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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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司背挺得笔直，一头长发松松垮垮的披在身后，随着夕阳的微风轻轻舒展着，如同一道黑色的瀑布。烨的右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看着那修长的手指小心的从香盒中取出一支檀香，点燃后放进了红褐色的香盒，随着檀香缓慢的燃烧，香盒上空渐渐飘荡起一缕淡淡的烟雾。
正当司端起水壶，准备给茶壶中注水的时候，搁在玻璃茶几上的手机吱呀吱呀的叫了起来。司平静的脸上略微泛起了一丝诧异的表情，歉意的朝着正用余光扫向手机的烨歉意的一笑，起身进了房间接电话。
烨略显无趣的看着走入房间的司，随手拈起一块摆在碟子上的凤梨酥，松软香甜的口感充斥着口腔，烨缓慢的咀嚼着口中的点心，眼光扫过阳台。阳台上摆着一个三十公分高的玻璃茶几，一个竹制的茶盘稳稳的蹲坐在圆形茶几的正中央，靠近墙面的茶几上放着的是烧水的水壶，边上还有一个五彩琉璃花瓶。花瓶上插着几只含苞待放的百合花，这花是烨刚才路过花店随手买来的。
阳台的一角堆放着一个硕大的狗窝，一只半大的阿拉斯加雪橇正团成一团趴在银灰色的狗窝里呼呼大睡。烨面带笑意的打量着那个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自己的肚皮的雪橇犬，似乎是因为不喜檀香的刺鼻，小雪橇犬还时不时耸动它的肩膀，想要将它的鼻子埋得更深一些。
这只银灰色阿拉斯加雪橇是烨从花鸟市场买来送给司作伴的，小家伙似乎是因为太具有破坏力的缘故，司一直将它关在这宽阔的阳台上。不过名叫来来的小家伙似乎对自己的地盘很满意，并没有撒泼打滚的非要钻进司的卧室去大肆破坏。
烨伸手捞过正团成一团的来来，将它摆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那一双蔚蓝的眼睛无辜的盯着自己，颇有些恶趣味的抓起来来粉嫩嫩的前爪玩了起来。有些不满的来来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是在抗议烨打扰了它的休息，不过还是很识时务的没有从烨的怀里窜出去。反正就算窜出去还是会被逮回来的，来来才不会和烨做这样无谓的抗争呢。
“嗯，好的。”“嗯，行的。”“嗯，没问题。”司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有些模糊不清。
烨怀抱着来来，将整个身子埋进了硕大的藤椅中，看着那个一面接电话，一面踱步的司。司的五官很平常，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脸上万年挂着一抹浅笑，温和而又疏离。现在正在接电话的她依然笑得温煦，只是那笑容究竟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烨觉得自己分不清楚。
“嗯。就这样吧，再见。”司终于挂断了电话，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有些无奈的看着正在和来来玩得正起劲的烨。
“来来，过来。”司将她的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蹲下身子，双手伸出迎接着从烨的怀中窜出来朝着自己飞奔的来来。
“这小没良心的。。。”烨有些不满的嘟囔，看着司温和的蹲下身子用她修长的手指挠着来来的肚皮，看着小家伙开心的吐着舌头，满脑袋在司的怀里乱拱。
“不要欺负它，它还小。”司有些无奈。烨似乎一直很喜欢欺负这小不点，虽然这小家伙看上去蠢萌蠢萌的，可是老是欺负会给小家伙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的啊。
“工作上的事情？”烨好奇的问。司刚才接电话的时候脸上虽然依然挂着一贯的微笑，但是对司比较熟悉的烨还是看到司一边接电话，空着的左手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门框，这似乎只有司在不耐烦的时候才有的小动作。
“唔。。。”司依然抚摸着来来的毛，沉吟着。
“不好说那就别说了，泡茶吧。”烨知道司的嘴很紧，不过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她真的和自己说什么。
“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司的脸上又露出了招牌浅笑，小心的将来来放到了地上，看小家伙屁颠屁颠的又钻回它那硕大的狗窝趴着，这才洗了洗手，又跪坐到了茶几边上，专心的开始泡茶。
看司泡茶是一种享受，行云流水的动作，优雅的姿态，淡淡溢出的茶香和点燃的檀香交织在一次，形成了一种静谧优雅的意境。那个挽着袖子，露出一双如玉般手腕的女子，轻巧的将茶水从盖碗中沏出，倒进了公道杯，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茶水注入茶杯，递给了一脸享受的烨。
轻轻的抿了一口橙红色的茶汤，烨抿了抿嘴，感受着茶汤在口中流转带来的香气，这才意犹未尽的咽下。
“呵。。。”司端着茶杯，看着烨一脸享受的表情，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
“笑什么笑？”烨有些微恼，不满的瞪了笑吟吟的司一眼。很可惜，这个人和自己虽然很合拍，但是两个人都很清楚，可以是最好的朋友，但绝对不能有爱情。唔，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样的存在，性格相似的生死之交，却永远无法萌生爱意。想来如果老了，俩人实在是觉得孤单寂寞，搬到一处这样喝茶聊天，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身为一名茶店老板，总是不厌其烦的拎着茶到我这里来让我代劳，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司浅笑，对于烨的恶趣味实在是觉得可笑。
“周瑜打黄盖而已。”烨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过是两个无聊的人凑在一起解闷而已，司有时候真的是刻板的让人发指。
“你怎么不说是两个闲人在消磨时间呢？”司反驳她，略显黯哑的声音在烨的耳边回荡。
“听说你最近桃花运甚旺？”烨依然认真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打听八卦一直都不是烨的爱好，有所问必然有所出。
司很清楚，烨和自己一样，都是已经对所谓的情啊爱啊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对于生活的追求已经完全降低到了只要能活下去就好的程度了。
“作为完美情人的你，不知道当年多少人围着你转，怎么又在这个时候动了心？”烨问的很漫不经心，却不容司逃避。
“唔。。。”司抿了一口茶，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有些无所谓的说，“成人之美而已，你信么？”
“有这么成人之美的？”烨嗤笑，对于司的这个反应早有预见。对于这个人，这些东西早就已经不是她在意的了。司一向为人淡泊，可是却从来不爱管什么闲事，能够让她“成人之美”必然是有那么一些渊源的。
“放心。”司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依然挂着不变的笑容，“不过是旧友，现如今求到我的面前，且替人留三分脸面吧。”
“又是心软，你怎么总是这样心软？”烨有些不满，秉承着不让自己吃亏，也不让自己朋友吃亏的原则，烨对司的性情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司的淡泊在烨的眼中看来，就是一个字：懒。懒得计较，懒得去想太多，懒得去争，懒得去解释。
