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错开的光线》路十

1、第 1 章

　　总感觉，未来会消失在秋天，随着那萧条的天气，那枯黄的叶子。
　　秦禾是转学生，刚刚转过来没多久。元鸢的耳边就充满了老师同学的的声音，而这些声音里少不了一个名字，秦禾。
　　元鸢站在梧桐树下，捡起一片还泛着绿意的梧桐叶，静静的笑了。将叶子洗净之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日记本里。从今年三月份起，她不知怎么就有了这么一个习惯。以前，她从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没有每天收集一片树叶，夹在日记本里的习惯。只是，突然就这么有了。真是奇怪呢！
　　“元鸢，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上体育课了，体育老师很凶的，迟到了会被罚的。”身为同桌的梅雨雨好心提醒到。
　　“知道了。谢谢”对于梅雨雨，元鸢还是打从心里喜欢的，因为她天真，快乐，她的身上，带着被上帝赋予的美好。
　　可是，即使已经很尽力的跑去了。还是迟到了一分钟。体育老师大发雷霆，“我的体育课还没有人敢迟到，我说过，迟到一分钟，罚跑十圈，中间不许停。你，去吧！”
　　即使体育老师罚的这么重，元鸢还是很礼貌性的回了句，“老师，对不起。”语气淡淡的，却十分真诚。然后转身跑向操场，虽然步伐不慢，却还是听到了体育老师的话，“这种女生真够作的，我罚的那么重，还跟我讲谢谢，装什么圣人，学习还那么差，真是够讨厌的，你们这些女生不要向她学习。知道了吗？”
　　明阳中学的操场是一千米，十圈对于男生来说并不算什么，而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实在是为难了些。更何况是元鸢，她本来就是纤细瘦弱的女子，怎么可能完成呢！
　　果不其然，跑到第五圈的时候，元鸢的腿已经开始抖了，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顺着脸颊，一滴滴打在操场上的塑胶跑道上。第六圈的时候，嘴唇和脸色已经开始泛白。
　　这时，有细心的女同学发现了这一点，悄悄的告诉了体育老师。体育老师看到她这个样子，心想这样下去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是怎么也担待不起的，便走过去叫她停了下来，“元鸢，你停下来，先别跑了。剩下的圈数留着下次体育课再跑，不然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知道了，谢谢老师。”依然是礼貌性的语言，淡淡的语气，透着十分的真诚。元鸢慢慢的走着，想平静一下已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却还是听到了体育老师小声的嘀咕，“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真恶心，呸！”
　　元鸢慢吞吞的走着，浑然没有发现背后一直有一个人在默默的跟着。终于，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她才猛然转过身，怒道，“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喏，给你。”男生修长的手指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错愕地看了男生一眼，随即而来的是满含歉意的眼睛，“谢谢，不好意思。”元鸢伸手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又拧上瓶盖。将水紧紧握在手里。
　　然后，时间似乎停止了，不再前行。
　　“你总是让人觉得你很假。”男生终于开口。
　　女生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瓶子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我是三月份转学过来的，以前，我没有在意你。后来，听他们说起你，他们说，在我没有来之前，你热心，活泼，积极向上，成绩虽然不好，但拥有极好的人缘。而在我来之后，变得冷漠，不再关心别人，虽然对任何人都很有礼貌，却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元鸢，我找你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以这种方式让我注意的你话。那么，我告诉你，我会喜欢上之前的那个你。”秦禾漂亮的指尖上不知什么时候夹着一封粉红色的信笺，“虽然没有署名，但我看过你的字迹。周日的动物园之约我就不赴了。这个还给你。”
　　元鸢看着秦禾的影子被阳光拉的长长的，又看了看手上粉红色的信笺上蝴蝶结封口尾部刻着小小的梅雨雨三个字。
　　---------
