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ACT.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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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全日本的艺能人来说，东京巨蛋都称得上是殿堂级的表演场所，甚至可以说是歌手们的终极梦想。
1987年，永远的天王MJ在这里接连举行了三场演唱会。9年后，世界著名的海豚音皇后Mariah Carey为东蛋创造了公演售票速度新纪录。而接下来的几年里，日本国内的流行天后安室奈美惠和滨崎步也先后在东京巨蛋举行巡回演唱会。另外，还有麦当娜、幸田未来、KAT-TUN、东方神起……光是想想能在这些人曾经站立过的舞台上表演，就能明白，能在东蛋演出，对于一个艺能人来说，究竟是多么巨大的荣耀。
即使是宝生千加，想要在东京巨蛋的后台拥有自己的休息室，也还不够资格，更别提她今天只是作为出演这场慈善演唱会的数十个人气明星中的其中一个而已。但她所在的Akatoki是当今日本艺能界的三大事务所之一，和东京巨蛋的合作也缘来已久，虽说不能像另一家事务所J＆S一样把东蛋当后花园来看，但为自己旗下的艺人要一间休息室，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由于Dream Concert是慈善演唱会，基本上可以说是义务的免票演出，并不会给参演艺人任何酬劳或分成。因此，今天来的艺人都是冲着慈善表演所能给予的人气、名声，以及在东蛋演唱的荣耀而来的。在Akatoki旗下人气足够高的同时，又需要这种活动来宣传自己的艺人，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个人，更显得这间休息室宽敞又安静。
早在宝生千加躺在美容院做facial时，黑子哲也就先行一步，来到后台与staff们确认表演时的相关事宜。一个小时后，宝生千加才带着新换的小助理来到休息室。然而奇怪的是，只有这里竟然没有她的位子！
她皱着眉扫视一圈，终于在某一个化妆台旁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自己的名牌。
咯。咯。咯。
宝生千加弯腰从垃圾桶里拿出名牌，随手放在化妆台上，脸色不善地扣指轻敲桌面。跟在她身后的小助理想劝又不敢劝，一脸世界末日要来临哥斯拉跑上岸的生无可恋。
坐在原该属于宝生千加的位子上的女人大约四十来岁，虽然化了浓妆，脸上的粉多得能抖下来两斤，却仍能看出眼角的细纹与嘴角的法令纹。她甚至没看宝生千加一眼，对着镜子自顾自地涂口红：“在艺能界呆了这么久，连尊敬前辈都不会吗？”
她慢悠悠地把口红旋回去，艳红的唇冷冷勾出笑容，“既没有实力，又没有人气，什么时候像你这样的货色，也能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前辈了？嗯？”口红被“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还不给我滚开！”
助理被吓得倒退一步。宝生千加不怒反笑，微笑在脸上停留不到两秒，她突然狠狠把名牌拍在那女人桌上。
啪！
宝生千加紧盯着她的眼睛，冷笑：“高田前辈年纪大了，看不清这上面的字，还是我来念给你听吧——”
纤细的手指随着她的话点着名牌上的汉字，“宝、生、千、加！不是哪个脸部胶原蛋白流失严重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苍蝇睫毛涂得跟蟑螂腿一样而且还根本不属于我们赤时事务所的厚颜无耻的大妈！”
“噗！”
休息室里的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色都变了，连化妆师都笑得差点把眼线画到眉毛上去，又见高田凉子恨恨地瞥过来，慌忙将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
虽然高田凉子是个青春不再、人气下滑严重的过气艺人，但她毕竟和Akatoki的专务户田正雄有着相当密切并且不可言说的，那种“你懂得”的关系，得罪她会有什么后果，谁都不想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然而，休息室的角落里，正翘着二郎腿翻看音乐杂志，十足一副大爷模样的不破尚却当即大笑起来。
高田凉子转头怒气冲冲地瞪他一眼，气愤地咬住唇，但并不敢说些什么。
不破尚是Akatoki今年力捧的新人，本身具有非凡的音乐才能，出道后第一首自创单曲就能蝉联Orion榜长达四周，再加上长相帅气、形象酷炫，一时间俘获少女饭无数，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以她在户田正雄跟前的面子，还不足以得罪这样一个艺人。
