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少年》千溪雪湖

23、二三章 坦白

　　惊鹿在庭院缓缓运行，竹子倒水发生清脆动听的声音。阳光正好，花香随风从外廊袭入屋内，将一室甄心动惧的氛围吹散。

　　唐非清缓缓放下茶具，起身，向端坐在他对面的八重吾郎含笑道：“八重先生是个明事理的人，想必不会因为本家被歹人设了陷阱而失去公正的判断。”

　　八重吾郎不应话。

　　唐非清也不恼，向他行了一个礼便道：“那我先告辞了，衷心希望我们不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还有……希望八重先生小心陌生人，这是我小小的，真诚的忠告。”

　　八重吾郎严肃的脸上没一丝平易近人的神色，声音也是非常的冰冷和淡定：“这些话我收下了。大树，送客。”

　　候在一旁的藤原大树立即应话起身去送唐非清。

　　八重吾郎品了一口手中茶却发现已经凉了，手势端正地放下茶杯，苍白的容颜有着非常沉重的表情。

　　假如唐非清所言属实，米珂诺的目的又是什么？作为知晓二十年前那个实验的人物之一，他非常明白此事一旦被爆光，将会引发什么……但事以至此，秘密也许到了不得不公开的时候了。

　　唐非清过来与八重吾郎交涉得还算顺利，很快就可以带走八重优羽他们了。八重雅真却非常不舍得。

　　站在宅邸的大门外，八重雅真恋恋不舍地拽着八重优羽的衣袖，无比担忧地盯着八重优羽。

　　从昨天到现在，八重优羽除一那声哥哥外他都没听八重优羽对他说多一句话。这样悲伤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旁人无法体会。

　　是的，他们无法体会一个哥哥对多年不见的妹妹那种歉疚和哀伤，以及得不到原谅的心情。

　　米洛斯牵着凌野的手和唐非清站在不远处看着八重优羽与八重雅真在惜别。凌野觉得八重优羽确实很可怜，身不由己不是最伤人心的事情，而是亲生父母对自己不闻不问，当她从未来过这个世界的做法才最让人心寒。

　　但是——

　　起码八重优羽还有这么一个关心她的哥哥，比起自己要好得多了。

　　他想要去劝说八重优羽，却被米洛斯阻止了。他空出的手摸摸凌野的头，微笑着摇头。

　　凌野明白米洛斯的意思，只好退后继续观望着。

　　八重优羽被他拽得急了，一张脸全是将怒未怒的神色：“哥哥，我要走了，你快放手。”

　　“我知道。我就想多看你几眼，我怕今天你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与他在大众面前的拉风表现不一样，这时的他只是一个与妹妹吵架了，正试图和好的普通哥哥而已。

　　“……如果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

　　“真的吗？那你的联系方式呢？你应该不是真的要嫁去Y国吧？你原谅哥哥了吗？”八重雅真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话是多么语无伦次，毫无逻辑。但是时间太少了，少到他根本无法和八重优羽详细述说这几年来各自的遭遇和变化。

　　所以他只能挑着重点来问。他仍然害怕八重优羽这次离开彼此就永远不会再见面。以前他年纪也并不是很大，又人轻言微的，父母做的决定他没有任何权利去阻止。即使到现在还是如此。只不过现在他可以瞒着父母，给予八重优羽任何她所需要的东西。

　　只要自己能做到，就一定会满足她。

　　八重优羽又何尝不知道？以前所有人都讨厌嘲笑她是个废物，只有哥哥会护着她。也正因如此，八重雅真没少被父亲教训。

　　她被赶出家门那一天，八重雅真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当时八重优羽以为他也被洗脑成功，变成讨厌她的一员了。

　　她十分伤心，之后经历了许多难以想像的磨难才流落到C国被陈纪平捡回了组织。

　　如今看到八重雅真这个样子，八重优羽的内心很复杂。当时的自己并不明白，现在即使八重雅真没有解释，她却能理解了。

　　他不是讨厌自己，只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对自己办不到的事情无能为力罢了。

　　“我以前曾怨过你，可都过去了。其实……我从未恨过你。我没有舍弃八重这个姓氏是因为还有你的存在。如果我舍弃了这个姓氏，我们就不再是兄妹。我舍不得。”

　　八重雅真听完八重优羽说的这番话，内心泛起酸涩。他紧紧抱过她，非常宠溺地摸着八重优羽的头，像许多兄妹分别时那样：“有你这些话，哥哥就很满足了，真的很满足。以后有什么困难记得跟哥哥说，哥哥有空也会去看你的。一定要保持联系，一定要呀！”

　　“嗯。”明明是个大明星，现在却像个大傻瓜一样。八重优羽轻叹，抬手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别激动。