将脸颊上的长发挂在耳后，司无所谓的耸肩，“横竖不会让我怎么样吃亏，你又何必担心这么多呢？”
比起司的淡漠，烨在外人眼中看来多了几分热情和活力，身为一家颇有名声的茶叶店老板，在商言商的烨在人际交往上自然是完胜司这个看上去完全无害的儿科医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烨的职业需要，但是，这位精于算计的女老板也就是在司的面前才会表露出属于她的真实想法。
人和人之间是需要讲缘分的，有些人是一见如故，有些人是一见生厌，烨觉得自己看到司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安静的女人。她也很敏锐的察觉出，司的过去应该有很多有趣的故事，那张微笑的脸不过是司留给这个世界的伪装而已，如笑容灿烂的自己一般无二。
“怎么突然好奇这事情来了？我记得你是一向不问我的过去的，难道你最近喜欢打听起八卦来了？”司有些狭促的问。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烨才不会上司的当，这样的戏谑如果自己当真了，还不天天被她气得脑溢血？司在外人眼中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女人，只有和她算得上是生死之交的自己才清楚，这女人实在是一个腹黑而且嘴毒的小女人。
“也或者是因为，你最近又看上了哪个小姑娘，为了贴近年轻人的想法，所以你才显得格外活泼？”司从来不觉得打击烨是一种不良嗜好，适当的给一些小小的刺激可以让烨的脾气更加平和稳重。自己真的不是在欺负人，自己真的是一心一意的为烨着想啊。
“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我有那么折腾么？”烨对司的诽谤呲之以鼻，自己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看上什么小姑娘？陪小姑娘过家家酒么？
“你权当我好奇吧，说来听听呗。”
“这都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司似乎也需要一个倾述的对象，并没有回绝烨的意愿，一面缓慢的说着，司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一脸的平淡。有一些事情不是司说忘记就可以忘记的，况且以司的性格，很多东西不是她自己能够忘掉的。
“你能不能别像牙膏似的，我催你一下你说一句？干脆点行不？”烨不满。
“那你是想听言情版的，还是精简版的？”司见烨不耐烦，摇头轻笑着问。
“先说精简版的。”烨磨牙啊，这货就是欠揍啊有木有？
“人家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这几天和老公吵架，把我拖出来当挡箭牌。”司说的很简练。
“你妹！”烨炸毛了，这还真心是精简啊，一句话就交代完了。
“这么不禁逗。。。”司又抿了一口茶水，轻笑着说。
“你说不说？”烨觉得自己真的没法子和司好好说话。
“我不说怎么滴？”
“我绑架你家来来！”
“绑吧，另外附送你一袋狗粮，一个礼拜以后我会付赎金把它赎回来的。”正好自己最近要出差，把来来寄在宠物店怕来来不习惯，送去烨那儿才是上上之选，反正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来来对烨也是非常的熟悉，完全不怕它不适应环境。
“你个贱人！！！”烨被司气得哭笑不得，“你又要出差了？”
“嗯，要去一阵子。”司老实的点头，还指望烨照顾来来，顺道有空到自己这来晃悠一下，照看一下空屋子，总不能这样甩手走人，那也忒不地道了。
“大概要去多久？只一个礼拜？”烨好奇，司虽然已经晋了主治，但是各种出差，各种有事的状况，真不知道她的科室长看到她的时候脸天天是不是都和包公一样。
“正好要去我朋友在的那个地级市。”司有些无所谓的说，“公事私事可以一起办了，挺方便的。”
“我说你什么好？”烨对司在工作上逆来顺受的性子实在是无从吐槽。全单位的人都知道司性格好得不得了，别人吩咐一句，她总会尽心尽力的帮别人做到最好，还单身各种没有负担，各种方便被指使着出差，下乡，援建之类的。“你就不会说NO是么？”
司只是老神在在的看着烨，脸上依然挂着那不变笑容，也不顶嘴。烨是一个很冷情的人，司基本上没有见过烨对谁不给笑脸，也没有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过，场面话说来她那叫尊重人，骨子里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懒得和人打交道，懒得去管别人死活。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事情了。”烨对司的笑容虽然已经免疫，但是这样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了。“我也懒得说你了，反正你心里有数就成。别傻乎乎的让人当棒槌使唤了还不得好。”
抿了抿嘴，司的眼里尽是温煦的笑意，这一次她是真的笑了。“你看我是吃亏的人么？”
“好吧，好吧。。。”虽然不愿意承认，烨还是挺佩服司的，细节上她拿捏的实在是太到位了。做好人不留名的事情绝对不是司的本性，她懒得拒绝别人是一回事，但是也正是因为懒得出奇，所以每件事情办得漂亮之余，基本上都堵住了别人下次麻烦她办事的机会。看着司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杯中的茶水，烨突然有一种这个人实在是高深莫测到了让人不能接近的感觉。“说说你和你那个什么老朋友的事情呗。”自己今天是来挖八卦的，不是来关心司的人际关系的，这才是重点好么？让某只各种带跑题的烨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和司比起来，智商绝对不是一般的捉急啊。
“我20岁的时候认识的她，当时她23岁，已经嫁人了，还有一个5岁大的女儿。”司见烨已经开口骂人，知道差不多该收手了。回忆往事，有一个人和自己一起分享也许会是一个不错的感受。烨面对自己的时候固然有些嘴碎，可是却是一个很不错的听众，也不是一个嗜好将八卦传得满天飞的人。
“5岁大的女儿？”烨挑眉，细长的眉毛桃色的眼影显得格外的惹眼。身为一个生意人，天天和数字打交道的她立刻就理解了司为什么要点出女儿年龄的问题。“啧啧啧。。。”
“嗯。”司的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结婚了。”
“啧啧啧，勾搭有夫之妇，道德败坏啊！”烨一面摇头一面哀叹人心不古啊。
“我和她是在网上认识的，当时也不过是谈天说地，闲话世事而已。”司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也似乎只是在回忆当初俩人究竟是怎么相熟起来的。
“原来你还网恋？”烨仿佛像是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是外星生物假扮的一般。在烨的眼中，司是一个古板到了极致的老顽固，网恋这种行为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别想太多。”司见烨一脸不怀好意，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愿意成全她的妄想。“我和她只是随便聊天而已。”
“随便聊天能聊到她的孩子，能聊到她的老公？”烨完全不相信司的说辞，这特么是逗谁呢？
“她随便说，我随便听，随便信。就像你店里的小妹拿着三十块的茶叶硬是给我说三百块一斤，我不去拆穿一样。”司不觉得烨的智商能够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还是很善良的联系烨的职业打了一个她能听得懂的例子。
