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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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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百二十遍地相亲。
不是我不想去,我真想找个好男人快些嫁了,但是……
下午那个人,也是个博士呢,个子同我一样高。那倒也罢了,他眼神闪烁,照说,一个做学问的人,不应该目光专注,略略有点固执,有点呆板吗?那才是书生气,那个人呢,眼睛不大,里面不知什么东西不住地闪,应该不是金子或钻石,多数闪烁的,都不过是玻璃片罢了。
又或者,给我个小生意人也行,象天宇那样。
天宇瘦高,真高,我只到他肩,他同我说话时,微微弯着腰低着头,象对着一个孩子。天宇说话时,眼睛会盯住你的眼睛,你能看见他眼里有火焰在烧,那火焰,让你的灵魂都温暖。
我爱的人是周天宇。
为什么我不能同周天宇在一起?因为他已经有妻子了。
周的妻子也是很好的人。
做一个第三者,真是不应该。可是当你爱的人对你微笑时,你很难提醒他,他是有老婆的人。因为爱他,所以想,不用管以后,以后再说以后,现在我是这样的这样的孤寂。
我不能同一只猴子谈我的初恋,要是耐不住寂寞凉如水,我宁做个第三者。
天宇说,他爱我。
我一直没问他:“你为什么不离婚?爱我,为什么不娶了我呢?”一直没问,如果他真的爱我,他自会考虑,如不,我还想保留一点尊严,我还想假装,我也不过是拿他来填空。
月月都去相亲,假装自己没爱任何人。可是相看的人,没一个象天宇。只有干净的面孔是不够的,还要有亲切的笑容。只有满腔抱负是不够的,还要有方法与毅力。只有才华是不够的,天宇已经成功。天宇太优秀,把别的男人都比下去。
所以,我不得不等下去
不是我心高,如果你用过好东西,就很将就次一等货色。
有一次同天宇散步时,不幸遭遇他的妻,天宇的妻子叫刚容,她不认识我,我认识她,象我们做贼的,偷之前难免要看清哪一个是屋主人,免得当面撞见还不自知。
我挽着天宇胳膊,头枕着他肩,同天宇说:“我喜欢秋高气爽。”看了天上大朵的云,眼角落下来,看见街对面诧异地站着的刚容。
我有一刹那儿的慌乱吗?没有。
我见过刚容,有一种女人,走路生风,决胜千里的样子,发生什么事,她们都不会变色,刚容是这种女人,这种女人很厉害,但是她们决不会冲上来撕打丈夫的情妇,她们太好强,丢不起这种人。
我也不必做出没看见的样子,想必也不能鞠一躬表示有礼貌,所以我只是低下头,默默走过。
刚容果然没有出声。
那以后,天宇同我见面时间少了些。
我问天宇:“你同妻子怎么解释的?”
天宇尴尬地笑而不语,我点点头:“我明白了。”
天宇抚摸我头发:“你明白什么?”
我笑:“还能过下去,想必你是说自己是一时胡涂,上了那个狐狸精的当,并保证以后这种事不会发生。”
天宇那双温柔的手忽然僵硬,然后他放下手,低下头,半晌叹息:“我有我的难处。许多问题,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
我拍拍他手:“我理解的,我理解。”
是的,我理解。要是男人不要求我任何事,我也乐得拿他来消遣,比如我在大学认的哥哥弟弟。
我理解,可是,我不是给人拿来填空用的,我们互相有空时,互相填空,如果我厌了这游戏,我是有权叫停的,天宇可能不明白这个问题,所以,他又填了一张支票给我。
我接过来,笑问:“有附加条件吗?比如服务期一年,到期你有优先继约权之类?”
天宇侧头,一副被讽刺了,却又代我难过的样子,我再笑:“那,是免费赠与了?”
天宇无言,我将支票装进口袋。
我为什么不撕碎了扔到他脸上去?因为第一我爱钱,钱可以做的事太多了,只为了一时痛快,让天宇有五秒钟的难堪,代价太高,我不是那种人。第二天宇没做什么值得让我拿支票摔他的脸的事。
回过头,去付个三居室的首期,多好。
每到心灵流血时,就到房间中央跺跺脚:“这是我的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委屈,只当给鬼子打工打了三年!”
对,我的心灵是会流血的,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即使我是一个市侩自私道德败坏的女人,遇到这种事,心依旧是会痛的。
我时候我问自己:“刚容哪里好,为什么她可以嫁天宇?”
然后又安慰自己:“嫁了一个有外心的丈夫,不能算完美无瑕的幸福生活。”
有一次,我去书店买书,看到刚容,刚容看到我,我们互相望了一会儿。
互相望着,我不能再表示我不认得她,所以,我只得点点头:“买书?”
刚容淡淡地微笑:“是啊,你呢?买了什么书?”