　　晚上回到家，妈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还有一些菜没有做好，妈妈招呼元鸢如果饿了的话可以先吃。元鸢说不了，妈妈在忙，哥哥还没有回来。自己怎么可以先吃呢？于是，进了厨房，帮着妈妈一起做菜。
　　元鸢是个孝顺的孩子，因为是单亲家庭，妈妈一个人抚养她和哥哥元垣非常不容易，好在哥哥现在工作了。所以三个人的生活比以前要好很多很多。
　　终于，所有的菜做好了。哥哥刚好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元垣刚动筷子吃下第一口，元鸢便问，“哥，好吃吗？”元垣宠溺的给元鸢也夹了一块，“鸢鸢，你也吃呀！你这丫头，每次都是等我回来吃了第一口你才开始动筷子。傻丫头，一定饿很久了吧！快吃吧！”
　　“哥，我不饿。我只是觉得，能每天看着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真的很幸福。”元鸢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妈妈。
　　“垣垣，鸢鸢这丫头疼你。好了，鸢鸢，垣垣，快些吃吧！菜都要凉了。”妈妈宠爱的眼神扫过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低头吃饭的样子真让她觉得幸福。
　　----------
　　正在上语文课，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天马行空的讲着，元鸢在座位上天马行空的想着。突然，同桌梅雨雨用手肘抵了一下元鸢，然后传过来一张小纸条。
　　我听人说，昨天体育课的时候，秦禾跟你单独在一起了一会儿，是不是真的。
　　元鸢用方方正正的的小楷在纸条上写上两个字，真的。纸条传过去。
　　不一会儿，纸条传过来。
　　我告诉你，元鸢，秦禾是我喜欢的人，你最好不要那么贱，自讨没趣。
　　元鸢将那天秦禾说的话一一写在纸上，传给梅雨雨。梅雨雨看都没看，将纸条团在手里，揉成一团，随手丢在身边的垃圾桶里。
　　梅雨雨的举动没有给元鸢任何的解释机会，就将她划入敌对的一方。本来打算下课跟她解释的心思也没了。
　　青春如同炫丽的彩色粉笔，各种不一样的颜色交织在黑板上，当炫丽过期后，黑板擦将会不留痕迹的带走一切。
　　周末，元鸢到‘锐角’找程箐，程箐是‘锐角’的店主，‘锐角’是一家别别具特色的精品店，店里有许多东西是程箐亲手做的。精美，有生气。
　　对于元鸢来说，程箐是一种依恋。认识不到一年，元鸢已经习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程箐的店里一趟。
　　“程菁姐，你在吗我的东西修好了吗？”推开店门，绕过精美的小商品，径直走向店内部，掀开帘子，“你是谁？”
　　坐在柜台后面的男生慢慢抬起头，漂亮的眼睛散发出迷人的光芒，脸型精致的程度令人错愕：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我叫程叙，姐姐今天有事，让我来帮她看店。”暖暖的声线在空气中流动，让人听了有些眩晕。
　　“你是元鸢吧，姐姐让我今天把这个东西交给你。”男生站起来，他的高度还有身体的线条在这一刻定格在元鸢的眼前。
　　这个男孩子，真的很完美。元鸢在心中定义。
　　男生的手上，是一本别致的手工日记本。这本日记本是淡蓝色的封面，封面上是一副少女面大海的场景。
　　金色的沙滩，各色的贝壳，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湛蓝的天空。少女光着脚站在沙滩上，纤细的背影柔美。
　　扉页下，是好看的花式字体。记录，从这一刻开始。
　　元鸢接过日记本，礼貌的说，“谢谢。辛苦你了。那么，我走了。再见。”元鸢抱着日记本，离开了锐角。
　　程叙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
　　——————
　　晚上，简约而不失富丽的复式别墅的正厅中，少年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抿着嘴唇不讲话。
　　突然间，一个长相美丽的红衣女子从门外进来。少年看女子，激动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叫了声，“阿姐。”
　　程箐看了看少年，温柔道，“哦？小叙，怎么还不睡觉？在等我吗？”
　　“阿姐。”少年又轻声唤了句，从自己身后拿出一件东西。
　　程箐的目光触及到那本淡蓝色的日记本，不由一怔，继而微笑，“小叙，你改变不了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始终要走的路。”
　　说完，女子走向二楼。空气里只传出高跟鞋与地板碰击的声音。
　　程叙看向女子的背影，握紧了手指。
　　——————
　　早上，元鸢走在晨风吹徐地校园中。这几天，她的耳边经常会出现一个消息。据说，从英国留学回来一为美少年要转来这所学校。无论是校长还是老师都十分兴奋。只因，这个少年十分不简单。至于不简单在哪里？元鸢也没有听清楚。这本就与她不相干。
　　上完早自习，元鸢伸了个懒腰，打算出去走走。这时，班主任领着一个学生进来。
　　元鸢也没注意听老师讲什么，也没没有抬头看那个男生。只摆弄着自己的日记本里的梧桐树叶子。