“你不提那事儿你会死么？”烨火大的得不得了。作为一家很有口碑的茶叶店，店小妹忽悠客人的事情只发生过一起，好死不死正好让这个记仇的小女人给撞上了。欺生宰熟虽然是茶叶店的一贯作风，但是烨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节操的商人，为了一点利益砸掉了自己祖传的招牌实在是太亏本的事情。那个胆敢杀熟的店小妹早就让她辞退了。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么？”司依然笑得一脸纯良，“她说什么，我信什么，逢场作戏而已。她当不当真与我何干？”
“行，行，行，您老高风亮节，继续说！”烨觉得自己和司吵架绝对是超级扼杀脑细胞的行为。
“后来她找我要了电话号码，才知道我和她离得不远，于是想请我吃饭。”司的脸上依然挂着浅笑。
烨见过司早年的照片，留着短发的司一脸阳光，很有美少年的味道。司的五官并不深刻，但是就是那张看上去挑不出任何优点的脸偏偏让人顺眼的不行，早年的司还是很帅气的。不过现在的司。。。烨笑得有些猥琐。
“好言邀请的数次，我也不好总是拒绝，于是便吃了一顿便饭。”司轻轻的眨了眨眼睛，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唔，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聊聊人生聊聊理想？”烨依然是不怀好意。
“她长得很漂亮，说话也很温柔，言行举止颇有家教。”司依然秉承了她一贯不在人后说人短的习惯，对于记忆中的那个人还是各种赞扬。
“然后你就怦然心动了？”烨还是没有死心，各种将话题往司的身上绕。
“我还是欣赏这样的女子的，优雅知礼。”司完全不上当，“我可不像某人，有啃嫩草的习惯。”
“我呸，你就是个姐控！”
“总比荼毒国家幼苗来的好吧？”司没有反驳烨的说法，她确实是比较欣赏年纪比她略大的女子。
“你妹！”烨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蠢透了，什么姐控妹控的是重点么，是重点么？
好心的为正在暴走的烨续满茶水，司觉得自己这样欺负烨这个智商一直很捉急的人实在是太不厚道了有木有？“虽然我很早就一个人生活，但是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司学着烨那样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奈外加无所谓。
看着一向一本正经的司学着自己放荡不羁的样子，烨心中突然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尼玛，要不要这么恶心人？为什么自己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风流倜傥，但是一旦被司模仿，落在自己的眼中却是一种小丑般的拙劣？不过对于司的行为，烨还是比较感激的。司总是这样，不会当面说自己什么，但是总会隐晦的点出自己的缺失。让自己很直观的看到自己的问题，还给自己留够了面子，也许真的只有司这样对人情世故已经熟稔到了仿佛像是喝水一样的人精才会做得这样滴水不漏吧？
“她和我一起吃了顿饭，也就这样了。”司依然说得风轻云淡，“比起网友来，见过面的她自然也就比一般人要熟悉很多很多。”司没把这样的定位看得有多重要，这个拥挤热闹的城市，每天都会和那么多人碰面，谁又能比谁更亲近呢？
“这妹子想多了。”烨突然觉得有点同情司口中的那个“她”，那个连名字司都懒得提起的可怜女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也许就是司这样的，看上去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谦虚儒雅，但是骨子里对所有人都无所谓到无视的程度。可是又有多少人看清楚了司笑容背后的冷漠和无情？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司的善解人意背后藏着的那一种无所谓别人生死的漠然？所谓的虚伪便是被人轻易洞悉的礼仪，所谓的礼仪便是用客气和优雅包裹的疏离，这个道理究竟有多少人懂？
“你不怕你也想多了？”司似笑非笑的看着正在叹息别人命运的烨。
“我想多少和你没关系。”烨无所谓的笑了笑。对司这样的人，想要感动她实在太难太难，但是如果能撬开她的防备，那么她绝对会为你付出一切。烨很清楚自己在司的心中的地位如何，和她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就完全跑题了。
“也许是她想多了，也许是当时的我想多了。”司突然觉得自己在烨的心目中的形象太过高大上，这年头没有经历过那么多傻逼的事情，又怎么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逗比呢？
“你居然会想多了？”烨终于知道这个故事的彩蛋到底藏在了哪里。唔，其实司还是挺厚道的，自曝其短的事情居然也做得如此理直气壮外带光明正大。
“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也年轻过，如果我20岁的时候就像这样等死一般的活着，你不觉得不科学么？”司很好心的提醒烨，犯错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让我幻想一下你逗比的样子不行么？”烨扼腕，对于司这样无情打断自己幻想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我又不是生而知之。”司无奈的笑，打断烨的妄想确实挺残酷的，但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自己也绝对不会去否认，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勇气和担当的人。右手手指转动着带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司承认烨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精彩得不得了。
“你不是生而知之，你只是在30岁的时候就过上了60岁的生活。”烨不满司的说法，这人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是淡淡的。这家伙会不会在临死的时候，都会是这样一副笑容？
“说得好像你的日子很有活力一样？”瞥了一眼正在嫌弃自己的烨，司突然觉得烨这家伙五十步笑一百步的蠢行为真的是做得熟悉得得不了。
20岁的司和30岁的司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30岁的司学会如何完美的掩藏自己的想法，学会了如何用所谓的礼仪来包裹自己的疏离。更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平静生活。10年最美好的时光，司觉得真的仿佛就像是一夜之间，她大彻大悟，看清了一切也放下了一切。
“喂，你是不是又跑题了？”烨突然觉得话题完全不对劲了好么？
“她和我不一样，23岁的她比20岁的我懂事很多。”司的记忆中突然出现了那人的笑容，漂亮迷人。
“懂、事。。。”烨很关注着两个字。
“唔。。。”司看着不怀好意的烨，突然有种想一杯茶泼在这个龌龊女人的脸上的想法，不过想到某人脸上厚厚的粉底，再看了一眼杯中清澈的茶水。好吧，浪费东西是可耻的行为，为了这些茶汤不至于沦为卸妆水，还是放过这个满脑袋黄色思想的小女人吧。况且某位每天出门必须把自己的脸像是墙壁一般粉刷了一遍又一遍的女人，还是不要破坏她苦心积虑的伪装吧，毕竟素颜的女人，特别是她这个年纪还非得要靠神乎其神的化妆手段装嫩的女人被揭开了伪装之后，变身杀人狂魔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障碍啊。
“你别绕了，我们直奔主题吧，你们啪啪啪了没有？”烨问得相当豪迈，也相当直接。
在这种问题上，司永远都是甘拜下风的，烨的奔放豪迈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我说没有你信么？”司觉得自己和烨去谈什么叫做正人君子估计难度太大。
“你直接说是处女好了。”烨一脸鄙夷，“都是成年人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柳下惠？”