但一个人气下降、丑闻缠身、声名狼藉、anti无数的“前任”国民偶像……哼，作为资深的前辈，她想，自己还是可以教训教训这个黄毛丫头的。
高田凉子将视线移回宝生千加身上，一见她那副嚣张的神气，心里的怒火更是烧得不行。倘若她还有当年的人气，这样一个出名废物的花瓶偶像，凭什么能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出道这么多年，没有实力就算了，连怎么尊敬前辈都不懂吗！”高田凉子厉声呵斥着，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高高举起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
宝生千加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冷冷道：“前辈？靠出卖身体蹭到别家事务所，也还混的这么糟糕……呵，论起失败的经验，你倒是的确算我的前辈呢。只可惜……”
她神色冷漠，狠狠甩掉高田凉子的手，“我连和你碰一下都觉得无、比、恶、心！”
高田凉子脸色大变：“你……！”
她被宝生千加用力一甩，直直地撞上了身后的化妆台，化妆品乒呤乓啷地滚了一地。她那副脸色发白地直喘气，狼狈又不堪的模样映入宝生千加的眼里，却连一点都无法唤起她的同情。
“……啊拉，这是怎么啦？”
带着诧异的温柔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一头浅褐色微卷长发的少女掩上门，匆忙小跑过来扶住高田凉子：“高田阿姨，你怎么了？”
“还不是你这个好‘前辈’！”高田凉子哗啦啦地把刚才的事情倒了出来，末了还哭得稀里哗啦的，“纱和，你总说她刀子嘴豆腐心，没有什么恶意，但这也太刀子了……”
“不是这样的！千加姐她……！哎呀，高田阿姨，你先别哭啦……”户田纱和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泪。
情妇和妻子的女儿竟然相处得这么融洽，户田专务还真是能干啊。宝生千加冷笑着“切”了一声：“别哭了，大婶，眼线都花了，跟女鬼似的。”
高田凉子立马不哭了。
户田纱和松了口气，悄悄朝身旁的助理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高田凉子离开：“高田阿姨，我的化妆桌给你用吧，我和千加姐一起就好了。”
“可是……”高田凉子还想说些什么，见她正亲密地和宝生千加耳语，知道今天自己是讨不得好了，只能暗恨于心，愤愤坐到户田纱和的位子补妆。
瞥了眼脸色黑得不像话的高田凉子，户田纱和低声对宝生千加说：“千加姐你也是的，她毕竟是前辈，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哼，只要她自己做得不难看，怎么说都不会难听。”宝生千加翻了个白眼，拉开椅子，坐在化妆桌前开始帮自己化妆。
户田纱和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上的粉刷，柔声说：“我来帮你吧，千加姐……千加姐这么漂亮，不好好化妆多可惜。”
“无所谓。”反正我肤白腿长貌美如花，就是如此天生丽质遭人妒忌，简直无奈！
宝生千加懒懒坐在位子上，挥手示意小助理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打开俄罗斯方块开始玩。小助理一边小心翼翼地服侍她，一面以憧憬的眼神望向户田纱和。
——不愧是新世代的少女偶像，能够以一部漫改电影就一跃成为“国民初恋”的她本身就具有很高的偶像性，没想到性格竟然还这么温柔体贴，简直就是所有idol的楷模！
户田纱和的技术确实不错，很快就替宝生千加化完妆。宝生千加端详了镜中的自己几秒后，撩撩头发，站起来将位子让给户田纱和，恰好外面的staff敲门叫她随时准备好上场，她便拍了拍户田纱和的肩膀说：“我先走了。”
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来，微微一笑道，“你是我带出来的，一会儿可别丢了我的脸啊！”
明明是别扭又冷淡的语气，笑容里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嗯。谢谢千加姐鼓励我。”户田纱和重重点头，轻浅微笑，浅棕色的眼眸在灯光的照射下清澈得似乎一望就见底，“千加姐也要加油哦！你的表演……一定会很顺利的。”
“……啊，嗯。”
宝生千加怔了一下，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冲户田纱和点点头就离开了。
