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一步之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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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出了秦州直奔向东，因为早先除了马匪之患，所以一行人一路行得如疾风一般，半点没耽搁，半月后就赶到了襄阳府和德安府的交界处。
夜渐渐黑了，也有些冷。
何徽掀开车帘，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驿站道：“前边有个驿站，今晚就在这儿歇了吧，别再往德安赶了。”
林汐往外一瞧，道：“也好，大家都两日没好生休息过了。”
小茗伸了个懒腰，“啊，坐车坐得我骨头都要散架哩。”
越接近金陵，小茗的乡音就越发浓郁起来。
林汐道：“这一路就你叫苦叫得勤，一日赛一日懒散。”
“少爷这两日自己不懒散了，就开始说别人懒散，好不讲道理。”
张棣摔了两条腿换来的药总归是不一样，林汐喝了半月精神便好了许多，除了走路依旧吃力，说话是一点也不费力了。
小茗看他精神好，便故意和他斗嘴耍滑，讨个心情好。
况且林汐对小茗一向是纵容惯了的，偶尔小茗拿何徽打趣说笑，林汐也只是笑笑不去管。
一晃眼到了驿站，马车停住，打驿站里出来一个粗衣短褐的驿丁。那人灰白头发，眉毛间挤着一道沟壑，骨头却硬朗直挺。
官兵送上勘合文簿，又道明了来往去处、奉差是由，那人才侧身道：“请进。”
见林汐病怏怏地下了车，又道：“这儿不是旅馆，又只老朽一人。粗重杂活，有手有脚的，一律自己来做。”
小茗推着林汐进了驿馆，小声道：“这老头脾气好大。”
林汐道：“反正只住一晚，任他说什么。”
说完咳了两声。
“堂口风大，咱们进屋待着。”小茗大声叫那驿丁，“老头，我们哪几间房？”
老头答：“一楼靠门前三间。”
小茗叉腰喊道：“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只有三间？”
老头又道：“不住自去寻别处。”
小茗仔细瞅了瞅这驿站，一楼统共四间房，二楼倒是有两间，恐怕也是住了人的。
林汐脸色不好，小茗想他许是乏了，便不再和那老头计较，挑了离门最远的那间进去了。
小茗刚关上门就后悔了，这间虽然最暖和，但挨着的那间也不知住的是谁，算不上安全。
林汐看出他心中所想，道：“能进驿站的人都是有朝廷文书的，不会有宵小之辈。”
“可……”
林汐道：“你看这驿丁如此不通人情，像是会官驿私营的么？”
小茗摇摇头道：“少爷说得有理，咱们只管安心睡一晚。”
虽是如此说，小茗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总觉得隔壁那间住的不是个一般人。
何徽安置好马车，又换了新的马匹，给官兵们安排了房间，这才慢悠悠地进了驿站要了一壶酒。
方才在马厩看见了一匹白马，何徽想，该是和这老头聊两句了。
那老头拎了一壶酒放在何徽桌上。
何徽问，“此地是襄阳十里驿？”
老头问，“大人自秦州而来？”
两人不回答各自问题，都在明知故问。
何徽点头道：“方才说过了。”
老头又问，“何徽何太医？”
“正是在下。”何徽四处环顾，又道：“他已经来了？”
老头指着一楼最内那间房道：“住了四天，再住老朽就要往外赶人了。”
何徽一看，竟是林汐隔壁那间。
他抓起酒壶晃了晃，问老头，“你喝不喝？”
老头摆摆手指道：“酒乱人心智，老朽不喝。”
“你怎么和我那侄儿一样无趣，人生苦短，清醒理智给谁看。”何徽起身向那最内的房间走去，“找有趣的人陪我喝酒去。”
何徽推开门，一抹寒光闪过，脖颈觉得有些凉。
一人用剑抵住他的脖子，将他制在门板上，动作之快，让他只知剑在哪儿不知人在哪儿。
“是老酒鬼，没尿裤子吧。”那人忙撤了剑，扶了何徽一把。
何徽听见声音便知自己没走错房，任他搀到桌边坐下，抚胸道：“你们年轻人真是活泼好动，吓死老人家了。”
又对着酒壶看了看，“幸好，幸好，酒一滴都没洒。”
江晚青在他对面坐了，将剑搁在桌上，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可是路上碰到什么麻烦事？”
两人相约在襄阳十里驿碰面，江晚青却空等了四天，等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是出了什么事。
何徽道：“带着汐儿，再急着赶路也要有节制。”
他拧开壶盖，用袖口抹了抹桌上缺口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酒，急冲冲地牛饮下去。
江晚青听他这么说一时只剩下担忧，夺下茶杯急着问道：“他还好么？”
何徽瞥了他一眼，拿回自己的杯子，“就在隔壁，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晚青听到脚步声已知是他们来了，却又不好贸然出现，只得隔着墙偷听隔壁那屋的声响，早就心急得满地打转，现下看何徽打算与他闲敲棋子落灯花，更是急得想杀人。
何徽看出他心中所想，偏倒徐徐喝起酒来，还给他倒了一杯。
他是故意戏耍江晚青，后者当然也知道。
知道了就更加生气。
江晚青深吸了一口气，道：“看来你个老酒鬼非要急死我才甘心，家父早年间曾藏了西域美酒二十坛，本打算念你辛苦，回了金陵请你喝一坛，如今看来倒是省了。”
“别别别，有话好说。”何徽放下杯子，突然正色道：“我说了你不用害怕。”
可他还没说，江晚青已经开始害怕了。
何徽道：“在秦州时他病得厉害，多亏我们找到了当地的一种药物，才暂时将病情压制下来。现在不过是拖延时间，至于以后……”
江晚青已经听得惊恐万分，忙打断他道：“你只说能不能治。”
何徽叹气，道：“医者从不断言，我只能告诉你，尽人事听天命吧。”
江晚青一向是个懒得与天命抗争的人。因为懒，他愿意相信天命，顺从天命。林汐则是个从来不信命的人，他只信自己的意愿。
可是这次，江晚青希望可以和天命争一次。
“我本以为送他离开金陵是最安全不过的，却没想到亲手将他推入了漩涡的中心。我本以为有沈熹在，在秦州他就会过得很好。我本以为我可以自己解决一切，替他报仇，看来我是太自以为是了。”江晚青说得很轻，甚至还有些自嘲。
从前他肯定会大灌自己几口酒，然后撒个酒疯。
这次他拿着酒杯，却没有喝酒。
何徽摇摇头道：“世上太多无奈事，都是因为太过自信。为别人安排人生的时候，该想到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木偶，不是你觉得他幸福他就会幸福。有的时候你的好意，甚至会毁了别人一辈子。”
江晚青不知道何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感触，也分不出心来问他的旧事。
“先皇就是这天下最刚愎自用，最自以为是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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