“处女。。。”司一脸玩味的看着烨，“你在说你自己么？”
“喂，你够了！”烨炸毛，自己怎么在她的面前这么弱气，处女神马的，自己真的。。。烨无奈的捂脸，这混蛋！
看着又被自己调戏的烨，司突然心情好了很多，果然烨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外带玩具啊。“我和她没有任何不应该有的行为。”司耐心的解释，“她比我懂事很多。”
“喂，我承认我没你聪明，你能不能说的直接一点？”烨不明白司口中的“懂事”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欲擒故纵你知道怎么写么？”司好心的向烨解释，“不得不承认，23岁的她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我指的是思想。”甩了一记白眼给一脸依然猥琐的烨。
“真不好玩。”烨很不满，一点颜色都没有多没劲儿？
“你想怎么好玩？”司咧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明晃晃的吓人。
“没，没，没。。。”烨有些喏喏，自己可不想去招惹司那个阴毒的女人。每当自己招惹到司的时候，烨总觉得司完全就是集缺德、无耻、凶残和恶毒为一身的恶女人，以蹂躏自己为己任。
“没有就好。。。”司笑得意味深长，“我和她没什么，但是很多人都觉得我和她有什么，必须有点什么。”
“好吧，我知道了。。。”烨泪目了，自己就是那个“很多人”中的一员。烨恨不得自插双目啊，自己倒霉催的直接撞到司的枪口上了。“其实。。。你不用这样想的，没有多少人认识你啊。”主要是我现在不想认识你啊，亲爱的，求求你先暂时性失忆一下好不好？暂时先忘了我认识你好不好？烨在心中痛哭流涕。
“我又不会吃了你。”司依然那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继续缓缓的说，“很多人都不认识我，但是不包括她希望知道我的人。”
“她希望的？”烨觉得这个女人其实对司还是有那么一些真心的，否则的话，怎么会做出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不过依着她对司的了解，这一个绝对只能好好商量，绝对不能威胁的女人，否则她一旦暴走，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和你猜的一样。”司咧嘴露出森森的白牙，看得烨心中直打鼓。烨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不想继续往下听了，臣不密失身啊。自己真的不是故意想看八卦的，自己真的只是无辜的，无辜的，无辜的啊。
“还想听下去么？”司看到烨那一张扭曲得非常有特色的脸，好心的问。
“我感觉我还是别听了。”烨很知趣，也很清楚自己的能耐，关键是她更清楚司的性子，这女人简直就是，诶。。。
“那我不说了？”司挑眉，自己这么好心的满足某人的八卦精神，某人居然怕死的退缩了，实在是太没劲了。
沉默了一会，司又开始继续和烨喝茶，还有心情陪来来玩了好几次丢球游戏。不过烨已经觉得司的身上又开始缠绕着那种阴郁的气息，虽然现在是夏末，夕阳普照的阳台上还有一些灼热的气息，坐在她对面的烨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冰窟中一样。
收拾着茶几上摆放的茶盘，司虽然没有催烨离开的意思，但是已经草木皆兵的烨火速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这个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引发出暴风雨前奏的危险环境。这年头宁死道友不死贫道啊，烨一面擦着自己脑门上的汗一面开着车，恨不得离某只双眸尽是阴郁的危险生物越远越好。
将茶盘清洗干净，司将茶盘翻过来晾在阳台的背光处，这才满意的抱着来来坐到阳台上摆放的藤椅上发呆。还是幼犬的来来一直都是活力充沛，除了睡着的时候，恨不得一直有人陪它玩耍，被圈在怀里的它暂时还没有学会有足够的耐性陪伴抱着自己的主人一起发呆，于是小脑袋在司的怀里拱来拱去。有些无奈的拍了拍来来的脑袋，司还是将它又放在了地板上，看来来咬着它的毛绒玩具甩着脑袋自得其乐。其实来来和当初的自己很像呢。。。司突然觉得把当年的自己和幼犬联系在一起，确实是一个挺好玩的事情。
司都有些忘记年轻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了，如果不是她突然的一个电话，司觉得自己会这样平静无波的活下去，直到自己咽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起，已经从一个活泼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阴郁的女人？每天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看着这个城市发生着日新月异的改变。似乎在刚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正对着阳台的是一片空地，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住宅区？司有些失神，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难道自己真的已经老到已经失去所有的回忆了么？
20岁的司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在十余年后会变成自己当初最为厌恶的样子，平静的数着日子活下去，没有理想，没有爱情，甚至连情绪都匮乏。年轻真好，可惜自己已经没有年轻了。司觉得这个世界其实很公平，在你最为张扬的时候，你可以肆意妄为，因为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证明自己的对和错。但是在你开始渐渐积累了经验之后，你再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余地，因为你已经错不起了。是不是因为错不起，所以就更加的保守，更加的不敢错更加的怯懦了？年轻时的血勇之气在成熟的过程中似乎都被渐渐剥夺了，在自己还没有发现的时候，自己好像突然就老到不能动弹了。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优雅而知性的存在，可是司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不敢去面对失败的怯懦者而已。
拎着手中的旅行包，司有些疲惫的从汽车站中走了出来。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在这里基本上没有人认识自己。扭头到处打量着广场上来去匆匆的人群，司有一种宛如隔世的错觉，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年轻的时候，自己刚与父母吵过架，正拎着一套换洗的衣服离家出走到某个陌生城市的感觉。
广场边的石凳旁站着一个穿着灰色短袖上衣和黑色长裤的女子，一只手捏着手机，一只手插兜，长发披在身后，仿佛就像是从司多年前的记忆中走出来一般。
走到女子面前，司定定的站住，打量着那个露出笑容的女子，依然是那张漂亮的脸孔，依然是那一对含情脉脉的眼眸，依然是那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对薄薄的双唇。矮了司半个头的女人看到司毫不犹豫的向自己走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厚，仿佛像是找到了自己遗失许久的珍宝一般。
“你还是特地跑了这一趟。“司有些叹气，其实自己真的不想和她这么早见面。相见不如怀念。有些人有些事真的是回不去了。
“想你就来接你了啊。”女人的声音依然那么柔美，伸手拉住司的手腕，摩挲着司手腕上缠着的那一串深褐色的楠木手串，“还带着呢？”