　　恍然间，元鸢似乎听到了老师叫她的名字，条件反射性的抬起了头，果然，老师是在叫她。
　　“老师，什么事？”元鸢站起来。
　　“你收拾下东西，搬到你后面的位子上去吧！这位程叙同学说他习惯了做你的那个位置。”老师谄媚般的看向他身边的少年。
　　元鸢也不回答，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搬到最后边的位子，中间没有抬头看程叙一眼。
　　其实，后边的位子也好。刚好后边有两张空桌子，她一个人在后面还挺宽敞的。
　　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元鸢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家。忽然，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夕阳的余晖笼罩着眼前人，元鸢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出于礼貌，元鸢开口，“同学，你挡着我了。可不可以麻烦让一让，不好意思啊！”
　　“我抢了你的位子，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少年开口道，没有任何的挑衅和戏弄，语气认真。
　　元鸢这才开始打量眼前的少年，“没。”元鸢绕过少年，离开教室。
　　少年无奈的看着少女匆匆离开的背影，嘀咕道，“走的那么快呀！本来还想说，为了弥补过错，送你回家呢！”
　　“程同学。”一个动听的声音打断了程叙，他扭过头来，见一位个子娇小，面容可爱的女同学扭捏的站在他面前。
　　女同学见程叙转身，鼓了鼓气，勇敢的说道，“我叫陆捷，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优秀的程同学做朋友。”
　　程叙温柔一笑，“当然可以啦！我才来到这个班级，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很开心呢！那以后还要请陆同学多多关照哦！”
　　陆捷想不到新来的美少年竟然这么平易近人，简直比那个秦禾好接触多了嘛！而且，他还对自己笑了呢！他笑起来真好看呀！
　　“我也很开心！那么，程同学明天见。”陆捷脸红红的离开，离开班级的时候，不少女生投来羡慕的目光，恨自己怎么没有陆捷那样的勇气跟程叙讲一句话。
　　——————
　　元鸢回到家中，见饭菜还没有做，赶忙放下书包，到厨房做菜。一进厨房，熟练的炒了几个素菜。
　　菜一上桌，元鸢轻轻地扣了扣妈妈的门，“阿姨，饭做好了。您出来吃饭吧！”
　　不一会儿，开门的声音传来，妈妈伸着懒腰出来，瞄了一眼桌上的菜，开口，“小蹄子，你就给我吃这个？”妇女眼中透露出鄙夷不屑，如同看苍蝇一样看元鸢。
　　“我担心阿姨饿了，才就着厨房里的菜做了。阿姨想吃什么？我这就去买？”元鸢从容的面对着这一切，似乎早已经习惯。
　　“啪——”元鸢的左脸上出现一个红红的掌印，随之而来的是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要忘了是谁给你养这么大，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妇女将桌子上的菜连盘子一起扔在地上，摔门而去。
　　元鸢不哭不闹，麻利的收拾好地上碎掉的盘子和撒的到处都是的菜渣。立刻下楼去买菜。
　　是的。对于这一切，她早已习惯。她不是妈妈的亲生孩子，是父亲不知从哪里抱来的孩子。父亲在世时，妈妈对她还算可以。父亲离世以后，一切都变了，她对她，非打即骂。
　　好在有一天哥哥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你就这么容不下妹妹吗？好，如果，你再对她动手，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妈。”到现在她仍然记得，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所透露出的狠绝。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再不能失去儿子。渐渐的，她对她的态度慢慢好了起来，在哥哥面前。
　　这些年来，只要哥哥不在，她就开始虐待她。不许元鸢叫她妈妈，家里什么活儿都让元鸢干。事不论是对是错，都要挨打。对于这些，元鸢从来都不吭一声，默默忍受。
　　她每天面对地狱一般的生活，却从未有过任何的反抗。因为她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更何况，这些算不了什么，她应该承受。

　　———————
　　“阿姨，你怎么突然回国了？”晚上秦禾回到家，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雍容美丽的女子。
　　女子抬起头来，温柔的笑着，“想小禾你了呀！来，跟阿姨说说，你最近的生活。”
　　秦禾从未叫过周蓉妈妈，亲生母亲去世的早，秦禾小时候是非常抵触这个继母的，但日久见人心，周蓉对他的好，他还是很感动的。只是这一句妈妈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还好。”秦禾望了望周蓉，“阿姨，还没有找到她吗？”
