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梦里梦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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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看见她，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却是有些陌生。“阿衡，听话，下来。”他想，此时的他定是手足无措的。
诛仙台的怨气甚重，白衡眉间隐隐生了几缕黑气，双手握拳，骨节有些突出，凤目微阖，苦笑言：“东华，你可知，我爱了你七万余年。”
已经记不得床下的白玉板积了多少块，记不得看了多少经书，记不得学了多少规矩。
她瞥一眼东华，笑道：“既然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的东西。当初倘若没有你，我不会安然地度过天劫。如今将我一身修为还你，我们自此两讫，再无瓜葛。”
——————————前言
白衡醒来的时候，恰逢她梦见自己快要碰上东华的手心，不由得心中结了一股子气，闭着眼在床榻上赖了半天不肯起。在明白梦境不可继续之后，叹了口气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从最后一次见到东华至今，已经过了七万三千四百八十二年一天零……四个时辰。几乎每晚白衡都会梦见东华，而每每当白衡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梦就醒了。为此，白衡将司命二字刻在床下鞋底，每日晨起都要重重地踩上那么一下，方才觉得快活。
“衡儿，你瞧瞧人家阿萝，才五万岁出头就找到了夫婿，都已经在商量婚期了，你怎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每个女人都有颗恨嫁的心，而每个娘亲都有颗卖女儿的心。
白衡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娘亲始终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操心。年幼的时候，害怕自己涉世不深遭人骗去，每日跟在后面不许同雄性生物说话；大些的时候，早早地将自己托付给了东华学习术法，除了东华，其余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惨不忍睹；到了现在，只要是看见了别人家挂上了大红绸缎，总是去要了一截回来放在大堂上供着，希望乞来一份好姻缘。
“阿娘，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你总得容我慢慢挑慢慢看吧？不然给你找回一个随随便便的女婿，对咱们家族的后代也有影响不是？”白衡扯了个鸡腿说道。
明乐也不知是作了什么孽障，才摊上这样一个女儿。想着用力打了下白衡的手背，说：“同你道了多少遍，进食时要注意仪容仪态，要有好人家的样子，这才不丢了我们白氏的脸面。”
白衡无力地放下鸡腿，双手沾了油渍，在白母的注视下抹了抹裙摆，笑着起身离开。
出了漪涟殿，白衡西行。林子未至，路两旁尽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这是白衡最喜欢走的一段路。
青丘的菩提向来是六界之中开得最美最艳的一处，其实白衡并不爱菩提，只是因为东华喜欢，所以她才经常来这边晃一晃，也说不上来是期待什么，还是幻想什么。白衡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百里菩提间碰上除却东华之外的他人。
桃花树下席地坐了个着玄色流云纹缎袍的男子，竹簪束发，俯首拨琴，鬓角的一撮青丝垂在肩上，像极了三十二重天上东华殿里的那位仙君。白衡略有些失神，心跳更是漏了一拍。
“这位仙友，不知你可饱了眼福？”
琴音戛然而止，白衡抬眼，引入眼帘的却不是日思夜想的东华，不过是低头的那一刹那有些神似罢了。白衡笑笑，从树干后出来走近，避了他的含笑的眼眸，“仙友弹的什么曲子？我听着挺耳熟。”
君弦摩挲着琴弦，忽而有些感慨：“是一个友人所作的曲，今天日头好，便把琴带着出来了。怎么，姑娘喜欢这首曲？”
