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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霎时月光洒落,金蛟越长越大,恒光从未遇到如此强敌,角力中虽然口中经文不断,但速度越来越快,身形摇晃。
      这时一个巨大的影子闪过,金蛟避闪不及,被撞了开来。
      一只硕大如虎的白狐四足踏火,闪电般跃过半个大殿。金蛟摆尾躲闪,却迟了一步,被白狐一脚踩住,疯狂挣扎,殿中器物灯具纷纷被击落,烛台倒在帐幔上,燃起火光。
      这时恒光手中念珠金光璀璨,屏障轰然散开,经文诵念声响彻天地,万把利刃直扑而来。
      恒光抬手一挡,念珠化作九九八十一颗金火球,迎向利刃,一路金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最后发出一声巨响,爆炸声震动了整个皇城!
      黑袍男子和道士都被震倒在地,恒光收了神境通,只见一身戎装的谢实和满头白发的威远将军率领一队亲兵直冲进来,当场砍杀了妖人,丝线一断,皇帝重获自由,却要瘫倒在地,谢实大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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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皇帝虽然看起来软弱,但也够心狠。”一只巨大的白狐在林间穿梭,速度快得让身边景色都变成了虚影。
      恒光伏趴在白狐背上,也有点唏嘘:“先前说多么喜爱大皇子,说赐死就赐死。”
      还有七皇子。
      “不这样,你弟弟怎么能当上太子?”白狐呲笑一声:“天下再没有你这样傻的人了,亲弟弟当上太子,你又帮了大忙,不知有多少荣华在等你,你却半夜跑了。”
      “……当天谢实跟我说过。”恒光说:“让我不要走了,他把师父接来,给我封王。”
      看着谢实无比真挚的表情,恒光不知道怎么拒绝弟弟,只好溜了。
      白狐沉默了一下,决定不把谢实找他谈判,让他不要跟着自己哥哥的事情说出来。
      经过寿宴一事,谢实也明白了借助妖力得来的始终是镜花水月,这时千琅在他眼里就不再是助力,而是哥哥身边的一个隐患了。
      白狐速度飞快,恒光当初走了小半个月的距离,在它的缩地术下,一个晚上就跑完了。
      到松山脚下时,恒光跳下狐狸背,犹豫了一下:“千琅。”
      “唔?”白狐看着他。
      “你的心,是不是这个?”恒光伸出手,掌心一串檀珠。
      白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当初林妃送来的,是十四颗檀珠。下山前师父给我的时候,变成了十五颗。”恒光把其中一个乌中带金的珠子取下来:“你的心……是不是被放到了里面?”
      珠子在恒光手中浮起,若有似无的经文颂响,丝丝妖力开始往外渗。
      白狐却紧紧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你帮了大忙,这心还给你。”恒光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口气说了出来:“你自由了。”
      “自由?”千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要我自由?”
      恒光依旧低着头:“这肯定也是师父的意思。你被关了这么久,受的罚也足够了……从今往后,你不必再被困在松山寺了。”
      “为什么?”珠子飘到白狐眼前,白狐却没有去接,而是问了一句。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恒光听懂了。
      “会坏修行。”恒光转过身去,看着通向山顶的石阶。
      恒光其实并不迟钝,他能看出如果谢实喜欢上千琅很危险,又如何不知道千琅对自己的影响力呢。
      所以不能看。
      “什么修行?”千琅问。
      不能听。
      “你并没有剃度。”白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能想。
      恒光不再说话,抬腿就走。
      自从下山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这次没有再响起。
      恒光不愿意回头看白狐是不是也背对着他走了,他低头数着自己的脚印,每数一个,心就跳一次。

      就这样吧。
      恒光对自己说,这样就很好,他要留在松山寺,依旧早起念佛,午后种菜,半夜给师父煮茶。
      千琅已经被关了这么久,在那佛塔下不能说话不能动,这样的痛苦也应该结束了。
      谢实当上太子,他的尘缘也了了,可以专心照顾师父,然后剃度……
      恒光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晨曦正照在那扇破烂的寺门上,一个陌生的和尚握着念珠,对上了恒光的眼睛。