　　此话一出，周蓉美丽的眼染上了愧色，半响，才发出声音，“这么多年来，我从国外找到国内，反反复复的找，可，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周蓉的眼变得潮湿，她看了看秦禾，闭上眼睛强忍住情绪，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笑了出来，“好啦！阿姨不和你说这个了，说说你呀！都这么大了，有喜欢的女孩子没呀？”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秦禾不知道怎么回答，“啊？我啊，我我，我没有。”
　　周蓉摸了摸秦禾的头发，眼底才真正出现笑意，“看来，是有了！跟阿姨说说，那女孩叫什么名字？阿姨就不问别的了，我相信我家小禾的眼光不会差！放心啦，阿姨不会告诉你那古板的老爸的！”
　　秦禾的嘴角露出笑意，“嗯，我很喜欢她，从很小的时候起。”
　　“呀！想不到我们小禾很小的时候就是个小痴情郎了呀！这样吧！明天晚上把她带回家吃饭吧！让阿姨见见，就这么说定了哦！”周蓉拿起衣服，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小禾，我约了私家侦探见面。先走了哦！对了，明天晚上你爸爸有应酬不会早回来。”
　　看到周蓉的远去的身影，秦禾释然的笑了。
　　————————
　　元鸢看着镜子，手碰了一下还有点微肿的脸，好在昨晚用冰块敷了一晚上，现在看着也不是很明显。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学校。
　　当元鸢习惯性的走向原来的座位时，才发现，位子上已经有人了。是个男生，正和梅雨雨聊的很开心。元鸢知趣的走向了后面的位子。
　　高中的课业虽然繁重，但也是要靠自已努力才行，像元鸢这样浑浑噩噩度日的，倒是十分清闲。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夹满叶子的笔记本，翻开来，一篇篇的看着，抚摸着干掉的叶子上的纹路，微微有些刺刺的。
　　一共107叶，都已经这么多了吗？元鸢心里想着。
　　“嗡嗡——”手机传来一阵振动，元鸢看了一下手机，是妈妈发来的：小蹄子，今晚别回来了，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元鸢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妈妈说这话时的表情，不由心里苦笑，呵，今晚又无家可归了。
　　体育课时，老师训练完解散后，元鸢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休息。余光里，看到了秦禾和梅雨雨往令一个方向走去，也看到了秦禾那耀眼的微笑。
　　“嗨！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一个熟悉声音打断了元鸢的思考，少年的背着光，灿笑的脸令人看了十分舒服。
　　元鸢站起来，直视少年的眼睛，“我的东西程箐姐修好了吗？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
　　少年尴尬的摸摸头发，陪笑道，“快了快了！我阿姐一修好，我立刻拿给你。”
　　元鸢慢慢走开，声音温温的传进程叙的耳朵里，“有些东西我接受，但不代表我妥协。程叙，千万别妄图，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元鸢看不见程叙的表情，但她知道，少年的心里在挣扎。
　　————————
　　放学后，元鸢背着书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戳戳自己的脸，小声道，“嗯，好像好的差不多了，戳戳也不怎么疼了。只是今晚该去哪里呢？上次的公园肯定不行，现在天变冷了，晚上睡那里会生病的。嗯？算了，先走走看吧！”
　　少女孤单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渺小，走走停停，东望望西看看。在下一个街角，她抬起头，少年也抬起头，二人同时道，“你怎么在这里？”
　　元鸢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来掩盖自己的不自然，随口说，“无聊，逛逛街。你呢？”
　　秦禾一副失落的样子，说，“我，我……”断断续续的我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元鸢仰起头直视着秦禾的眼睛。
　　秦禾被元鸢这么一盯，觉得浑身不舒服，赶忙把眼睛看向别处，小声说，“可不可以请你今晚到我家吃饭，我答应了阿姨，要把我的，我的，女，女朋……”秦禾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气了。还不忘偷看一眼元鸢。
　　“所以说，你今天找梅雨雨告白失败了，对吗？”元鸢看着秦禾，又继续说，“然后想让我代替她去你家见你的继母，对吗？”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秦禾又些不愉快，打算转身就走。