户田纱和静静目送她离开，而后优雅地在化妆桌前落座，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良久，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而干净的微笑。精致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拈起桌上的名牌，轻轻一丢，那写着“宝生千加”的名牌便准确地落入垃圾桶中。
不破尚留意到这个动作，不屑轻哼一声，修长双腿搭在化妆桌上，再用音乐杂志盖住自己的脸，打了个哈欠开始睡觉。
东京巨蛋的广阔舞台上，各色灯光闪耀不停，制造出华丽又唯美的舞台效果。台下如同海洋一般的荧光棒以及应援标记正合着轻快的节奏摇摆，激烈兴奋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黑子哲也从后台那多达数十块的小屏幕前经过时，正好是J＆S旗下的当红男团F.A.I.R的演出，主唱是组合中人气最高的队长朝日奈风斗。舞台的大屏幕上给出的特写镜头里，十次中足足有七八次都是他的，每次放出来都会激起台下又一阵尖叫高潮。
他侧首去看时，没留意前面的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别人。
“对不起……”
“不好意思……”
同时开口的两人俱是一怔。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户田纱和的经纪人，松浦清。
他推了推方框眼镜，微笑道：“黑子君……没错吧？直到现在才和你初次见面，真不是好意思。”
“请别这么说，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我来主动拜访您才是。”黑子哲也面色淡漠地与他握手，口吻客气礼貌得仿佛来自江户时代。
松浦清是宝生千加从前的经纪人，从四年前她刚出道开始，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知道一起经历过多少风雨，两人才终于从当初默默无名的少女与颓废无用的大叔，奋斗到如今一个是国民偶像，另一个则成为金牌经纪人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两人的感情如此深厚，几个月前，当Akatoki事务所突然决定把宝生千加的经纪人换为黑子哲也，并且将松浦清调配为户田纱和的经纪人时，才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弹情绪。
“尽管很希望能和你继续谈下去，但是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下次有时间的话，一定再和黑子先生好好聊聊。”松浦清一反平日温和淡然的形象，匆匆说完这段话便要离开，脚步已经迈出，却又蓦地顿住，“对了，黑子先生……”
“千加她很好。”黑子哲也主动接下他欲言又止的话。
“是吗……”松浦清神色复杂，“那就好。”
“……”水蓝色的眼睛眨了眨，黑子哲也盯着他，没有再接话。
不经意间竟出起神来的松浦清捕捉到黑子哲也身后的一抹身影，当即厉声喝道：“前藤！”
这与他平时表现出的淡定温和相差太多，许多staff们在忙碌工作之余，都忍不住扭过头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怎怎、怎么了，松浦先生？”可怜的助理更是被他吓得不轻，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跑到他身前，“是纱和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不，纱和没事。”松浦清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冲黑子哲也笑笑，扯过那个叫前藤的助理往僻静的地方走，手背上竟然还爆出了青筋，可见用力之大，“刚才纱和让你做什么去了……”
随着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什么都听不见了。
黑子哲也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眉头静静地皱起来。还没等他想出个究竟，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尖叫。
只见舞台上金发的帅气男子正朝着自己的歌迷挥手飞吻，而后潇洒地退场。舞台上绚丽的灯光渐渐熄灭下来，观众席上却热情不减，发出一阵又一阵“尚——”、“尚我爱你啊”的尖叫声，久久不歇。而观众席上挥舞不停的荧光棒和应援标志更是仿佛璀璨的星海，散发着温柔绚烂的光芒，美丽得不可思议。
既然不破尚退场了，那么接下来的就是……
“千加！”
“千加我爱你啊——！”
“千加你最棒啦！”