既不愿谈及其名姓，白衡也不好再接着谈论这首曲子，只得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于是点头笑言：“我不懂音律的，只是在这首曲中想起了一个人。”君弦听闻，冲她一笑，顾自抚起了琴。
望着这簇丛相间的菩提花，白衡不记得是八万九千三百一十二年前的哪个时辰，那时她将将洗漱好，推门便看见门口勾栏外的东华，落了一把琴在案上弹奏，生生地将绛紫的长袍穿出了如玉的温润。她不记得东华当时笑着说了些什么，就像看不见他当时眼眸里跳动的光芒。
发呆实在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利器，兜兜转转地便也过去了。
“我将这把琴赠你可好？”君弦突然停了指尖说到。
白衡回神，问道：“这样好的一把琴，你怎生舍得随意赠与他人。”
君弦挑眉而笑，“若是我只这样带着琴离开，天南地北许再无相见机会，岂不遗憾？”
听得他如此说，好似有些道理，白衡笑着回应道：“我活了这样久，好容易有人送这样贵重的礼物于我，我开心还来不及。”说着抱起了琴，想了想又有些不妥，于是扯下腰间别的一块香袋递给他，“礼尚往来，你赠我琴，我也要赠你一样东西才好。这是我自己缝制的，可能有些难看。但你也将就些，别计较那么多了。”
君弦接过绣袋，定睛看一眼，蹙着眉头犹豫开口：“这只乌鸦绣得倒是不错。”
玩笑和认真两者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玩笑尚可嬉闹反驳，而认真则让人无从下手。白衡默了默，终是没有告诉他，他口中的那只乌鸦本质上是一只被雷劈着了的鸳鸯。白衡绣这个只是练练手，怕和东华成亲时候来不及缝制喜服之类，如今看来，绣喜服这种事情还是由他人代劳比较好。
白衡躺在床榻上，拿出一块崭新玉板，用指尖在上重重划了一道，吹口气叹息着喃喃：“又过去一日……”许是今日有些累，抱着玉板便睡去了。
梦里恍惚回到了三十二重天上，她历天劫的那一日。
门前的芙蓉池泛起了水泡，东华殿上空黑云临近，雷电交加。虽说看过大师兄历天劫的景象，但真正自己上阵时，却又不同的感受。
“别怕，一切都有我在。”东华站在身后，轻轻将白衡推入了后院中央的法阵。
白衡握着手中的昆仑镜，深吸口气，心跳如鼓，身体仿佛有些僵硬，却仍是笑着转身向法阵外的东华眨了眨眼，示意他放宽心。而她不知，此时法阵已经启动，东华在外早已看不见她，她更不知，东华此时的心跳较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雷如期落下。前五道白衡十分轻松躲过，第六道时就已经如百年老树那样粗壮，堪堪落在她眼前。白衡回头看了一眼东华，见他眉头紧锁，摊开手心看着昆仑镜，轻笑道：“东华，你等我。”
接下来的天雷间隔愈来愈短，威力也愈来愈大，白衡拖着鲜血弥漫的左腿站上了正中的位置，高举起手祭出了昆仑镜，第九道天雷被其阻挡，威力消了大半，白衡还是被震到了一旁，胸口一阵腥甜涌至嘴边。
天空乌云逐渐散去，白衡看见法阵外的东华凝望着天空，支撑了起身踉跄着向他走去。一记闷雷震天动地，东华的脸色刹时间沉了下来，白衡没来得及抬眼惊雷便已落下，划过她的后背，一阵刺骨的疼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一道天雷砸下时，白衡想，许是命里注定了的，她与东华的缘分仅到此结束，再没有后续。
一道黑影扑面而来，白衡贴上了一块温暖的地方，有熟悉的味道和令人舒服的心跳。东华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按住她的后脑，闭眼呢喃：“幸好还来得及……幸好……”
白衡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用力想要推开东华，却未果。“东华，我这是在历天劫，你别管我，快离开法阵！”
“一切都有我在，我陪着你。”东华淡淡说道，好似只是随口的笑语那样简单。天雷还在，东华箍着白衡不顾她的反抗，硬生生地替她挡了两道雷劫。
白衡触及东华后背的湿意，粘稠的感觉险些让她晕厥。“东华！东华！”
东华轻轻拍打她的后脑，笑道：“别怕，两道天雷不过损耗些修为罢了，我休息几日便好，你莫要担心。”
白衡从梦中惊醒，梦里的最后一刻便是东华苍白着脸只换了身衣裳便为她洗手做羹汤的情景，当时她想，若是能够与东华一起生活，即使没有话本子上的那些轰轰烈烈的故事桥段，平平淡淡如细水长流那样相濡以沫到老，也是很好的。她也只是那样想着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梦里梦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