我举起来给她看:“小王子。”
她说:“啊,一本好书,老少皆宜,我也买一本吧,可以跟儿子一起看。”
对了,她同天宇有一个儿子,已经五岁大:“多好,已经会听故事了。”
刚容忽然从皮夹里取出照片给我看:“看,我儿子。”
一家三口,天宇把孩子举得高高的,那个小版的天宇,仰头大笑,刚容站在边上静静地笑着。
我心里有点痛,我尽力劝自己不要在意,但我的心还是痛了。看着我爱的男人同别的女人的幸福生活,我有一点被刺痛了。
我有什么资格痛呢?我是第三者。
我移开眼睛,不想再看,却看见刚容盯着我的眼神,她在审视我,啊,她是故意要刺痛我。
我立刻笑起来,并恭维:“多好,你们一家三口,多幸福啊。”
刚容低下头,慢慢将照片收起来,我听见她声音低低地:“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的话。”
她被我伤到了,住着玻璃房子的人不该向别人扔石头,先受伤的是我。
我拿了一本小王子给她:“小王子在地球上遇到一万朵玫瑰,可是他只爱他那枝。如果小王子爱上了别的玫瑰,不是玫瑰的错。”
我还替她付了款,然后抬头挺胸而去。
不是我的错。
我还是被那张照片伤到了,我伤心地想,原来他同她也曾有过美好时光,原来,我同天宇的美好时光,并不是唯一的,原来他同别的女人也可以幸福生活,原来他的幸福并不是只有我能给予,那么,我算什么呢?一个妾?一个玩意?正餐外的点心?
天宇可以背弃一个曾给予他快乐幸福与爱的女人,那么,他也是可以背弃我的。
虽然我还没傻到要追求纯真的爱,但我不喜欢曾被拥有过的东西,二手货,到处留着别人动过用过的痕迹。如果我不是爱天宇的话,我不会同他来往的。
那天之后,我觉得天宇的“我爱你”渐渐变得不那么醉人,我在听到那低沉的一遍遍的催眠后还能保持清醒。因为总是记起,他曾在另一个女人耳边说过同样的话,而他现在正在背弃那个女人。
我很想把天宇一次又一次的“我爱你”录下来给刚容听,看看她是否会象我一样爱刺激,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个懒人的话,我也许真会那样做,也许并不是我懒,我只是不那么爱天宇了。
这么快就不爱了。
为什么我的血这么冷?可能是年纪大了。初三时,我也写过无怨无悔的日记:“李某某,事隔一年了,我依旧想念你,如果能得到你的爱,我愿做任何事。”
无望地,哀切地,一往情深地。
如今,我只会对着支票一往情深,对了,还有现钞。
我忘了明天是中秋节,我在节日里是那样寂寞,因为节日是家庭日,是天宇同他的家人团聚的日子。我求过他来陪我,他无言地,一脸为难。
那样为难,一定是爱自己的妻子,不愿让她不快吧?
所以,我约刚容出来。
我要同刚容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也许是想知道天宇在她面前是怎么说我的,我也许是想一次伤心到底。
我猜刚容是不会不来的,就象我对她好奇,她也对我好奇。她一定想知道我要对她说什么,就象我想知道她会对我说什么。刚容果然答应了。
中秋节,酒吧的生意不好。
人少,冷清,月亮那么圆,倒象是种讽刺。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刚容没有来。
真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她没有来。再没有比这更让我难过的事了,情敌不屑于同我对话,爱人又同别人团聚。
我托着头,喝酒。
边上有个人说:“龙舌兰一杯。”
同我要的一样,龙舌兰酒,兑上汽水,向桌上一摔,汽泡一下冲上来,举杯,一口喝干。
爱喝这个酒,因为喝的方法比较酷,听到有人同我一样,我侧过头去看。
那个帅哥在对我笑。
他剪了个平头,浓眉大眼,厚厚的嘴唇,四方脸,很漂亮,但有一种忠厚在里面,不象别的漂亮小子,多少带点轻佻。他是很忠厚的那种漂亮,让人一看就放心,又觉得舒服的那种漂亮。
他说:“一个人?”
我问:“你呢?”
他说:“工作走不开,不能回家。”
我笑:“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他点点头:“是的。”
我问:“家在哪儿?”
他说:“天津。”
我向往:“啊,多好的地方,有许多好吃的小吃。”
他笑了。
我脸红,轻轻道:“净挂住吃。”
他微笑:“狗不理也不算特色了,到处都是,但耳朵眼炸糕还是独一无二的。”
我忍不住:“哗”,口水几乎流下来。
后来,又谈了好久,整瓶酒都喝光,荷包也用光,不但我的光了,他的也光了,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么好的男人?难道是因为以前没有喝酒,太清醒的原故?
