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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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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告诉她,血液里的安眠药成分太多。”
“不能再吃了,止疼片也不能吃了,已经过量了。”
“她本身的心肌炎恶化,再出血就得做手术了。”
“……”
医生看着电脑中存档的病历,配合着检查报告一看,眉头更是紧了紧,“她的胃不能吃任何刺激性的东西了。这次是胃出血,太大意了。”
“心脏也出问题了,尤其是这几天可能熬夜,她的作息一定要看好。”
宋一苼麻木地听着医生给护士说着,失神地问到。“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
“抢救过来呼吸已经稳定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可以放心。”
她感觉呼吸都揪紧了,安铭怎么瞒下了这么多事情,她从没有听说过...心肌炎还打篮球,她找死吗。
“联系不到家属啊,医生,这可怎么办?”
“病人必须住院,这事情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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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
清冷的声音落在空气中,带着微微的鼻音。
“安铭啊。”教练拎着一兜子球,瞥了眼自家侄子,“已经走了。”
白修看着篮球场人数零星,已经尽数散去。
“你怎么来这么慢,他已经回宿舍了。”
“嗯。”白修握着手里的手机,有些无奈。“我去找他吧。”
走了几步,眼前男生跟自己差不多高,面色不善地挡在了自己面前,白修皱眉,不明所以。
“你是谁。”
“我是蔺宇。”
白修转过身准备换个方向离开。
“我是安铭的前男友。”
“……”白修挑了挑眉,“所以?”
“你真的了解安铭么,如果不了解就不要接触。我只是给你个忠告而已,免得你受伤。”
“你有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你了不了解他是你的事,我要不要了解,是我的事。你可以滚了。” 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白修看向蔺宇握紧的拳头,可笑之极。
“你...”
蔺宇的发狠被人打断了,是蔺宇的好朋友杨帆,“蔺宇蔺宇,安铭好像晕倒了,被送到仁前医院——”
转眼,白修已经不见了人影。
蔺宇迈出的脚步僵在原地,口中喃喃道。“不就是一个gay么,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要安铭了,是我不要她。”
“你要去看安铭吗?”
“小然,我现在喜欢小然。”他喃喃着,眼睛里闪过挣扎。
杨帆有些莫名其妙。“那个人是谁啊,那么着急安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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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的纹路似乎都蒙上了层雾,扭曲痛楚却清晰。
年轻的妇人容貌秀丽,拉着小姑娘的手,笑意满满地面对对面文质彬彬的男子。
童音甜软。
“叔叔好。”
妇人面色微变,
“安铭,不是说好了吗,叫爸爸。”
“他才不是我爸爸。”
“安铭!”
“他不是!!我死也不会叫的!”
“真是不好意思。”妇人抱歉地说道。
男子拉住了她的手,“没事。我们会有我们的孩子的,你以前的那些历史,我不会介意。”
“不叫没事。”男人抚了抚眼镜,波澜不惊地吐出口中的话。“饿一顿就叫了。”
小女孩被关在了衣柜里。
黑洞洞的小空间,他把她锁在了里面。
外面,是妈妈卧室里传来的和男人不断翻滚的声音。
安铭看着小女孩瑟缩着肩膀,她清楚地知道这句话的代价,这不是一顿。
是一天一夜。
“别倔强了,铭儿。”安铭叮嘱着小女孩儿,心跳剧烈地起伏“待会那男人放你出去就喊爸爸,听到了吗?一定要叫啊!听到了吗?”
他看到她小小的脑袋缩在膝盖下面,瑟缩的声音越来越弱,甚至能听到唇齿发抖的声音“我不要。我不想喊他爸爸.他不是我的爸爸....呜呜...”
“你必须喊..”安铭咬着牙,不自觉已泪流满面。“我求你了你必须喊好不好。”
我求你了。
不出意外地,安铭最后看到了那一切,卧室的红木地板上,女孩被按在地下男人拿着皮带抽,一下一下,空气中的声音像是鞭炮一样在她的耳边炸裂。她小小的脸蛋上一双眸子哭得肿成核桃,嘴唇都咬破的恨着。
“爸爸...”
“爸爸....”
“爸爸......”
男人抽得起劲,“现在说晚了。”
被抽得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被男人抱在怀里,他的手掌在她的脖颈边轻轻摩挲了下。小女孩在地板上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
她踉跄着走过去伸手够桌子上的水,碰倒了杯子。
哗啦——
玻璃撒了一片,妈妈很生气,嘴里不住嘟囔着“安铭你不听话,不听话我怎么把你留在这儿。”
“妈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干裂的嘴唇说着懵懵懂懂的话,小女孩难过地呢喃“我知道爸爸因为我是女孩才离开的..那我..变成男孩..是不是就好了...”
