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喜事》拾月廿肆

5、第五章 拉锯

　　第五章拉锯
　　16.

　　之后没过两天，双十一就到了。

　　对于大学生而言，除了网购狂欢，这个日子还多了别的意义——属于男生们的男生节，属于光棍们的光棍节，以及属于情侣们的特殊情人节。

　　校报在官方微博上开了个话题，专门帮学生表白。
　　很多人或偷偷匿名或光明正大地通过网络发布爱情宣言，有些风云人物更是被微博轮了很多遍。

　　许知晓坐在电脑前刷了大半个晚上，至少看到了五六条都是给王骞的。
　　有脑残粉嘻嘻哈哈的花痴，也有真爱粉含蓄克制的表白，甚至还有人大胆地真身上阵。

　　许知晓点进去那人的微博，发现是自动化学院的研究生师姐，算起来本科正好是王骞的直系师妹。
　　从照片看来，师姐长相不错，衣着品味也十分得体，气质干练而大方。

　　许知晓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在之前校报做奖学金专题时曾经采访过。

　　说实话，跟王骞挺配的。

　　许知晓看了没一会儿就退出来，呆呆对着电脑出神。

　　突然，江超在自己的座位上叫了起来，“哇！呆许，有人跟你表白！”

　　许知晓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片刻间自己已经被轮了十多条。

　　他点开一看，正是校报官微的表白话题——

　　岭大校报V：#脱光从今天开始#有人匿名对@XZX 说：第一眼看见你就被你吸引，可惜心动的时间不对，只能遗憾错过。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没有，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

　　后面跟了一大串转发，都是许知晓的同学和朋友，转发内容不外乎各种羡慕嫉妒恨。
　　许知晓长相清秀斯文，待人礼貌自持，被表白早不是一回两回了。大家习以为常，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许知晓盯着那条微博看了好一阵，终于转发——

　　XZX：谢谢你的心意，但是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相信你一定会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加油。//岭大校报V：#脱光从今天开始#有人匿名对@XZX 说：第一眼看见你就被你吸引，可惜心动的时间不对，只能遗憾错过。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没有，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

　　很快，江超就在背后啧啧感叹，“好一招辣手摧花！”

　　许知晓没理他，径直去冲凉。
　　等他洗完澡出来，江超后脚也进了浴室。

　　一个人在电脑前坐了会儿，许知晓忽然心一横，飞快地打开微博，退出自动登录的账号，重新点击了“立即注册”——

　　一连串流程很快走完，片刻后，一个崭新的微博用户已经注册成功。

　　许知晓紧抿着嘴唇，全神贯注地操作着鼠标，关注了岭大校报的微博，然后打开私信，接连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主页君，你好，我想匿名给@王骞0109 表白，谢谢。具体内容如下：】

　　【或许那根本不是喜欢，只是仰望和憧憬，但是心动的感觉又太明显，根本无法忽视。从没想过告诉你，因为不敢打搅你的生活。而现在，我也应该断绝妄想，继续前行。只想让你知道曾经有一个人注视过你，以后或许不会了，但仍然永远祝你幸福。】

　　毫无停顿地发完这条私信，许知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毫不犹豫，直接关掉了电脑。

　　17.

　　隔天一早，许知晓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博。

　　他翻了一会儿校报的官微，发现自己那条匿名表白已经发了，时间是昨晚11点半。
　　下面的转发和评论并不多，寥寥两三条，估计是看多了对王骞的表白，大家都麻木了。

　　但无论是转发或评论，都没有王骞的。

　　许知晓心底一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想了想，收回原本想要打字的手，退出了微博。

　　18.

　　许知晓犹豫了整整一天，晚上6点多，终于下定决心，发了条短信给王骞，拒绝了他的组队邀请。

　　王骞的回复来得很快。

　　“不好意思，现在有点不方便。关于这件事，我还想当面和你聊聊，有空来一教吗？我在303室。”

　　许知晓不太想再跟他见面，但又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下来。

　　19.