　　“我不会嫁到Y国去，也不会突然离开。哥哥，你也要好好活着。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

　　唐非清在边上看着，叹息着对米洛斯和凌野道：“这对兄妹可真情深。血缘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你说是不是呢，米洛斯？”

　　知道唐非清是意有所指，米洛斯沉默不答话。

　　知道了米珂诺的存在，凌野也能听出唐非清话里有话。他有好多的疑问填在心里，既无法忘记又无法解决，堵得心脏隐隐作痛。

　　春光山色正好，几人却无心欣赏，很快离开了八重本家直奔医院。

　　见到大家都平安回来，莱纳多也终于安心了。唐非清说要介绍一个人给他们认识，在来医院的路上去接他了。

　　八重优羽和莱纳多两人一见面又吵了起来，米洛斯只好继续当和事佬。好不容易两人不吵了，病房却漫延出更诡异的气氛。

　　“现在不是悠哉的时候。阿瑞斯目前的行踪追击到了吗？”莱纳多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首先开口问。

　　八重优羽一掌拍到莱纳多的胸口上，嘲讽道：“要追击到了谁还有空在这里看你死没死得掉呀。”

　　似乎是被八重优羽拍到了伤口，还这么用力，莱纳多的脸色在瞬间苍白一片，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想说什么却疼得说不出一个音节，反而是胸口包扎好的伤处开始漫出了血渍。

　　八重优羽一看坏事了，紧张得手忙脚乱：“你也太不结实了，怎么拍一下就出血了？疼不疼呀？要不要叫医生？莱纳多，回答我呀！”

　　米洛斯在一旁看到八重优羽这么慌张，跟平时游刃有余的形象反差太大，摇着头去拉她：“你这样只会越帮越忙，冷静一些。凌野，帮忙叫一下医生过来。”

　　凌野还处在八重优羽慌慌张张的影响下，突然听到米洛斯沉稳而柔和的声音才醒觉过来去找医生。

　　凌野离开没多久就带着医生过来。医生检查了莱纳多的身体情况，让护士替他重新上好伤药包扎，毫不留情地把凌野几人骂了一通。

　　等医生走之后，米洛斯才耸耸肩膀，“八重小姐，这个陪你被骂的人情要还哟。”

　　八重优羽撇撇嘴，“好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请你们吃饭总可以了吧？莱纳多，你好些了没有？”敷衍的打发完米洛斯，八重优羽又把关注的重点落到脸色渐渐缓和的莱纳多身上。

　　“……暂时还死不了。八重小姐麻烦下手轻一些。作为一个女生来说，你力气未免太大。你要知道，故意伤人罪会被判得很重，更何况如果我死掉了，你就是故意杀人罪了。”

　　八重优羽听莱纳多又在教育她，忍不住想跟他吵，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吵不起来。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望窗外的风景不理人。

　　米洛斯无奈极了，只好担起转换气氛的重任：“有一件事我要跟你们坦白。”

　　果然米洛斯此话一出，几人的目光都同时落到他身上。

　　“我其实见过珂诺了。”

　　几人惊愣。八重优羽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凌野更是吃惊。原来米洛斯也见过他了吗？那么……他的存在也是米洛斯告诉米珂诺的吗？

　　不知为何，心中冒出一股莫名的酸涩，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空空落落的无处归途。

　　“就是去找你和凌野那时。很抱歉，现在才跟你们说这件事。”米洛斯低下头，看不清此刻的神情，大概是内疚无奈各参一半。

　　“所以你知道了什么？”莱纳多倚在床边问。他的手一直在摸索着裤子的边缘，像在控制着什么。

　　八重优羽知道他在干嘛。一定是烟瘾犯了又不能吸烟才让手找点事情做好分散注意力。见状八重优羽暗暗偷笑，当然对米洛斯的话也很用心在听。

　　“并没多少。不过我认为来日本发生的事情可能和他都有关系。”

　　“我实在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为何要做那些的事情？”八重优羽是在米珂诺叛离组织后才加入特事部，对米珂诺没什么了解。

　　“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总之大家还是小心为上。”米洛斯叮咛道。

　　凌野攥着自己的手心，胸膛和背脊都挺直，尽量让自己的问题显得公正和理所当然：“你还记得我们的任务么？再遇见他，你能杀掉他吗？”

　　凌野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色彩。黝黑深邃的眼睛直视着米洛斯，仿佛要洞穿他的一切，穿透他的灵魂般。

　　八重优羽和莱纳多都很吃惊凌野会问这些问题。然而这些问题又非常必要——米洛斯之前已经放走过米珂诺了。再次遇见，还能完全任务，抹杀掉米珂诺吗？

　　就在几人气氛趋向紧张与尴尬的时候，唐非清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进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