　　“我没说不答应，只是我有个条件。”元鸢的话一出口，秦禾就停住了脚步，说，“说吧！什么条件？只要别我做你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梅雨雨？”元鸢打断秦禾的话，又轻轻说，“优越感真的是个讨厌的东西！”
　　说起梅雨雨，秦禾的脸上又露出了笑意，“边走边说吧！我阿姨还在等我们回去呢！”
　　秦禾说，他第一次见到梅雨雨时，是母亲去世那一年。那时，他还在妈妈离世阴影中不愿走出来。
　　那天，他一个人坐在草坪上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又想起了妈妈，又哭了起来。别的小朋友看到他又哭鼻子了，就不愿意跟他玩了。除了雨雨。
　　雨雨问他，“小哥哥，你怎么哭了，鱼鱼给你吃汤汤。”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塞到他手里。
　　小孩子就是这样，无论多伤心的事，有个人在身边哄哄就好了。秦禾吃掉了奶糖，委屈的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再看不到她了。你叫鱼鱼吗？鱼鱼，我好伤心，呜呜……”一说到妈妈，秦禾又哭了起来。
　　鱼鱼像大人一样拍拍他的头，“小哥哥不哭了，你妈妈是到天上做了天使啦！你一抬头，她就可以看到你啦，这是鱼鱼爸爸告诉鱼鱼的，鱼鱼爸爸还说，天使不喜欢爱哭的孩子。鱼鱼一直很开心，天使喜欢鱼鱼。”
　　那时的秦禾就被这样一段还不通顺的话骗了，还太小的他，只听懂了，妈妈变成了天使，天使不喜欢爱哭的孩子。后来，再长大一点，他习惯对天空笑，他想，妈妈应该看到了吧！妈妈也会为他的开心而开心吧！
　　同时，在那个时候，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个叫鱼鱼的女孩。
　　“后来你怎么知道梅雨雨就是那个鱼鱼的？”元鸢听完这个故事后，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
　　秦禾微微一笑，“我后来打听过，梅雨雨以前确实是住在那个小区，那个小区的住户不多，我很容易就查到了。而且，鱼鱼不是跟雨雨很像吗？还有，现在的雨雨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快乐！我认得她的笑脸。”
　　“但是，她还是拒绝你了。因为她喜欢程叙。”从她看程叙的眼神时，元鸢就知道，梅雨雨对程叙的喜欢不同一般。她以前对秦禾，只是仰慕，而她对程叙，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是。所以今天麻烦你了。我们进去吧！”对元鸢的一针见血，秦禾已经习惯。
　　元鸢定睛一看，一栋别墅近在眼前。
　　——————
　　饭菜上桌，周蓉坐在主位，元鸢和秦禾一左一右各自坐着。
　　“菜上齐了，你们两个孩子快吃吧！都饿坏了吧！”周蓉笑着打量元鸢，是个漂亮姑娘，也懂礼貌，行为中规中矩，跟小禾也是挺般配的。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应该是眼睛吧！眼睛太深了，不像这个年纪的女生该有的。
　　元鸢见状，微微笑道，“阿姨，您也吃呀！您看您那么瘦，多吃一点补补！对了，我在家也经常给妈妈炖汤的，有一道汤补血养气的效果很不错的，等下我告诉刘阿姨，让她下次炖给您喝。”
　　“小鸢，看不出你还挺关心我妈妈的呢！喏，奖励你一个大鸡腿。”秦禾开心的夹了一个大鸡腿放进元鸢的碗里，还冲她眨眨眼睛。
　　元鸢看了看碗中的鸡腿，瞪了秦禾一眼。两人这副模样，俨然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而周蓉，被那一句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妈妈的呢，感动的不知所以，她自嫁给秦禾的爸爸后，虽然对秦禾很好，但从未奢望秦禾能叫自己一句妈妈，而今天，他居然叫了，还是当着别人的面，这是承认她了！她真的很开心！
　　“妈妈，小鸢要教刘阿姨给炖补血养气的汤呢？你怎么不说话？”秦禾又叫一遍。
　　“哦，哦，哦。”一连三个哦字，周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温柔的笑，“那阿姨在这里就谢谢小鸢了，呵呵……”
　　周蓉这一顿饭吃的很开心，因为儿子承认她了。
　　秦禾这一顿饭吃的很开心，因为他又有妈妈了。
　　元鸢这一顿饭吃的很开心，因为本来连晚饭都没得吃的，这下倒是省事多了，只是晚上睡在哪里又成了一个问题了。
　　——————————
　　吃罢晚饭后，元鸢把汤的做法教给刘阿姨后，打算自己回家，但秦禾坚持要送，元鸢也随他。
　　“秦禾，我问你一个问题，”也不等秦禾同意，元鸢便开口，“如果梅雨雨不是鱼鱼，你还会喜欢她吗？”
　　秦禾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倒了，如果说除去这个条件，他还会喜欢梅雨雨吗？他的答案是，不会。
　　这时，他才认真的看了看眼前的女生，这个别人说有多讨厌多讨厌的女生，似乎并没有多令人讨厌。