一句话因为哭噎断断续续,女人也哭了,笑着抱着她说,“妈妈当然爱你。”
她这才看到玻璃上的血。
小姑娘的手破了,腿破了,一双水汪汪的黑眸都哭得不成人形。
“妈妈不会不要你,所以你要听话啊。”
空中传来妈妈的声音。
熟悉的一切倒影在眼底,安铭捂着胸口,蹲了下来。
卧室栏杆。
安铭记得这是初中,他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短发少年。
那个麻木地流着泪的自己,手臂肩膀胸口都是青紫,缩在栏杆上,下一步就是窗外。
“你别打了,算我错了不行么。”
少年唇齿哆嗦着,嘴角的血迹未干。
“算?”
“这次我错了,我不该瞒着去抽烟,不该晚回家害妈妈担心,我错了。”
“下来,这是你必须的惩罚。”
“你要打我,我就跳下去了,我真的会跳...”
少年吞着发抖的唾液,说着话,喉咙里满是腥味。
“敢威胁爸爸了是不是?你跳啊。长本事了,是挨打没挨够。”
“你说的...”
“跳。”他在她转身的那刹那拽了下来,眼神阴鸷“跳你妈了个比。”
按住扇了个耳光,踹在身上翻江倒海的痛苦,安铭蜷在地板上痛得直抽。
眼前灰色的一片,泪水像火烧着,沿着脖颈烧到了心底,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为什么还晕不了。。。
一阵爽快之后,他蹲了下来,眼睛瞪得很大。
“我不介意你死在的别的地方,别在我眼前。”
男人冷冷地站了起来。
“滚吧。”
体育课穿着短袖,青紫露了出来。
是那种刚打上去的发蓝的青色,一块一块,像抹上去的污垢,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安铭知道,那时候,自己是故意的,故意露出来,想要逃。想要逃。
家长会班主任老师将妈妈留了下来。
“安铭妈妈,你老实跟我们讲,这孩子挺可怜的,身上怎么又伤了,孩子爸爸是不是有家庭暴力啊。”
“没有,这次他爸就是小教训她了一下,平时还是很宠她的。”
少年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从后面可以看到妇人的手掌贴着她的脑袋,轻轻向下按。
“啊,这样啊,家庭矛盾就好,拦着点吧。”
“恩恩。”
走到车前,妈妈神色莫名地看着她,有点心疼。
“铭铭。你应该知道妈妈怀孕了,我很幸福。”
她对着安铭面色微变,声音忽而尖利了起来,带着一阵风声。
啪。
“家丑不可外扬。”她的声音还有些温柔,却让安铭红了眼睛,感觉到心中一片冰冷。“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初中的安铭带着几分叛逆,捂着脸,一脸嘲讽地看她,“妈。我是你的丑吗。你也希望我死吗,说需要我都是假的吗,你想要我死吗。”
她看向自己有些不可置信,神色几分慌张,揉了揉她的脸颊,像是哄小孩儿一样地揉着他毛茸茸的短发。“不痛啊乖,你不是妈妈的丑,妈妈怎么会想要你死。”
只是曾经有多那种想要她消失的念头。曾经。
安铭知道她怨过自己。
她是妈妈爱过另一个男人的见证。
她是妈妈愧疚死去的男人如鲠在喉的刺。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不知道,一脸被治愈的样子,扑到母亲的怀里。
“没事。妈妈”她转了转眼珠,黑瞳里忽而染上了水润的色彩,“你幸福就好了,妈妈。”
我,忍一忍,就好了。
画面扭曲的厉害,安铭闭上眼睛用力呼吸,想把心底那份不舒畅呼出去,只是耳边又传来了声音。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不男不女的。”
父亲逗着换牙的妹妹咧嘴笑,转过脸目光却是不满意的讽刺。
“这周也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安铭回答道。
“滚一边去吧。”
“嗯。”
……
“哎,你手怎么了。”
“我不知道。”安铭茫然地说。
……
“你嘴角怎么破了。流了好多血啊。”
“我不知道。”
……
“你的手腕折了。”
“啊。我自己掰直就好了。”
……
“安铭,你有病吧。”
“嗯,好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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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天已白昼。
安铭只觉得浑身酸痛,胸口一阵发闷,好像呼吸都带着那种破风箱的声音。
少年安稳地躺在那里,平静而淡然,仿佛和白色的床单融成了一张纸。
“安铭。你是正常人么?”宋一苼守在床边,见她醒了,直接破口大骂。“我就没见过能自己毁成这样的!”
少年试图打破自己僵硬的表情,微微勾起了唇角,可看起来更像是在抽搐。
“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宋一苼直接呜呜地在床边哭了起来。
我看向坐在一边看书的男生,他的视线没有离开纸张,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书本上,一举一动优雅地像是贵族。
我麻木地收回视线。
白修,呵呵,他来干什么。
精神支撑不住了,我浑浑噩噩又跌进入了睡眠。
心里有个洞,洞里住着爸爸妈妈,那里的人爱我,我也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