“我一向不喜欢违背誓言。”司觉得还是让她少一点不应该有的幻想，“而且，懒得换了。”
“你还是没有变呢，只是头发这么长了。。。”女人有些痴了似的抬头看着高自己约半个头的司，修长而笔挺的身子，依然是那张笑脸，眉眼间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却更加成熟，更加有魅力。
微微的扯了扯嘴角，司还是有些不忍心敲碎她的幻想，现在的自己和当初的自己，真的是没有变化么？究竟是自己的掩饰太过完美，还是某个人已经被回忆迷失了双眸？有谁告诉过她，自己真的会傻到在原地痴痴的等她回眸，然后紧紧的将她拥进怀里么？这个世界上喜欢妄想的人真的很多啊。。。
从汽车站到酒店，司的手就一直被女人紧紧的牵着，仿佛她一松手，司就会消失在空气中一样。司依然笑着，心中却酸涩不以，如果，如果当初她是这样的珍惜自己，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了吧？
将旅行袋中的衣物摆进了衣橱中，司这才伸了伸懒腰，背后便有一个人紧贴了上来，伸手紧紧揽住自己的腰，好像要折断一般的用力。伸手搭在女人的手背上，司犹豫着想要拉开女人紧扣的十指，又有些心有不忍。
“司，很多年不见了，你有没有想我？”女人的脸紧紧的贴在司的白色T恤上，陌生而灼热的温度让司有些不安。
心中叹了一口气，司还是没有狠心将女人拉开，只是这样定定的站着，让女人像蔓藤一样紧紧的缠绕在自己身上。“有的。”司的脸在女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深深的嘲讽，这个时候再来和自己说她爱自己真的有意义么？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为爱奋不顾身的傻瓜会在原地痴痴的守着一个诺言永远不变呢？也许当年的自己会轻易的相信别人的话，但是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这样的傻瓜。
“司，抱抱我好不好？”女人的双手终于离开了司的腰间，带着一些怯意，带着一些希冀的声音从司的身后传来。
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司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子，看到的是女人脸上滚滚而落的泪水。“怎么这样就哭了？”司有些埋怨的问道，但是却没有了当年的手足无措。有些人，有些泪，已经不适合自己了。
“你不知道我到底要多勇敢才能走出这一步，司，我真的想了你很多年。”女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抽噎。
“乖，别哭了。”司从桌面上的抽纸盒中抽出两张纸巾，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时间是最为公允的，即使她依然那么漂亮，但是眼角的鱼尾纹在司的眼中一览无余，毕竟都已经不是20多岁的年轻人了，司在心中叹气。“尘，你别哭了。”
抬头望着司那深邃的眼眸，尘有些不好意思的抽了抽鼻子，自己真的是很失态啊。今天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自己就恨不得紧紧搂住她，告诉她自己真的后悔了，还好她还在原地等着自己，自己开心得差一点当场就停止了心跳。伸手抚摸着司的脸颊，依然是那么白皙光滑的皮肤，一点也不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梦境中的那个人，那张脸一下子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样真实而温暖的存在，真的很好。
司似笑非笑的看着尘，任由尘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仿佛是当年深爱着尘的那个自己一样，只是不再拥抱，不再有剧烈的心跳声，胸腔中泵出鲜血的那个器官依然稳稳的收缩舒张，没有如当年般改变频率。这应该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真实写照吧？还是自己已经活到了当下，而尘却活在过去呢？
漫步走在陌生的小巷，耳边回荡的都是高跟鞋敲击着青石板的清脆声响，尘仿佛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少女，紧紧的牵着司的手，和她肩并肩的走在这条狭窄的道路上。司的脸上还是那个不变的笑容，一只手被尘紧紧的握住，一只手在裤兜中翻动着自己的手机，心中却在思索着应该如何说出那些可能会让尘伤心的话才能让她更容易接受一些。
虽然自己已经不复当年的心动，可是面对着这个曾经喜欢了那么久的女人，司还是不能狠心，如果直接告诉尘，自己已经不再爱她了，这个已经铁了心要和老公离婚的小女人或者会当场崩溃吧？
还在想着心思的司被尘拽着来到了这个酒店背后的小巷子里，连接着两条车水马龙的大马路的小巷子边上都是一些很有些年头的老建筑，高高的围墙，还有宽大的院子，院中还种着一株株高大舒张的樟树，嗅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白玉兰花香味，司的心中突然放下了什么。也许自己和她真的只是错过了，不论是怎样的一个结局，最后总是要自己亲手画下那个句号。20岁的自己不明白23岁的她是如何做出选择的，可是32岁的自己却依然不明白，35岁的她又是如何做出选择的。做人失败到这个程度，司觉得自己有些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
被尘拽进一家小饭馆，看着尘一脸开心的吃着她口中所谓的家乡特色菜，司觉得嘴里咀嚼的笋干有了一种苦涩的味道，不知道当年的自己是不是也如同正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女人一样，笑得有些白痴。
很多司不愿意去想起的记忆开始慢慢的打开封印，涌入了司的脑海。过去不是应该被遗忘的么？为什么在见到她的时候就开始一点一滴的出现在脑海中，反反复复的提醒自己，自己曾经那么爱过这个女人，即使在自己被她抛弃的时候还是那么坚定不移？
洗过澡，司穿着一件浴袍走出浴室，看到尘正坐在沙发上打盹，心跳突然有些加速。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如此疲惫的坐在这里等着自己？她难道现在不是应该离开酒店，回到属于她的家中么？
蹲下身子，司仔细的打量起正一只手托着下巴，靠在沙发上闭眼睡着的尘。仔细看来，尘真的变了很多，原来光滑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年轻的光泽，在闭眼之后，眼角的鱼尾纹更加的显眼，即使尘画了重重的眼线，依然无法掩盖时间在她脸上留下的印记。回忆起尘紧紧攥着自己手掌时的触觉，她的双手已经不如当年那般的柔软，似乎在指腹上有了一些细茧，略显粗糙。托着下巴的左手无名指上还带着一个镶嵌着碎钻的婚戒，当年是那么刺眼的晃花了自己的眼睛，可是现在仔细看来，戒面上已经有了一些细微的划痕，就像是尘渐渐老去的脸庞。司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有些没心没肺，当年那么深爱过的女人，现在静静的在自己面前睡着，自己还有心思去琢磨她到底是如何老去的，啧啧啧，果然自己已经冷酷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了吧？
也或者是因为自己已经不再爱她，所以眼中各种挑剔，在找理由证明她已经和自己不合适了？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司也觉得自己的无耻已经到了让自己都唾弃的程度了。
疲惫不堪的尘在沙发上坐着就睡着了，突然睁眼的时候，正好看到司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右手正搭在她的双眸之上，这略显稚气的动作让尘的心中有一种司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年轻而又顽皮的少年的错觉。