      松山寺里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其他寺庙的和尚了。
      怎么回事?
      恒光茫然四顾,发现寺里不但有陌生的和尚,还有山腰上的猎户,山脚下的村民,人人都看着他,神色哀戚而奇怪。
      “怎么了?”恒光觉得脚心发麻。
      寺里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恒光认得,但从来没有在松山寺响起过。
      往生咒。
      “恒光小师父……”临走前被恒光托付照顾住持的小木匠走上前,静默了半晌,才说道:“老住持让你不必伤心。”
      恒光有点听不明白他的话,但已经不重要了。
      他站在原地,突然觉得从头皮到脚底,都麻了起来。
      恒光想起来,他临下山前,老住持跟他说过一番话。
      “你的兄弟有难。你今年一十四岁,他也一样,今年就是一次大劫。当年我见过一次,你和他真是没有一处不相似。”

      你和他,真是没有一处不相似。
      “临走前大家都在。“小木匠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住持不告诉我们你去了哪里,我们请了外地的师父……”
      今年就是一次大劫。
      大劫!
      恒光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只听得小木匠惊叫一声,就起不来了。

      他回来的这天,已经是老住持的最后一天法事,天黑后众人都下了山去,不放心他独自一人,留了小木匠陪他。
      恒光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没有了师父,千琅也没有了,他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小木匠睡着了,恒光摸黑走进大殿,盘腿坐到老住持惯坐的蒲团上。
      虽然众人担心他,但他没有哭,也一句话都没说。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不相信自己不过是下了一趟山,师父就没有了。
      他明明留下了药茶。
      师父明明半夜咳得少了。
      师父明明还在。
      只要他像这样,半夜不睡觉,师父一定会知道,然后起来教训他。
      恒光背对着殿门坐到半夜,等到寒气让他脖子都僵了的时候,殿门果然被推开了。
      恒光飞快地扭头看。
      月夜下,高大的银发男子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并不是师父。
      “你来做什么?”恒光哑声开口。
      “你师父死了,我过来上炷香。”千琅说。
      恒光浑身一颤,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千琅走上前,看恒光小声地哭得缩成一团。
      “别哭了。”千琅蹲下身,把他揽住。
      “你走开。”恒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必再困在这里了。”
      “我走不了。”千琅说。
      “你走开。”
      “不走。”千琅说。
      恒光终于嚎哭出声,声嘶力竭。
      千琅就这么搂着恒光,听他从半夜哭到天明,哭得眼睛都睁不开。
      “天亮了。”千琅对恒光说。
      恒光筋疲力尽,已经哭不出来了,只能哑着声音说:“你走开。”
      “走不了。”千琅的袖子已经被哭湿了,用手背给他擦泪:“我的心在你手里。”
      “已经还给你了。”恒光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千琅捂住他的眼睛:“没有还。”
      恒光又挣扎了一下,但体力已经透支,最终趴在千琅怀里睡着了。

      小木匠很惶恐。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里正了,太子殿下,那是想也没想过的啊。
      如今本来应该坐在金銮殿里的太子殿下,竟然跑到了这种乡下地方来,还召见了他。
      小木匠跪在地上,吓得要晕过去了。
      “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恒光的人?”太子殿下的声音很威仪。
      小木匠诚惶诚恐:“是。”
      “然后呢?”
      “恒光师父……走、走了。”小木匠抖抖索索:“老住持死了后,小师父很伤心,哭了几天就说要走,也没告诉我们去哪里。”
      “他一个人?”
      “应该……吧?”
      小木匠翻来覆去地回忆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见到恒光师父的情景,然后太子殿下就赏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回家了。
      后来大家都争着问他太子殿下长什么样,小木匠一拍脑袋,他害怕得都没敢抬头,连太子殿下穿的什么衣裳都没看清。
      没人知道太子殿下究竟要干什么。
      浩浩荡荡地领了一大群人来,把没了人的松山寺重新修葺了一番,还换了个新大门,然后就走了。
      之后再也没来过。