宝生千加的粉丝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为她应援，其余人即使再怎么讨厌她，也出于礼节继续举着手中的荧光棒。尖叫声在偌大的体育馆上回荡，显得格外微弱。
没过多久，舞台上的大屏幕上就闪现了黑白雪花，观众们自觉安静下来，等待上面出现的画面。
黑子哲也被调到会议模式的手机一阵震动，他匆匆低头一看，向来平静淡漠的脸上立刻变了脸色，拉住一旁走过的staff：“麻烦你们把……！”
然而，太晚了。
观众席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大屏幕上闪现的画面看，他们眼里倒映着的屏幕微光，竟有几分像是熊熊燃烧的火光。
与手机推送上显示的内容完全一样。
那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宝生千加。
酒吧里被男人搂住肩膀的背影，后台里被不破尚扶在怀里的侧面，与黄濑凉太低头凑在一起的样子，和同公司或是合作的男性艺人的合照，痛哭不已的后辈面前冷漠的表情，面对前辈时高傲的嘴脸……
最后在黑色的大屏幕上，定格在一句血红的汉字上。
“去死吧，宝生千加！”
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女饭们的尖叫声不知道从哪里响起，此起彼伏，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痛恨。
“去死吧，宝生千加！”
“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我们的尚！”
“花瓶！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想吐！”
“长这么难看怎么不去死！”
“下流！龌龊！□□！”
“不要脸！”
深感受到欺骗的男性粉丝们也纷纷折断了手中宝蓝色的应援荧光棒，更有甚者竟然当场破口大骂起来：“装清纯的婊子！”
“这算什么偶像！”
“贱人！”
大屏幕上的画面很快被后台staff们手忙脚乱地关掉。与此同时，舞台上灯光四射，轻快的音乐骤然响起。宝生千加迅速转回身面对着观众，带着元气可爱的微笑唱响了第一句：“世界充满了温柔与爱……”
温柔轻快的旋律中，原本五彩斑斓、璀璨美丽的观众席陡然暗淡下来，台下各色方阵都变得漆黑一片，只剩下一小块宝蓝色，仿佛浩瀚宇宙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在黑海中挣扎浮沉。
“千加！千加！千加！”
台上的音乐轻快活泼，台下的观众席一片寂静，那片宝蓝色发出的微弱的应援声几乎没人听得见。
“It’s all right！”
伴随着歌词俏皮地眨了眨左眼，宝生千加扶了扶耳麦，微笑着开始简单轻快的舞蹈。
舞台下一片骚动，渐渐地，一部分荧光棒又亮了起来。各色的荧光棒都摆成了“×”的形状，伴随着一声声叫喊而震动着。
“去死！”
“贱人！去死！”
“滚出去！”
“去死！去死！去死！”
巨大的喊叫声回荡在偌大的东京巨蛋中，听上去格外阴森。
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仅仅来自于华美的舞台。宝生千加按照之前的编舞跳到舞台边，前排的观众们就像炸了锅似的，成堆的荧光棒与应援物被狠狠扔上舞台，有一根甚至扔中了她的眼睛。被投影在舞台的大荧幕上后，观众席上立刻传来一阵大笑声与叫好声。
然而，宝生千加只是站在原地顿了顿动作，很快又跟着节奏边唱边跳起来。
“扔得好！”
“砸死她！”
歌曲已经唱到一半，台下的人们见宝生千加似乎根本没受影响，还在继续唱着跳着，便开始合着节奏喊起来。
“世界沉浸在温柔中……”
“去死吧！”
“你对我的爱包容了一切……”
“去死吧！”
“滚出去！”
“It’s all right！”
“去死吧！看见你就想吐！”
“只要有爱就all right！”
“去死吧！”
“贱人去死吧！”
“滚出去！”
面前是吞噬一切的无边黑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只有回响在耳边的恶毒诅咒还提醒着她，她现在还在舞台上。
喉咙发紧，声音控制不住地哽咽，宝生千加维持着最后一秒的微笑，唱出了最后一句：“It’s all right！”
干冰化作白烟猛地喷出，舞台上的灯光渐渐变暗，台下传来一阵巨大的嘘声与咒骂声。宝生千加深深鞠躬，升降台像设计好的那样缓慢降下，灯光也伴随着变换颜色，最终陡然熄灭。
于是，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一滴泪，落入黑暗中，旋即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说第2章 ACT.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