伸手拉开司盖在双眼上的右手，然后捧住司的脸颊，仔细的端详着司那张依然白皙的脸庞。“你怎么一点都没有老？不像我，皱纹已经都快把我的脸画花了。”尘有些不满的抱怨，这个人，从大孩子变成一个成熟的女人了，可是自己是不是已经从一个漂亮的女人变成一个让人厌弃的老太婆了呢？
“唔，我很不想提醒你，其实你比我大3岁。”司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沉。还是那个温柔的口气，还是那个细心的说话时总怕伤到自己自尊心的司。
“你蹲在这偷看我么？”尘放开贴着司脸颊的双手，看司站了起来，还顺手抚平了她浴袍上的皱褶，这才做到了自己身边的沙发上。
“这个。。。”司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问道，“你这个时候还在酒店？”
“孩子们这几天都在我爸那，我回家和他吵架么？”尘有些哀怨的反问。
“呃。。。”司觉得自己蠢透了，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尘突然觉得司有些奇怪，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对自己那么热络，反而有些想要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样子。
“呃。。。这个。。。”司咂嘴，这个女人还是那么聪明，自己也太失水准了，怎么变得如此笨拙？
坐在沙发上的尘有些疲惫，还带着几分哀怨，如果有一个女人在35岁的时候可以抛夫弃子，为了爱情和自己站在一起，这应该是多么值得歌颂的真爱啊，可是特么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各种不对劲呢？司的右手手指不断轮流敲击着沙发扶手在思索着。
“司，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记忆中的我变化太大，所以你后悔了？”尘有些忐忑的问。
“不是这样的。”司觉得尘的说法很可笑，当年自己并不是因为她的外貌而喜欢上她，现在自然也不会因为她的外貌而疏远她，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
“今晚我不回去了。”尘突然丢出一句让司有些坐立不安的话。
“这样真的好么？“司挠头，自己真的不想和她有什么不应该有的关系啊，自己真的只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中不再需要爱情了而已，自己真的自己老到不敢再去追求所谓的真爱了而已啊。为什么这个女人现在突然摆出一副女王的架势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感受就这样武断的做出决定了呢？
“你希望我回去和他继续吵架？”尘挑眉，细长的眉毛延伸入鬓角。
“这个真没有。”司抗议尘的栽赃，“我只是觉得。。。”
“你只是觉得什么？”尘有些微愠，“你现在开始嫌弃我了？”
“喂，姐姐啊，你不要这么不讲理好么？”司扼腕，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应该就是和生气中的女人讲道理了吧？揉了揉还湿哒哒的头发，司觉得自己有一种坐在火山口的错觉，如果自己不好好的应对，只怕这个女人会真的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吧？
“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尘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又带了几分怨气，“你也觉得我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女人？那你何必告诉我你要来这里呢？”
喂，姐姐啊，我只是习惯性的交代一下我的行程，我真的没有想和你发生什么的念头啊，我真的只是出于习惯好不好？当年是你说我去哪里都要和你报备一下行程的好么？况且谁愿意出差啊？这真的从头到尾都不是我愿意的好么？司的心中各种腹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满脑袋想的还是如何同尘解释，如何消除尘的怒意。习惯果然是一种极为强大的存在，让司本来很好使的大脑一下子进入了死循环。
有些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束手无策也许只是因为爱，因为在意，因为珍惜，所以进退两难。司突然觉得自己的无力或者是因为惯性，也许更是因为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在心疼尘，还有爱意。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自从见到了尘，自己完美的伪装似乎出现了一个裂隙，一种名叫未知的东西开始慢慢的淹没了自己的形象，渐渐的浸入自己的心灵。其实是自己害怕吧？害怕要去面对未知的改变，害怕面对所有的压力，害怕面对这个世界，所以将真实的自己关进了回忆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自己已经不需要爱，不需要温暖，不需要任何人的靠近，自己应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安安静静的死去。摊开双手，司觉得这一双手很陌生，突然整个自己也让自己觉得陌生。
到底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放弃，自己放弃了挣扎，放弃了自己所有的意愿和想法，开始接受所有以前不能接受的东西，开始被这个世界彻底的淹没？那个挣扎咆哮的自己，难道真的已经死去了么？司有些迷离了。难道自己真的要这样过下去？每天浑浑噩噩的活着，睁开眼的时候就知道今天，明天，下个月，明年，乃至一辈子都要这样平淡的过下去？司有些犹豫了。
转头看到那个站在窗户边上和自己生气的尘，司抽了一口冷气，自己怎么突然犹豫了呢？自己不是早已经碰得头破血流，毫无反抗的能力了么？只是看到那个站在窗边的女人落寞的背影，看到她飞舞在风中的长发，司真的茫然了。
最后，尘在司的坚持下还是没有留下来，只是黯然的离开了，司躺在床上的时候虽然全身疲惫，但是却没有丝毫睡意。她一直在想尘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开始自己不过是以为尘和丈夫吵架了而已，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尘居然想要离婚。对于一个35岁还带着几个孩子的女人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萌生出这样的想法，乃至于付诸实施？司这几年的思维中从来都没有过要改变自己生活的想法。现在这样的生活不好么虽然平淡，虽然毫无波澜，每天就像是前一天的重复，但是不会有潜在的危机，不会有剧烈的冲突，不会有家人伤心和落泪，这样真的不好么？
司突然觉得有点好笑，23岁的尘怯懦的不敢改变生活，但是到了35岁的她居然能够有勇气提出离婚。可是现在不敢改变的人却变成了20岁时胆大包天现在胆怯的自己了。抬头望着天花板，司觉得自己现在的犹豫真的出现的太突然。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去和父母，和家庭，和这个社会抗争？虽然自己依然没有完全顺了自己父母的意愿，可是自己还是一步步的妥协，一步步的走向死亡。或者其实自己已经死去了吧？死去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那个曾经叫嚣着，张牙舞爪的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出自己的她，已经在自己第一次低头的时候，就被自己亲手扼杀了吧？