　　“谢谢你。”秦禾认真的说。
　　元鸢笑笑，“别因此喜欢上我啊！”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呀！好啦，我到了。明天见。”
　　“明天见。”秦禾转身离开。
　　元鸢看秦禾的慢慢离开的背影，心中苦笑，我不喜欢你，我也不配喜欢你。
　　待秦禾走后，元鸢看了一眼屋子里还亮着的灯，转身离开，才走了几步，就发现自己被人抱住，她并不害怕，是熟悉的味道。她闭上眼睛，轻轻地说，“哥，你回来了。”
　　男子依然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很久，才发出声音，“我想你，我好想你。”
　　“你都听到了？”
　　“嗯。”元垣紧紧的抱住她，狠狠的说，“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小鸢，你知道吗？”
　　“嘶——”元鸢被勒的一哼。
　　元垣松开了元鸢，拉她进了家里。元鸢发现家里没有人，就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元鸢洗好澡，刚躺到自己床上，元垣不一会儿便推门而入。
　　“妈妈又把你赶出去了，对不对？”元垣到床上抱住元鸢，吻了吻她的嘴唇，说，“鸢鸢，你放心，再等四年，等你满二十岁，我们就结婚。到时候，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元垣把元鸢放平，开始吻她。
　　元鸢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这个男人，从她十四岁起，就是她的噩梦。期间，她哭过，反抗过，而结果都一样。
　　养父去世了以后，养母虐待她，那时，哥哥是她的希望。当她长大一点，面对哥哥看她的眼神时，她开始闪躲，而后，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她，自己是自己的希望。
　　————————
　　元鸢今天把衬衫得扣子扣到最上面，头发放了下来，身上披了个校服外套。
　　“早上好，元同学。”程叙向元鸢打招呼。
　　“早上好。”元鸢答完快步离开。
　　程叙刚打算追上去，就被梅雨雨叫住，“程同学，我告诉你一件事，关于她的。”
　　“关于元同学吗？什么事呀？”程叙好奇地问。
　　梅雨雨看了一眼走远的元鸢，神秘的说，“我告诉你哦，那个元鸢呐！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女生。我跟她坐一起过，我知道的，她每次把头发放下来，其实是用头发遮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我还听人说，她在外面被人包养了。这种女生，程同学不会喜欢的吧！”
　　“这种话，你们怎么能乱说！”秦禾突然从后面出声，把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人吓一跳。
　　“秦禾你那么生气干什么？”梅雨雨轻蔑的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嘲讽道，“不会没追到我，就自暴自弃到这种地步了吧！”
　　“你别诋毁她，她不是那种人！”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秦禾狠狠的瞪了梅雨雨一眼，快步离开。但他依然听到了梅雨雨尖酸的声音。
　　“又不止一个人这么说，爱信不信，程同学，我还听说呀！那个贱人……”
　　秦禾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稍微一不顺心脾气就上来了。目光时不时的飘往最后一排，导致今天老师讲了什么他也没有听太清楚。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他尾随元鸢到了一个没人的巷子，他一把拉住元鸢的手臂，把她按在墙上，用手慢慢撩开她脖子前的头发。
　　“为什么？”秦禾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痕。他知道，那是吻痕。
　　元鸢头偏向一边，不说话。
　　“告诉我为什么？难道你真的像她们所说的那样？为了……”秦禾把她的头掰正，直视她的眼睛，嘲笑，“钱？”
　　元鸢的身子动了动，秦禾当她默认，他松开元鸢，大声说，“你要钱是吧！本少爷有的是！”他拿出钱包，在里面抽出一打，扔在元鸢脸上。
　　红色的纸币从元鸢的脸上滑落下来，飘的到处都是。
　　元鸢把掉落肩膀上的纸币拿开，纸币在指尖一滑，随风而去。
　　“以后别做这种事了好不好？你需要钱的话，我给你！只是，别这样。”秦禾摸摸元鸢被砸红的面无表情的脸，眼睛中有亮晶晶的东西，“因为，你这样，我，会难过。”
　　说完最后一句话，秦禾转身离开，他的脚步有些摇晃。也许，他是真的难过吧！元鸢想。
　　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币，元鸢摇头笑了笑，朝家的方向走去。
