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詩鈐

14、第二章 丘山

　　“诶，你说，他俩谁赢了？”甲藏雨拿手肘碰他。
　　“这事儿有输赢？”
　　“那有什么？”
　　沐脑子转不过弯来。
　　甲藏雨说：“是欠和还。都叫债。走吧，算算我们的债去。”
　　“哪里？”
　　“至少要找块空地吧。你修行，不该杀生的。”
　　“你不是修行的？”
　　“是。只是不如你。”
　　沐觉得甲今天一直在捧他，连着夸，沐清涟有点不明白眼前这家伙要干什么，转而问：“为什么要去听墙根？”
　　“无聊。”
　　“无聊？”
　　“你活个一千年试试。还不准去孟婆那里喝汤。”
　　转眼至郊野。
　　甲藏雨摊手：“随你处置。”
　　“妖孽，受死！”
　　“你这修行人还真有意思，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我死，我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死？死，总也要死个明白。”
　　“你别装傻。千年老东西，莫要说那个船队不关你的事。”
　　“上千年啊，我得想想。哦。那个啊。”翻了白眼，滴溜溜，眼珠子又往下滑。
　　“想清楚了就受死吧。”
　　“我且问你。”
　　“什么？”
　　“杀一救五百，杀不杀？”
　　沐清涟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杀。”
　　“那杀一救一，杀不杀？”
　　沐清涟没话了。
　　“再问你，那五百要是强盗；那一和你一样，杀不杀？”
　　“这和你的事有关？”
　　“因缘和合。有关也无关，无关也有关。只是，这轮不到你裁定。”挑衅，“有种你放了我，我们光明正大打一架。”
　　甲藏雨开口道，他看出沐清涟有所思，且样子绝对是争强好胜、志在必得。
　　“放了你？你好再溜了。”
　　“你真是不敢担当。几辈子了，这毛病都没改过来。”
　　“拿话激我没用。今天要定你的命了。”
　　“你这是白费力气修行了。留我在你边上帮你，不比什么都强。”
　　“你说要留在我身边？”
　　“也没什么不好的。”
　　“成啊。算是应了。你别反悔。”
　　“成。”甲藏雨爽快答应了，“解开吧，真不舒服。”
　　沐清涟催动咒语，绳索离了甲回到他怀中。还没来得及反应，甲藏雨已然飞到半空了。
　　“你这是毁约！”
　　“可别这么说。我也没有说现在就留在你身边。”
　　沐清涟恼火，剑指于天，一道白光冲破，一声惨叫：“后会有期，十年不晚。”
　　“这一下，少说毁你百年修行。”
　　又让这个狡猾的东西开溜了。
　　“性本爱丘山”①，他逍遥了那么久，哪能说收就收，说服就服。
　　龙虽说有灵性，终究还是在畜生道中。
　　那一下，果然削去一成修行。十年不晚也是当真兑现。
　　十年间，沐清涟仍旧在世间游走，降妖伏魔，四方看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一日，他见到一个人，依稀认出是自己前世的师兄弟，只是一世。好生奇怪，再细细一查，被附身了。怎么会沦落至此？前生未能善守戒律，能为人已属难得，幸福报未尽，只是修行之功毁者易而得者难，终究不过凡夫俗胎。沐清涟庆幸自己今生仍能独善其身。他动念想点化故人。
　　附在他身上的是条长虫。那厮封闭宿主五官，自己立了个香堂，操办起来煞有介事。
　　沐清涟能知晓前世今生，以法力查阅因缘簿集，这蛇和寄主果有渊源。
　　此世，宿主名唤乔谷，长虫名唤枕桥。此前一世，枕桥是女子，爱慕乔谷风采，虽出于真心，到底诱其破戒，终究落得此身。

作者有话说

　　“性本爱丘山”出自晋人陶渊明《归田园居·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