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世记之琉珂》墨淮音

4、第 4 章

　　当沈琉珂冷静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叶家的人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每个人看见他都笑着沈小少爷长沈小少爷短，可是沈琉珂总觉得那些人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东西。
　　——似乎有些像小时候，他的那些长辈说道“沈家小公子身体不好、不能习武”时的神情。……这是怜悯吗？
　　这些无端让他感到心慌，于是沈琉珂决定明日去找叶承丰问个清楚。

　　而此刻，叶承丰书房里，叶承丰和两个后辈——叶临和叶飞正围坐在书桌旁。
　　“没想到沈小公子偷偷带瑛儿跑了出来，反倒躲过了这一劫。”叶飞先开口，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悲痛，“那么大一个家族，一把火……全没了！”
　　叶临皱眉：“沈家家大业大，对中原正道来说更是中流砥柱，就算只是伤及皮毛也会牵扯出一系列的敌对势力，会有谁这么猖狂地灭了沈家全门呢？”
　　叶承丰叹口气：“这事，不好办。”
　　“叔父？”
　　“对方灭了沈家，显然是想示威。以这样惨绝人寰的杀戮来示威却毫不顾忌……”
　　叶飞奇怪：“可地下的□□势力多数由青灯会掌管，除他们以外，□□之中又有谁有这么大的势力？”
　　叶临思索片刻，眉头皱得更紧：“你们有没有想过，有能力与中原正道抗衡的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个人！”
　　“一个人？”
　　叶飞不解，而叶承丰先已明白过来。
　　有些无奈地看着小弟，叶临开口解释：“这世间，有能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以一敌万的，恐怕只有那些上能入九天、引雷火，下能入黄泉、掌魂魄，剑诀一出，天地色变，一人可当百城的……”
　　“修仙之人？！”叶飞瞪大眼睛，“可是修仙之人不是最讲求因果，从不随便入世，更别说做这些丧尽天良之事的吗？”
　　“你忘记了我们祖辈就曾与一名仙人打过交道。说他是修仙之人，他的目的又似乎从来不在成仙，只一心求剑，却又见不得百姓受苦……”
　　“可这次沈家若是修仙之人所为，他们……求得是什么？”
　　叶临盯着叶飞的眼睛，严肃道：“小飞，这世上可不止有修仙之人，还有修魔之人。”
　　如果这件事背后真有不属凡人之人操纵，事情就难办了……
　　叶承丰忽然想起女儿在门口说过的话。
　　“爹爹，这次多亏了际楼主送我和琉珂哥哥回来。”
　　际楼主……
　　际楼主，那是什么人？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叶承丰瞳孔猛收。
　　——饶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活了半辈子的叶承丰，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立马推门而出。

　　叶瑛儿刚打算睡觉，就看见叶承丰焦急地快步走了进来。
　　“爹爹？”有些疑惑地看着叶承丰，叶瑛儿问。
　　“瑛儿，你白日里说的际楼主，是什么人？”
　　叶瑛儿不满地嘟起嘴：“爹爹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啊！女儿和琉珂哥哥在枫落林遇到山贼，是际楼主救了我们，送我们回来的！爹爹，您可要好好谢谢人家！”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补充，“啊，听说际楼主是很有名的大侠，琉珂哥哥很喜欢他呢！”
　　际天涯，百尺摘星楼主际天涯，居然是他……
　　叶承丰踉跄一下，倒在身后的座椅上，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爹爹，你怎么了？”叶瑛儿关心地问。
　　半晌，叶承丰开口：“瑛儿，那际楼主现在在哪，你可知道？”
　　叶瑛儿有些遗憾地说：“女儿也不知道，你们刚出来的时候，际楼主就不见了。”
　　叶承丰点点头，关心叶瑛儿几句，转身回房。
　　沈家这么大的事情，他一定要请际天涯出面，查出幕后凶手是谁！