　　一教303室很热闹。

　　许知晓原本以为是有人在上课，但走到教室后门口一看，差点呆住——

　　投影屏幕上那个标题，真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原本坐在最后一排的王骞，正好回头看见了他，对他点点头，很快收拾东西走了出来。

　　许知晓还是懵的，愣愣看他走到面前，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问他为什么会在同性恋亚文化讲座的现场？
　　是巧合，还是故意？

　　视线怔怔下垂，不知不觉落到手腕上。

　　那是许母去庙里为他求的佛珠，据说由高僧开过光，粒粒朴素莹润，他随身佩戴已超过十年。

　　许知晓一下子清醒过来。

　　20.

　　两人离开一教，走入了教学楼附近空无一人的林荫小道。

　　深秋和初冬的交界时节，太阳落得早，现在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林荫道上的路灯不多，光线也有些黯淡，衬托着四周显得更加安静，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惶然。

　　许知晓跟在王骞身后，双手插在大衣衣兜里，眉眼低垂，他走就走，他停就停。

　　最终，两人停在了两盏路灯之间的阴影地带里。

　　许知晓的拳头在衣兜里紧了紧，微微干涩着声音，先开了口，“师兄，对不起。”

　　黑暗里，王骞的表情隐约变化，但看不清晰。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不用道歉。”
　　顿了顿，又问，“能告诉我你的考虑吗？”

　　许知晓有些口干，忍不住咽了咽嗓子，“嗯，我在找工作，还要写论文，怕精力不济，忙不过来。”

　　“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金融行业吧，大概。”

　　“还留在岭城吗？”

　　“……嗯，应该吧。”

　　“现在已经很忙了？”

　　“……嗯。”许知晓有些心虚，即使知道对方看不清，也还是低下了头，“其实我是怕以后会更忙，不能兼顾，耽误整个团队的进度。”

　　王骞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拒绝，是跟我有关吗？”

　　许知晓吓了一跳，“什么？没有没有！”

　　王骞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你别紧张，我只是就事论事。”

　　许知晓的脸很烫，此时此刻，他只庆幸周围一片漆黑。

　　他小声说道：“真的没有。”

　　其实心底虚得一塌糊涂。

　　“我发现，对着我你好像不太愿意说话，总是很紧张。”王骞说，“如果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是真的很欣赏你。”

　　许知晓更加无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师兄，你误会了，我本来话就不多……”他无力地解释。

　　“那就好。”王骞这么说着，话里却听不出任何好的意思。

　　静了静，他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这个项目我已经筹划了两三年，从技术到生产，基本上各个环节都已经打通。对于校内比赛，可以说是十拿九稳。而一旦拿奖，我会立刻申请创业资金。到时候，参赛团队可能会直接转型成创业团队。我找你，并不只是让你帮忙打比赛，而是真正想邀请你一起创业。”

　　许知晓听着听着，逐渐愕然。

　　21.

　　当天晚上，许知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一直睡不着。

　　凌晨1点多，他终于忍不住发短信给王骞。

　　“师兄，你为什么会选我？”

　　发完短信，就好像卸下了一直积压在心头的大石。
　　他松口气，准备关机睡觉，明早起来再看回复。

　　但没想到王骞的消息立刻就传了过来。

　　“因为我知道你很优秀。”

　　手机屏幕的荧光映在许知晓微红的脸上，显得有点失真。

　　“啊……谢谢。师兄这么说，是有，呃，了解过我吗？”

　　好好一句话，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直到发出去才发现不对。

　　许知晓默默捂脸。
　　……他为什么会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写进去！

　　“嗯，我导师以前给你上过课，他很欣赏你。我也觉得你很好。”

　　许知晓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困意渐起，心底才慢慢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或许，或许……可以试一下吧？

　　只要不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