　　程叙在另一个角落笑着看那个单薄的身影，突然低下头温柔的说，“小鸢，也许你和阿姐说的都对，我什么也做不了，也改变不了。”不一会儿，少年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元鸢消失的方向说，“但是，我可以选择陪伴呀！在……”少年停顿了下，继续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
　　周蓉看了一眼私家侦探寄来的照片，十分气愤。好在她顺便查了一下，这个女生果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单纯。竟然跟自己养母的儿子有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已经失去女儿了，再不能让这个儿子再受到任何伤害。
　　周蓉的漂亮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今天周末，元鸢走在通往锐角的路上，说起来，她也有很久没有去看望程箐姐了。
　　一片黄色的梧桐叶子从树上落了下来，飘到马路上，元鸢走过去，捡起梧桐叶，喃喃道，“已经秋天了吗？”
　　“小姑娘小心——”旁边的好心人提醒声刚落，一声急刹车声想起。
　　红色的血液泼在马路上，黄色的梧桐叶受到冲击力，飘的很高很高，最后，落在女生的染血的手边。
　　而另一边，周蓉看到手机上发来的消息，满意的笑了。忽然，手机来电，来电显示是孙侦探。周蓉按下了接听键。
　　“喂，周小姐吗？我查到了您女儿的消息了，您还记得前几天您让我查的那个女生吗？我回去后深入的查了查，发现她是十六年前在英国被一个叫元悉真的男人抱回家抚养的，如果我查的没错，那那个叫元鸢的女生就是您的亲生女儿没错了。喂，喂，周小姐您在听吗？”
　　手机从手上滑落，周蓉已是泪流满面，双手捂住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苦苦寻找了十六年的女儿，就这样被她亲手毁了。
　　锐角。
　　程箐抚摸手中的银色签字笔，幽幽的说，“小叙，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她短短的十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来，我们一起看吧！”
　　程箐看向那本淡蓝色的日记本，翻开——
　　今天，我遇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她告诉我，说我活不了多久了，她问我相信吗？我说，我相信。
　　她又说，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到那个巷子里的锐角找我。
　　我说好的。于是，我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
　　我的日记本坏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个女孩说有需要可以找她，我想，她会修日记本吗？我送去了，她让我过两天来拿。我走的时候，看见了一支银色的签字笔。
　　她问我，喜欢啊？我说嗯。她说，我让他陪你吧！
　　我以为她是开玩笑，没想到，当我再一次去拿我的日记本的时候，我竟然见到了他，以人的形式。
　　我承认，我对他一见钟情。
　　我拿走日记本后，他又追上来，说有一个地方还没有修好，让我还给他。我知道他的意思，便给了他我包里另外一个一样的空白日记本！因为相见，所以好奇。所以，我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秘密。
　　…………
　　再一次见到他，我很开心，他抢我的位子，想让我注意他。这时，我很开心，因为他也喜欢我。可是，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我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我担心我会舍不得。所以，我把这份感情放在心底。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
　　说实话，能再次见到小时候的那个爱哭鬼，我还是挺开心的。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块大白兔奶糖我放在兜里好几天都没有舍得吃。而且，他如果再细心一点的话，应该会发现，我的手臂上，腿上到处都是伤痕，他不知道我拍拍他的头需要多少勇气，导致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那时候，我已经会说话，但唯独不会叫自己的名字，鸢鸢总是叫成鱼鱼。那一年，我六岁，我的养父已去世两年。
　　而更让我开心的是，我终于见到了我的亲生妈妈周蓉。她是那么端庄漂亮，我好想叫她一声妈妈。但是现在，我们不能相认。
　　我四岁那年，我的养父躺在病床上告诉我，他抱我回来是有目的的。因为我的妈妈为了打垮他家的公司，害死了他的岳父岳母。他为了报复，把我从妈妈那里偷来，打算等我长大了，用我去报复我的妈妈。