走的时候,我已经确定我爱上他,我想要他的电话,但是我的舌头是直的,而且,只要一被叉开,就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只记得有一件重要的事,一定要做。
我烂醉,他送我回去。
我想,不要紧,他知道我家,如果他想找我,是找得到的。
爬楼,到家门口,他按了门铃,然后同我说再见,我笑:“会再见吗?”
他忽然把面孔向我趋近,我明白他的意思,微笑着等他的吻。
后面门开了,但是不要紧,他吻了我。
我听见一声怪异的惊叫:“你!你们……!”怎么会,是天宇的声音?
我回过头,天宇一手撑门瞪大眼睛看着我,他身后刚容抱着五岁的男孩默默。
我努力地回想,自己怎么会跑到天宇面前,仔细看看,原来,我到了天宇的家门口,为什么会到这里?可能是我喝得太醉了,说自己家地址时竟不小心说了天宇的地址。
天宇咬着牙:“无耻!”
刚容在后面静静地问:“天宇,什么事?”
天宇冷冷地:“没事,有人找错门了。”他将大门在我面前“邦”的一声摔上。
夜风很凉,我刚刚吻过的那个男人说:“对不起。”
我回答:“没关系,是我醉了。没事,我正想同他分手。”
送我到家门口,我问那个男人:“你会再来吗?”
他吻我的手:“会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头痛,想给天宇拨个电话,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我同他已完了。我坐在那儿发呆,天宇不再是我问题了,忽然间我轻松了,不过,我也更加的无聊了。
不过想想周天宇将门摔在我脸上的情形,我的心里淡了。成年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再好,不响应你的爱,看不起你的爱,他的好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真的“秀色可餐”,把远远看着他当成一顿饭来吃吧?
我倒回床里去,想起了送我回家的小生,他是谁?我真是醉得厉害了,我为什么不问问他的名字与联络方式呢?
每天晚上,那个时候,去酒吧,渐渐成了我的习惯,下了班可以松驰一下,而且,我想,总有一天,那个人还会到同一个酒吧去吧?
结果遇到了刚容,原来刚容也喜欢喝两杯,那天看见她时,她已经喝过一点,正拿一大杯冰水要将酒味压下去。
看见我,她先是一愣,有点惊慌,她好象不愿让人看到她独自饮酒,然后,她向我笑了:“等人吗?”
我耸耸肩:“不,无聊,寂寞,你呢?”
刚容喝一口水,慢慢说:“累了,坐一会儿,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我微笑,天宇大约需要女人贴身服侍吧?
我眼角处忽然看见一个令我心动的身影,我抓起包:“我先走了。”追过去,在他上车前追上他,我说:“嗨,你,就是你!”
他站住,四处看,然后看我,看了一会儿,他惊愕地瞪着我,我笑:“那天,忘了问你的电话。”
他站在那儿犹豫,怎么?不想理我?不记得我了?
我脸红了。
他走过来:“嗨,你好吗?”
我还在脸红,他微笑:“你怎么在这儿?”
我笑:“等你啊”
他很意外,呆了一会儿,才露出不忍与感动了,他说:“唉,你……”然后对着我微笑。
我说:“这次不能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张震。”
我点点头:“我叫单若水。”
张震点点头:“上善若水。”
我笑。
张震说:“我今天有事,给你个号码,你的电话呢?”
我们互相留了号码,真高兴,即使他不是我真命天子,至少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我有伴了。
第二天打电话给他,那个固定电话号码,他接了:“你好,远方民事调查事务所。”
我同他开玩笑:“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都承办什么业务?”
他说:“所有民事纠纷,婚前调查,婚外情调查,重婚证据收集。”
我笑问:“第三者怎么调查呢?”
他说:“方式很多了,如果您怀疑丈夫在外面有人,我们可以调查是否有第三者存在,可以录音录像,如果您知道有第三者存在,又不想破坏自己的家庭,我们可以代您做许多者,您希望发生的事。”
我忽然呆住。
张震在那边问:“喂?喂?”
我放下电话。我同他相遇那一幕又重现眼前,他主动同我搭讪,然后主动送我回家,我虽然醉了,我记得我没有说错自己家的地址,那么,他应该是受雇于刚容,让刚容希望发生的事实现了?
那天在酒吧遇见他们,一定是他们最后一次接头,张震收取报酬吧
爱错了人。
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爱错了人,应该是我的错吧?
电话尖锐地响起来,我拿起来,看,是刚拨过的号码,怎么,是不是张震明白了给他打电话的是谁?不,我不要听到他见到他!
我把卡拿出来,扔掉。
烫手一般扔掉。
我很欣赏刚容保护家庭的勇气和智慧,我是个懦弱而懒隋的人,遇到周天宇与张震这样的人,只想扔掉,快扔掉。
所以刚容可以享天伦之乐,而我,享受寂寞。
我很伤心,不过不要紧。
明天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