　　淮阳城。
　　竹枫阁是一座虽然不大、但颇为雅致的茶楼。门前一块店家自己削的、不甚整齐但颇为用心的牌匾，上书“竹枫阁”三个大字，工整中又带着藏不住的清逸潇洒。
　　而这竹枫阁看上去虽是白衣书生聚会喝茶的地方，内中所卖的糕点却是十分的精致——自然，也不是真正的白衣书生出得起的价格，是以竹枫阁往来进出的都是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儿，穿着丝绸做的青衫，在茶楼里高谈阔论着不知哪里听来的谬论。
　　——而最吸引他们的自然不是这里美味的糕点和清幽的环境，而是竹枫阁的老板娘。
　　老板娘青凤是个美人，虽然不及春风楼的花魁，却美得独有一份
　　韵味，清清冷冷得仿佛一朵冰花，跟谁都不亲近。
　　——也正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因为只有上流人才付得起的价钱和冷艳的老板娘，在淮阳城的各大酒楼中，有公子哥儿时常来捧场的竹枫阁生意才蒸蒸日上。
　　而今日，竹枫阁却来了一个真正风雅、气度非凡的。
　　那人虽一身白衣，然一群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膏粱子弟又哪里看不出来这身白衣名贵的材质。来人眼神冰冷，沉默的打量了一下大堂中坐着的这些人，又似乎谁都没有看进眼里。
　　正当一室家境显赫的公子哥们暗自不满时，那个总是冷冷的老板娘居然亲自迎了上来，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来。
　　“际公子，请上二楼。”
　　跟着青凤上到二楼，青凤推开门，将际天涯迎了进去。
　　那是一个雅致的隔间，正中间一张茶案，一旁的琴桌上，香炉袅袅冒着青烟，是际天涯习惯用的檀香。
　　人前冷得让人望而却步的青凤亲自委身给际天涯沏了一杯茶。
　　片刻，一个清秀的少女端着一碟糕点进来。
　　际天涯捻了一块糕点入口，带着清淡的竹香。
　　“你家老板最近在干什么？”际天涯问青凤。
　　青凤垂下头：“青凤不知。青凤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先生了。”
　　“是他不让你们告诉我吧。”
　　青凤有些无奈地微笑：“是。”
　　然后两人就沉默地对坐，青凤微微垂首，恭敬地等际天涯将茶用完。
　　际天涯放下茶杯：“沈家是怎么回事？”
　　青凤清冷的声音没有波动：“三天前，沈家堡里的水被人下了毒，有人趁晚上所有人中了迷药时，一把火烧掉了沈家堡。”
　　际天涯皱眉：“沈家……已经没落到能被下毒然后一把火烧点的程度了？”
　　青凤颔首：“沈家百年前的确风光无限，但这些年中原正道势力逐渐分散，沈家与丹华山庄不再一家独大，势力削弱了很多。至于被灭门……想来是这下毒放火的人，不寻常。”
　　“魔修？”
　　青凤沉静的眸子看着际天涯：“际公子，青凤只是一介凡人，这种事情，你们比青凤更清楚了。”
　　“是否还有别的线索？”
　　“这个……”青凤微笑，“先生说，如果什么都告诉公子了，公子还不如待在百尺摘星，让先生来……”
　　际天涯有些头痛地揉揉眉角：“他来，就是天下大乱了。”
　　青凤笑而不语。
　　“对了，”青凤忽然开口，“先生还说，现在叶家的家主怕是已经满城在找先生了。”
　　说着，一个少女立在门口，细声细语地开口：“青凤姑娘，叶家家主叶承丰亲自来了，说是想见际楼主。”
　　不等青凤开口，际天涯便道：“请叶家主先回府，际某稍后便去府上拜访。”
　　“是。”
　　际天涯看向青凤：“我在这里的消息，是你们的人告诉叶家主的吧？”
　　“公子与先生当年的事迹，坊间虽多传说，但真实的故事，当年与这件事情有所牵扯的家族都十分清楚。所以当年老叶家家主是在竹枫阁遇到先生、先生和公子是好友之事，自然没有人比叶家家主更清楚。”
　　际天涯沉默半晌：“从我下山开始，一切都在你家先生的掌握中了，是吗？”
　　青凤含着笑给际天涯又沏了一杯茶：“上好的云剪玉碎，公子请用。”

　　叶府。
　　叶瑛儿偷偷推开沈琉珂的房门：“琉珂哥哥……”
　　“瑛儿妹妹？”沈琉珂看见叶瑛儿，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我正想去找叶伯父……”
　　“方才听叶放哥哥说，际楼主稍后会亲自登门拜访叶家！”叶瑛儿喜滋滋地道，“我专门来告诉你！琉珂哥哥你不是很喜欢际楼主吗？我们快去看一看……”
　　“际楼主会来，一定是与伯父商议大事的，这个时候他们肯定不准我们过去的。”沈琉珂说。
　　“那怎么办啊？”
　　“我们一会儿躲在窗户后，偷偷去看一看！”

　　躲在树丛后，正听叶承丰道：“你是说，这次的灭门事件有西疆的影子？”

　　灭门？
　　两个小孩子疑惑地相互看看。

　　“送令千金回来时，我们曾经过一处‘枫落镇’，枫落镇劫匪所用之毒，据说来自西疆。”际天涯的声音，“况且沈家也算有百年根基的名门望族，能让一个武学世家一夜之间失去所有防备的毒，除了西疆以外，不做他想。”

　　沈琉珂的瞳孔猛然紧缩。

　　“这么说，沈家灭门案是西疆之人所为？”

　　沈家……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