没有其它声音,沈约看傅次云还要下车给她开车门,赶紧摇手,自己拉门坐进去。
引擎像关在笼子里的猛兽那样发出躁郁苦闷地咆哮,法拉利应声飙出,沈约刚绑好安全带,身不由己地往后躺。
“……”她再没有比此刻更清楚地意识到,旁边这位是真正的高富帅,每次见他都换一辆车,这辆自行更改电镀车漆的法拉利大半个北京城的人都认识,是上流圈子里某著名白富美的爱车。
遇到第一个红灯,傅次云缓下车速,转头仔细地打量她。
“你看起来不太好,介不介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沈约不想多谈,“不会影响工作。”
她拒绝得过于生硬,傅次云双眉一扬,声音也冷淡下来:“沈小姐,所以我和你就只是工作的关系?”
红灯结束,法拉利又往前直飙,沈约叹口气,心知自己过分了。
傅次云是个好人,如果他不是这样一位平易近人的高富帅,沈约也没胆向他争取机会,同样的,如果不是因着那一点点机缘巧合之下的交情,傅次云也不必给她和顾涵光脸面。
“对不起,”她低声下气地道歉,“我心情不好,真的是私事……刚才前夫把我骗过来,吵了一架。”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傅次云不禁侧首看她,想到还在开车,立刻又转回去。
“抱歉,”他也干脆地道歉,顿了顿,又道:“我心情也不好……我前妻来中国了。”
车内安静了许久,只有引擎苦闷的咆哮声冲不破牢笼。
“噗……”
“哈……”
沈约不知为什么笑得停不住,笑着说:“我请你吃晚饭吧,太贵的请不起,眉州东坡怎么样?”
傅次云笑得肩头耸动,差点稳不住握方向盘的手,“不怎么样,地方我挑,正好我找你有事——公事!”
…………
……
屈宸英、顾涵光、傅次云,沈约短暂人生中遇见过的最优秀的三个男人,各有其鲜明的个人以及阶级特色。
屈宸英小时候虽没有挨过饿,却受过穷,他像每一位由底层千辛万苦爬上来的成功者那样,既自卑又自傲,自尊心强烈到病态,而且他真的有病,或许出自某种补偿心理,他外在表现得比爷们更爷们,血性、阳刚、荷尔蒙满溢。他是如此矛盾的一个人,对你好的时候愿意为你两肋插刀,一旦你在他眼中失去价值,他又能毫不犹豫地□□两刀。
顾涵光是个神经病,好在他是只折腾自己的神经病,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自我意识,距离感,好像为了保护这些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东西,其余一切都可以等闲视之。他没有热切的成名欲望,艺人这职业仅仅是一份他擅长的、能够做得不错的工作,而并非梦想之类具有精神意义的存在。沈约猜想顾涵光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过得很幸福,他是那种有退路的人,所以才能活得有恃无恐。
傅次云则比他们两个活得更从容,按常理来说,他应该比屈宸英的工作压力更大,因为屈宸英只需要对自己的团队负责,傅次云肩上担着更多人的生计;他也应该比顾涵光更有距离感,因为他在这个圈子里简直是一座移动的金矿,一条肥美的大鱼,人人都想要在他身上捞到好处。但他既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像别的总裁那样狂霸酷炫跩,他就只是亲切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在资本与人性这两桩人间至善至恶的测试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
沈约真心很佩服他。
他请她吃鱼,新鲜的江鱼。
沈约不爱吃鱼,她是贵州人,长江穿省而过,从小吃鱼吃到腻烦。但在北京吃江鱼就跟内陆吃海鲜一样,重要的永远不是进到嘴里的部分。
粗粗吃到七分饱,傅次云开口,第一句就是震撼:“我和王恭聊过,他告诉我你和他谈好的条件,跟我们之前说的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因为她等不及王恭的合同履行完毕,她要提前把顾涵光推出来,所以挡路的现一哥必须马上、立刻、赶快走。
傅次云今天穿得也很随意,羽绒服脱掉以后就只剩绞花针织毛衫,蓝色布裤,光着长脖子,发脚微有点长,又戴着他那副无框眼镜,看起来像一样年轻而博学的教授。
傅叫兽双手十指交叉,笑微微地注视她:“沈小姐有什么解释吗?”
不知道为什么,沈约一点也不怕他,稍微考虑,就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知道这很冒险,”她说,“所以我没打算事前跟你通气,如果成功了,你不用我提醒也会出来推波助澜;如果失败,那也只是我和顾涵光惨一点,最多连累王恭,你没事,我们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你错了,”傅次云叹口气,“沈小姐,你是用顾涵光全部的前途来豪赌这一次,如果失败,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你明白吗?”
沈约听懂了他的意思,顾涵光不是王恭,一哥就算失败也是一哥,高启公司不会抛弃他,合同到期以后也自然有其他去路;而顾涵光只是小人物,像他这样二三线有点人气的小明星数不胜数,如果他们失败了,公司冷藏他,傅次云也没必要为他和董事会打擂台,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她沉默许久,低低地道:“我明白。”
…………
……
夜里翻来覆去刚睡着,砸门声硬是把她拖出黑甜梦乡。
沈约恼火地跳下床开门,什么都没看清,一股子冷空气和汽油味扑面袭来,被人劈头盖脸地拥住。
是顾涵光,她穿着睡衣被他抱在胸前,脑袋抵着他的脖子根,埋进围脖细软的绒毛里。
他抱过以后马上放开,多手地从头摸到脚,嘴里还在急惶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受伤?”
男性强硬的力量紧箍着她,凉嗖嗖的手指抚摸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无论是刚才的拥抱还是此刻的抚触都不带情欲色彩,只有单纯的,恨不能拿出百分百纯金证书的真心。
沈约握住那只手,捧在掌心里想要捂暖,轻声问他:“节目不是明天才录完,你怎么回来了?”
“我……”怕你出事。但后面半句已经不重要了,顾涵光终于冷静下来,恢复他寡言缄默的本性,“我等下就回去。”
他说得平静,就好像他只是从隔壁闲闲地踱过来敲她的房门,而不是从长沙千里迢迢飞回来,看她一眼,再千里迢迢飞回去。
“……你没收到我第二条短信?”
“收到了。”
“那你还跑回来……神经病啊!”
“……”
沈约退开半步,仰首注目顾涵光,长途奔徙加太久没睡,他看起来有一种病态的亢奋,黑眸亮得惊人。
他连外套都没脱,穿着靴子踏进干净整洁的家门,地板上一串泥脚印……她没有嫌弃他,一直握着他冰冷的手,他似乎对这样的待遇受宠若惊,嘴角往上翘,开开心心地笑出来。
因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亲眼看到你完好无虞。
沈约只觉一阵心酸,又一阵阵心寒。她听到了,那些他永远不会宣诸于口的誓言,却由听到的那刻起,知道她将再一次地,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