25岁的司没有再挣扎，而是选择了向这个社会，向这个世界的主流思想低头，虽然她还在坚持着，坚持到了32岁，可是，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呢？想起白发苍苍的父母，司突然有一种想要从客房的窗户上一跃而下，就此抛弃自己的这幅臭皮囊，自由自在的消散在风中的念头。
死亡是生命的终点或是另一场宿命的起源？躺在床上的司思索着，努力抑制自己想要消失在这个世界的念头，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张扬而且乐观开朗的自己脸上完全没有了真心的笑容，只是一张完美无缺的客套的表情，疏离而且淡漠，眼神中的热烈似乎在某一个时刻突然被冷冽所取代。
是母亲泪如雨下的那一天？还是突然发现父亲无奈轻叹的那一天？或者是自己一觉醒来，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这样死了心过下去也能活的那一天？司的右手压在自己的的心前区，掌心紧贴着胸前的皮肤。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温暖，只是来自自己掌心的体温，能够感受的到的跃动，只是来自自己胸腔中跳动的心脏，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如果突然这样的声音能停下，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即使亲密如烨，依然只是看到司的疏离，司的淡漠，司的慵懒，却不会明白，司的所有情绪背后，只是对生的厌弃，对死的无限遐想。所谓无欲则刚，其实不外乎只是司已经不想活了，所以一切就都不重要了而已。
可是今天，司突然觉得自己有了第二种心跳频率，不再是单调，枯燥，另自己越来越麻木，越来越绝望的心跳。是不是，自己还有机会，还有勇气，还有活起来的可能性？
司在酒店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时候，烨正半醉的倚靠在酒吧吧台上，双眼迷离的盯着那些喝酒的人。烨不喜欢酒吧，但是却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其实烨是怕寂寞的，在司出差的时间里，她也只能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寂寞。
“真是的，这家伙真的是说走就走啊。”烨一边喝着杯中的浅绿色鸡尾酒一边低声抱怨，在司出差以后，烨总有一种自己又变成这个世界上唯一孤单的存在。
烨似乎又看到了很多年前自己梦中的一个场景，年幼的自己一个人蹲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穿着单薄衣裳的自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看到那个孤单寒冷蜷缩成一团的自己。每一个人都仿佛像是被抽取灵魂的行尸走肉，脸上面无表情，动作机械迟钝，仿佛只是提线木偶一般抬脚，落脚，在那个街道上走来走去，没有尽头。
场景转换，半醉的烨眯着双眼，双目尽是迷离，她的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似乎没有谁注意到这个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的女子已经渐渐的失去了思维能力。正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烨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被一个温暖笼罩。转头，烨看到了一张很平静的脸，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白皙的脸庞，深邃的眼眸，烨的脑海中只有那一双黑色的仿佛能吞噬整个世界的眼眸。
“跟我走吧。”低哑的声音在烨的耳边呢喃，一种淡淡的松木香气在充斥着香水，烟草的酒吧中有一种让烨瞬间清醒的存在感。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烨觉得自己没有醉，只是觉得头有些晕乎，但是还是磕磕巴巴的问了出来。
“因为。。。你需要我。”那个时候的司仿佛像是天使降临一般，拯救了那个即将堕落的灵魂。烨就这样傻乎乎的跟着司离开了酒吧，被她那只温暖的手牵着，走进了司的房间，也让司走进了自己的世界。
“因为我需要，所以你就出现了，是这样么？”烨觉得司的出现是对自己的救赎，也是对那个原来放荡不羁的自己的约束，从那一天起，烨再也没有踏入过酒吧，再也没有喝醉过，再也没有觉得孤单，每当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低哑的声音就会回荡在耳边“因为。。。你需要我。”
可是今天，烨还是踏入了酒吧，因为烨直觉的以为，司好像再也不会出现，再也不能成为救赎自己的存在了。那个在自己的心目中仿佛像是神邸一般的司突然消失了。不过只是出一趟短差而已，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是因为司将来来寄养在宠物店而没有寄养在自己这？还是司在坐上长途大巴以后才给自己发了一条告知短信？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烨抓不住重点，也找不到自己这样莫名其妙想法的理由。“司离开了。”这个想法是突然出现在烨的脑海中，就像当年突然拥抱着自己，给自己救赎的司一样，没有任何预兆的就这样出现了。
一夜无眠，当太阳出现在天空的时候，司还是起床了，洗漱过后，那个优雅的司又出现了。高跟鞋的咔哒声在医院的走廊中回荡着，司一步步的慢慢走向那一扇半掩的门，她有一些紧张，也有一些胆怯，似乎那扇门背后藏着一个她不愿意去面对的世界。虽然她不明白这一次莫名其妙的短差是怎么来的，但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儿科主治医生的她完全没有理由会成为某个医院请会诊的重要存在。
站在棕色的木质大门前，司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怀疑，伸手推开了那扇藏着所有秘密的门。
打开门，司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秘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中年男人有一些希冀的望着自己，可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人确是尘。
和有些局促的男人握手之后，司张嘴想要对尘说点什么，可是脖子仿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的扼住了。
男人很有眼色的看了一眼对坐的两个女人，离开了属于他的办公室，还细心的替她们带上了门。
“我昨天就想和你说的。可是。。。”尘抬头，双目中带着一种深深的失望。
“我没有给你时间和机会，是么？”司笑得有些无奈，笑得有些苦涩，“其实你说了也一样的，尘。”
“你觉得我的选择是错误的？”尘挑眉，凌厉的眼神扫过司的全身。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的。”司伸出手，“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凌思。我想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真名。”