      十三年后。
      “又走水啦!走水啦!”半夜,金华巷里响起一声尖叫,火光和喧闹声吵醒了整座皇城。
      这已经是皇城第五次走水了,从意外到悬案,皇城从上到下的神经都开始紧绷了起来。

      “国师死了?!”谢实一拍桌子,下面大臣就跪了一片。
      “陛下,由此看来,此次恐怕果真是妖物作乱……”一个大臣颤颤巍巍。
      国师昨天刚说城里有异象,恐怕是妖孽作祟,昨晚就失了火,今天传出国师的死讯,谁也不敢说这是巧合了。
      三番五次怪火,不但每次都有人财伤亡,更重要的是现在人心惶惶,坊间谣传无数。
      谢实静默了一阵子,疲惫地捏了捏眉头:“你们想办法,和尚也好道士也好,只要来路正派,都找来试一试。”
      妖孽作祟。
      谢实很久没听到这句话了——上次还是先皇在位的时候。
      如今他才登基几年,又出了这幺蛾子。
      如果那个人在的话,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但当初恒光一人斗翻两个妖人,掀了一个宫殿的事情,谢实仍旧历历在目。
      那时候恒光不过十四岁,如今应该已经更厉害了。
      只是……他在哪里呢?
      他的哥哥。
      谢实转头,看着边上的铜镜。
      镜子里的青年俊秀挺拔,只是神态却是恒光少有的严肃和疲惫。
      他找了恒光十三年,却一无所获。
      这夜,皇城又走水了。
      第六次。
      不过这一次相当蹊跷,火几乎是一起来就灭了,无人伤亡,连东西都没被烧坏,快得像一场幻觉。
      如果地点不是在朝廷重臣的官邸里的话。
      谢实坐在书房里,面无表情地听人回禀。
      “这次走水的是西大街,吏部黄大人的府邸。据下人回报,当晚火莫名其妙就起来了,转眼之间就烧到了二楼,他站在院子里吓得叫不出声,突然从墙外跳进一个庞然大物。”
      “那物看起来像狗,又像虎,还像猫,上面坐着个人……”
      “坐着个人?”谢实突然打断他。
      “是。”
      “叫黄有西来。”谢实说。
      黄大人胡子被烧掉了一半,脸也有些烧伤,脸上还涂着药膏,就来面了圣。
      “你看见了灭火的异兽?”谢实问他。
      黄有西一抖。
      “回皇上,臣老眼昏花……但全家老小都看到了,一个穿素袍的男子坐在一只狐狸背上,跳进了臣家。那狐狸……”
      “狐狸?!”谢实低声说道。
      黄有西又抖了一下。
      “那狐狸一张嘴,就奇大无比,所有的火都被吸到它肚子里去了。火一吸进,它们就越墙而去……”
      “你看到那人的长相没有?”谢实几乎要站起来。
      黄有西低头:“臣不敢。”
      谢实隐隐猜到了。
      “朕……饶你。”谢实在宽大龙袍下的手握了起来。
      黄有西静默了半晌,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臣恍惚看了一眼,月色不够亮,粗略那人一看,眉眼有些像……”
      “我?”谢实沉声说。
      黄有西吓了一跳,趴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
      谢实叹了口气,挥退了所有人,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当天晚上,谢实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坐在一个大殿里,被剃了光头,一个凶巴巴的和尚逼他背经文,背不出来,就敲他脑袋。
      他被敲了半天,终于恼了,掀翻了蒲团,那凶和尚又笑了,看起来也不凶了,牵着他出了大殿,大殿后就是一片菜地,那和尚教他挖萝卜吃,他一锄头下去,地里跳出一个大白萝卜,白萝卜又变成了只狐狸,伸爪就要挠他。谢实吓了一跳,惊醒了。
      月亮已经上中天了,谢实坐在书案后睡着了,一睁眼,就看到恒光坐在他身边。
      他猛地清醒了,坐起身来,发现他看到的是放置在书案旁镜中自己的倒影。
      谢实有些怅然,低下头,却看到自己手腕多了一串檀珠,在烛光下,十四颗紫檀温润无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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