　　因为我的渐渐长大，养父发现他不恨了。他说，他对不起我，他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他也知道他如果走了，我的养母一定会虐待我，他说如果我想走，就去找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叫周蓉，她也一直在找我。
　　我说，爸爸，鱼鱼不会走，鱼鱼会照顾好妈妈，听妈妈话。让妈妈也像爸爸一样喜欢鱼鱼。
　　四岁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等我长大才明白为什么，为了赎罪。
　　所以，妈妈的虐待，我从来不恨她，因为她也失去了爸爸妈妈，那么，就让我来好好照顾她吧！
　　当哥哥对我做出那种事时，我才想，要不要离开？但，我又想，即使陪着哥哥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我可以继续照顾好妈妈，我相信，总有一天，妈妈会原谅我的。
　　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还剩下多少天，只好每天收集一片叶子，来计算时间，我希望在剩下的时间里，会有一天，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的养母可以对我说，鸢鸢，来，妈妈抱。
　　…………
　　“小叙，你说，我把这最后一页寄给周蓉，她会怎样？”程箐红色的衣服衬的她的笑有些阴森，手上的银色的笔发生了小小的变化，变成了一柄小小的银色镰刀。
　　————————
　　当元鸢的养母知道元鸢抢救无效的消息的时候，先时大笑，“这小蹄子终于死了。哈哈哈……”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流出来了。
　　当看到元鸢被蒙着白布推出来时，元鸢的养母摇着已经冰凉的人哭着说，“鸢鸢，妈妈错了，你醒来好不好？妈妈发誓，只要你醒过来，妈妈再不会打你了，妈妈一定好好对你，你醒过来！醒过来——”
　　元鸢的养母悲痛过度，终于昏厥。这样一养，就是半个月。醒来之后，几天不说话，后来，她的家里多了一个小女孩，叫元鸢。她对这个小女孩格外的好，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小女孩。
　　周蓉一直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她得知自己的亲生女儿死在自己手里后，虽然伤心了一段时间，但是想想，这个孩子除了跟她有血缘关系之外，并没有任何感情。她就当没这个女儿，好好对秦禾这个儿子吧！
　　对于元鸢的离世，秦禾多少还是有些伤心的。毕竟，他对元鸢还是有些喜欢的，只是，元鸢的作为让他有些失望。
　　这天，秦禾到家，收到一封信，信上面没有来信地址，只是写着三个大字周蓉收。
　　秦禾好奇，心想，打开看看没事吧！拆开信封，他发现只有一张纸，还是被人从哪里撕下来的。
　　一看字迹，秦禾，再熟悉不过，他收到的情书就是这个字迹，虽然后来知道是梅雨雨让元鸢代写的。
　　当他看完，他才明白，这是从元鸢的日记本上撕下来的。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元鸢，你为什么不说？
　　秦禾呆坐在沙发上，眼泪一滴一滴地掉。
　　“小禾，你怎么了？”周蓉一回来，看见的是秦禾目光呆滞，泪流满面。她见秦禾不说话，欲再询问，突然目光落在秦禾面前的一个被拆开的信封和一张纸上。
　　周蓉走过去，顺手拿起那张纸，她的目光每扫一行，脸色便阴一分，看到最后，她开始语无伦次，“我的女儿，竟比我懂什么叫赎罪？哈哈……这是报应，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我不得好死……我……”
　　后来，周蓉只有每天喝元鸢留下的补血养气汤才能安然入睡。但她的精神也越来越恍惚，终于有一天，她也躺到了一辆车前，边吐血边说，“那天，你也是这种感觉吗？妈妈，妈妈来跟你认错了！”说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而秦禾，从开始的人冷彻底的变成了心冷。他开始笑，对任何笑，哪怕是一个路人。别人说，秦禾变了，变得好温暖，好吸引人。有他在身边的话，好像快乐就在身边一样。
　　白天他像天使一样，温暖身边的人，夜晚，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哭到天明。眼睛肿了，用冰敷，敷的差不多了去学校，对每个人笑。
　　秦禾在日记里写到：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后来你不愿意再笑。是因为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做一回自己吧！元鸢，我终于体会到了你的孤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原谅我没有给你最后的陪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感受你的感受。小鸢，来生吧！让我来生再爱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