“陈姣。”尘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了司伸出的手，紧紧的，好像仿佛想要把握在掌心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捏碎一般。她觉得如果自己放手了，司就会立刻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司没有抽回自己已经被捏得有些生疼的右手，她知道这是自己应该付出的代价。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当年的我不敢选择你了吧？”尘的话语中有太多的哀怨与不甘，“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变，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我心中那个永远的存在，可是到底还是我错了。”
司沉默，不想说，也不想问。
“你还爱我么？”尘不死心。
“不爱了。”淡漠的口气，没有丝毫改变的笑容，仿佛像是凝固在司脸上的那个表情，推开门时司眼眸的惊愕与释然也统统淡化，变成了淡漠。
“你以前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的。”尘不甘心，相当的不甘心，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在心动的那一刻就开始谋划算计，在自己终于有能力改变的时候，那个一直督促着自己往前走的人突然告诉自己，不爱了。
“我已经过了一辈子了。”司的眉毛微挑，脸上还是那个不变的笑容，直视着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给我希望，又给我绝望，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么？”尘的音调抬高了几度质疑着。
“其实，你应该知道的，那一天，我就死了。”尘的双目中只剩下漠然只剩下一片平静。
“我以为你会坚持。”尘有些喏喏。
“事实上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尘很淡定，很淡定的说，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干脆的抽回手，将缠在左手腕间的檀木手串从手腕上解了下来，一道浅浅的伤痕出现在了尘的眼前。
将手串递到尘的面前，司依然笑着，毫不掩饰自己手腕上本不应该存在的痕迹。那一道竖型的刀疤，那么直接的占据着尘的视野。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会想不开？你怎么会。。。”尘不敢接那一串明显陈旧的手串，更是扭过头不敢看司手腕上的伤疤。
“就像我想不明白的事情一样，现在你也想不明白了。”司觉得自己好像是解脱了，一切所有的东西都在自己将缠在手腕上的手串解下的时候都放下了。自己好像丢下了一个背负了很久很久的包袱。那个包袱很重，一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那我怎么办？”尘有些茫然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那自己应该怎么办？
司只是笑，没有回答，她不需要回答，也无法回答。只是这样看着，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是不是。。。”尘继续自言自语，但是还是接过了当初自己亲手为司缠在手腕上的手串，有些木然的缠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一圈，两圈，三圈，四圈。。。当年怎么摘下来的手串，又怎么戴了回去。浑然不觉司的脸上解脱的笑容，也没有发现自己被人丢弃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当尘回过神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似乎也这样突然的离开过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在床上沉睡着。她跪在客房的地毯上，解下缠绕着自己手腕的手串，小心的缠在那个年轻女子的左手手腕上。那个时候，那个还带着幸福笑容沉睡的女子光洁的手腕在晨光中闪烁着如玉般的光泽，无暇动人，仿佛像是稀世珍宝一般。她轻轻的在那个女子的唇上吻了一吻，便悄悄的离开了。那是她和她这一辈子最亲密的举动。她以为在以后的以后，自己可以和那个女人有更多亲密的接触，更多的幸福，更多的以后。可是。。。
司回到酒店，退了房，提着自己的行李袋来到了长途汽车站，在买了票之后，她突然的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到了那个静静站在门口的女人。那个手腕上带着那一串和自己陪伴了十余年的手串的女人。司没有告别，没有挥手，脸上只是露出一种带着遗憾的表情，一脚踏上了入站口。
再见了，这个世界，再见了，这个曾经爱过的女人，再见了，自己。司看了一眼空空的手腕，这么多年来似乎牵绊着自己和她之间联系的东西就这样一下子被斩断了。司觉得自己像是溺水者，放弃了最后一根稻草，让自己被黑暗吞没，再也不挣扎了，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趟的大巴很空很空，司一个人坐在车子尾端的座椅上，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脑袋，有些疲惫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大巴车穿过热闹的街道，穿过城郊，开上了高速公路。司有些出神的盯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就像是自己飞逝的人生一般，好像在大巴车到达终点的时候，自己的人生也会走到终点。
尘究竟是谁，尘究竟又做了什么，尘究竟想要做什么，尘究竟是不是真的深爱着自己，尘是不是真的没有放弃过自己，司已经不想再去猜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很累很累，觉得那个固化在自己身上的伪装已经彻底的把自己给包裹了起来，不断收缩着，将所有的一切，所有自己当年的一切都挤压了出去，一种窒息的感觉满溢着司的周身，这就是死亡么？
司突然觉得，自己活过了好几辈子，为了自己活过了，为了尘活过了，现在该轮到自己为父母而活着了。抚摸了一下左手手腕上的伤疤，司突然觉得这道伤疤的存在是在提醒自己，自己的一生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面对一切吧，面对受伤的左手，面对父母的期盼，面对那个必须被诅咒的将来。
有些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勇气了。司突然这么想，开始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在低沉压抑的笑声中，觉得自己好像是躺在一个硕大的棺材中，有人终于为她盖上了棺材盖，然后砰砰砰的钉上了钉子。司知道这只是幻觉，这只是大巴车经过减速道时轮胎摩擦着减速带的声音，人活得那么清醒，真的好么？活得这么累，真的好么？
烨再一次站到司的家门前，敲开那扇熟悉的防盗门时，打开门的不再是那个她熟悉的人，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年轻男人好奇的看着自己，烨有些局促，连声道歉后匆忙的离开了，烨知道司真的不见了，烨没有勇气去司工作的医院去找她，烨知道司一定是辞职了，就像司突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司消失了。
坐在酒吧的吧台边上，半醉的烨似乎又感觉到了一种温暖拥抱了自己，扭头，只有空气。烨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还是那浅绿色的鸡尾酒，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酒吧，自己其实还是那个孤独哭泣的小女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