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易邪

1、青蛇

　　一
　　秦淮的晨，朦胧着青色的雾霭。那薄如轻衫的湿气在河水中涛涛。那初升的熹光在雾色的顿失方向。从一点开始，氤氲了整个秦淮的素色后漫散开来。渐渐的，那噬人的记忆便如苔藓般肆意生长，而我……
　　二
　　亓，那个眉间眼梢都像极了她绝美的少年，在我身旁掬了一捧清水，俊秀的脸庞倒映在水中。湿哒哒的如同水草般长满了他的眼眸。
　　青姨。他打断我清唱的昆曲。
　　青姨，你唱得好凄婉，好迷茫。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或许吧。
　　亓，十六年来，我一直在抚养他。教他华丽的术，教他悄寂的笙。他常问青姨，为什么不教我昆曲？
　　三
　　昆曲，是姐姐最爱的。而她的先天演卦，远是我无法预料的。就好比当年她一袭白衣在水中涤荡，一笑间，有万里开春。
　　可那执著的女子终于陷入她的命劫，纵然她早已算出，却也毅然要死于雷霆，葬于山峰。
　　当年西湖河畔，波光滟潋。她静静的坐在河边，美得如同一张画。可惜那时候她没能落在画上，我也只是在那里劝她。放弃人间，放弃许仙。我们是妖，太多都是劫数难当。
　　她只是望着平静的湖面，愣了很久才缓缓的开口，唱着凄凉忧伤的昆曲。
　　她唱的，那时的我远不能及。我总是静静的聆听，那能让我莫名哭泣却不明何物的昆曲。
　　四
　　那日，我便明了这个已坠入情劫的女子不肯再清醒。她终日对着湖面唱着昆曲。哀婉，总是把她的腔调拉得很长。彼时，她的眸中也如同青苔一般，密密的织满潮湿的记忆。
　　我自那起便离开了她，独自前往金山找法海。途中，我路过秦淮素色的妖媚的景时想起了她。那时，我也哼起她终日对湖面所唱的昆曲，纵然我没那使我无言而落泪的东西。
　　法海。我站在散着佛光的山外，撑着被罩得虚弱的身子喊道。我身上青光闪烁，头愈发的痛起来，现实与虚幻在不断地交织。纠缠着如同大雪飞扬的隆冬，我看见血光漫散，看见星盘转动，定格。
　　啊。我一个踉跄跌时叫了起来，却又被扶起。
　　我回头，原来声名远扬的法海是个身上散着檀的佛香的翩翩少年。
　　妖孽。他直视我，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五
　　我站在云崖，手中有青光在闪烁，如同丝绸般的波动着耀眼的光芒。海水从洪荒中涌来，四面八方的包围住了雷锋。浩瀚的蔚蓝在我的脚下匍匐，不断地击打着钱塘。风哗哗的响着，凄凉地扬起我所有的乌丝，疯狂的吹起我的青衫。在春花秋月的时光里仿佛所有的劫数都早已注定，而我的理智也飘碎在天际滚动的雷声中，轰隆着这整个大地的苍生。雷光从乌云里劈下，伴随着雨、风、海在岁月里歌唱，蹂躏着我所有的悲欢。
　　愈演愈欢的闹剧在泪水中上演，我笑着，却哭了。那大地的苍生啊，你们都去见鬼吧，既然姐姐没落在凡世的画上你们就都去死吧。所有负心的人你们就享受着这哀嚎吧，凭什么妖就不可以有自己的爱啊，凭什么！我要你们享用。报应啊，报应啊。事事不爽，今日你们所做的我都要加倍的还给你们。我要你们知道妖也能将你们轻易的捏碎，你们这群蝼蚁！听啊，听啊。我看了血光漫散啊，将海水染得鲜红。多么漂亮啊，就算我犯下大过又如何，你们始终凡人，该受的终将来临。这是劫数，劫数！
　　在我笑亦或是哭的时候，海水被劈开，亮出一条泛着青光鳞波的巷道。巨大的水帘在两旁砌起玉宇，血红的颜色从高处破碎然后坠落。奏出比雷声还响彻的乐响，整个天地都昏暗一片。雷鸣电闪还在继续，海水泛滥还在继续。他走过来，踩碎了薄薄又薄薄的青波，荡开了整个天地间的寂静。然后到了我面前，握住我泛着青光玉辉的手，将它放下。顷刻间，整个天地都云开雾散，潮水不断地倒带，收回了最后一丝猖狂。海水新填了西湖，碧云占据了天空。天地明朗，这一切仿佛都未发生过。我的衣衫也停止了吹拂垂了下来。只有破壁残垣昭示着这世间刚遭受的苦难，雷锋依旧伫立，威严又刺目。
　　他也走了，什么都没说。
　　六
　　我跪在雷锋外，我清晰的记起法力高强的姐姐被伏那天，她甘愿费尽千年道行。涣散她眼底最后的美丽，梨花带雨的押进她命途的终点。
　　姐姐。我跪在塔外，哭得泣不成声。
　　姐姐，你能原谅我吗？我原不知会这样的。
　　塔里没有回音，四周剩下寂寞的冷清。白色的花如她绝美的容颜在阶石上绽放。
　　法海说，这是蓝莲，你姐姐在悔过。
　　我怒不可遏，飞起一剑指向他喉咙道。我有跟你说过要把姐姐压在塔下吗？是你佛性未通，非要置她于死地。
　　白素贞杀死许仙，扔尸西湖，腐水三月。捞上来时臭气熏天。难道不该被压在塔下静心悔悟吗？法海坚定地不畏我手中青剑的说道，何况她早已通晓自己难逃一劫。
　　可那是许仙背信弃义。我剑端抵着他喉咙突起的结，几近哭出的悲愤。
　　那我呢？
　　七
　　青姨。亓轻声对我道，你哭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秦淮河里疯长的水草濡湿我十六年的苦痛。默默地又唱起姐姐唱过的昆曲。
　　真好。
　　我回头。
　　法海。

作者有话说

　　有些故事会有编写，有些地方会有错位。各位看官莫要嫌弃。易眸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