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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无辜者之死 ...

  •   ——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

      晚饭过后,天已黑透。浒窟雁将薄绿送到院门前便互道了晚安。其实山庄里一向十分安全,不送到门口也一般不会出意外,但薄绿知道他这几天对她的安全特别上心,或许是因为两三天前她莫名被攻击的事情。

      他始终没有向她解释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得并不详细,也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她已经清楚了一些事情。她的确是猜到了: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进入院子,走了几步,薄绿忽然停下脚步。

      太安静了。

      安静到异常。

      “小六,小六?”

      角落里慢吞吞出来了小六,与白天一样的淡灰绿衣裳,手里托着个盘子。

      “你的跟踪技巧长进不少么,脚步都听不着。”

      “三少爷与您在一起,我哪里敢靠近?”他的口气是一如既往地埋怨加牢骚。

      薄绿打消了疑虑,看了眼他手里的盘子,讥讽道:“这回你是顺便端盘子去伙房?”

      “不是小姐您通知我祝华做了吃的等我去?”

      “唔,你这次的借口倒说得通。好吧好吧,快去伙房,我这就休息,哪儿也不去了。”薄绿示意他快走,可别让祝华久等,她摆摆手算作道别。

      一阵冷光掠过。

      薄绿的手腕一凉,随即温热的血便淌出来了。皮肉上,浅得很,割在没有大血管的地方。

      她定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小六。

      这个容貌平凡的青年人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回头。唔,黑漆漆的现在,他或许看不清她手腕上的是鲜血。

      她于是又环顾四周,带着戒备的字句缓缓从唇中吐出,“小六,这个院子里,还有谁在?”

      月色暗淡,庭院中的黑土寸草不生,黑洞洞一片,与屋角院角的阴影连成一片,好像有什么从中窥视。枝头新发的芽叶不规则地排列着,在夜空的映衬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黑兽。

      小六瑟瑟一缩脖子,有些害怕的样子。“哪里会有谁在?小姐,没事儿的话我还是先走了。”

      “好……”

      又是一道冷光。这次掠过脖子。

      战栗沿着脊椎骨向下蔓延,薄绿瞬间冻结在原地,指尖微微颤动着,一动不动。

      少量的血液顺着脖子下滑,并不致命,但却清楚地传达到了敌人的意思: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两次攻击来袭的方位并不相同,显然事有蹊跷。不是有一个人躲在暗中吹箭那样简单。

      她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双脚极缓地往后移动,警惕地左右张望着,同时说道:“喂,小六你快走,这里……危险。”

      小六的满脸张皇即使在暗淡月色下也能看得清楚。他退后一步,又退一步。

      薄绿屏息,侧耳细听——什么声音都没有。可确实有什么在逼迫着她,沉重可怕得令人无法呼吸。

      * * * * *
      祝华听说后院出了事,匆匆赶到时,正巧看见三少爷搂着小姐从人群中离开。小姐身上披着少爷的外袍,连头也一起包了起来。她看不清小姐的表情,而少爷似乎格外的严肃,到底发生了什么?

      薄绿身边的空气冰冷而拒人千里,祝华停下了脚步,却无法如往常一样与她招呼,于是愣愣看着小姐与三少爷与自己擦肩而过。

      空气中飘过一丝血腥,浓重,稠厚,象征死亡。

      来自薄绿身上。

      祝华正呆在原地,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喊:“祝华!祝华!还不过来!?小六不行了!”

      那个喊声如同重锤敲在她胸口,她心一慌,连步子都踩不稳,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有人来扶她,有人让出通路,她软下双腿跪倒在地的时候,正对上小六弥留之际的脸。

      小六满身的鲜血,脸上一片模糊,一只眼睛被割花了,在此时的夜色中如同黑乎乎的窟窿。他的另一只眼始终盯着她,茫然,麻木。

      祝华徒然动了动嘴唇,什么也说不出。她跪在了自己方为小六做好的点心上,滚烫也浑然不觉。

      白的是皮肤,黑的是血。人类的色彩,只有在夜晚格外分明。

      “小六!谁干的!”是相识的长工的声音。

      平躺着的小六向祝华颤巍巍伸出手,指尖僵直。他轻轻说:“……小姐……”

      而后悄无声息,他的口中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人们忙碌起来,有些将祝华扶回房,有些将小六抬进灵堂——二少爷今晚不在,方才三少爷指定了间后院侧堂暂时安置亡者。北院的大夫很晚才到灵堂验尸——之前没有人去找他,因为没有人在看到小六的惨状之后会认为还有回天之术。

      整个山庄紧张起来,所有武侍都森严戒备,数人一组搜索刺客。而下人们大多聚在灵堂附近的院落畏惧不已地谈论着小六的死,直到总管前来命令他们各自回房。

      一个流言瞬间传遍整个山庄——小姐杀死了小六。

      弱女子杀死年轻男子,而且以如此残酷可怕的方式,怎么可能?

      可是,那是四小姐,古怪的四小姐,被二少爷软禁了九年的四小姐,失踪后突然归来的四小姐,常人难以理解的四小姐。

      所以,她做出了什么,无论什么,都有可能吧?

      * * * * *

      午夜,山庄的骚动尚未平息,灵堂这边却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啜泣声断断续续。

      流炎缓步走向灵堂,面容冷肃。

      他走到邻近灵堂的院落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去,漆黑的眼瞳里映出绚丽色彩。

      “虹族。”流炎轻吐两字,语带轻蔑。

      “阳炎,您好。”御晖从黑暗中浮现出身影,他的实体并不在此处。只有高等妖族的灵魂才能在脱离附身的人类之后独立存在一段时间。

      “你倒没有忘记谁是这片土地上的王。”

      御晖笑了,温文又无害的模样,“六千年前到现在,王一直都是阳炎,可很快便不再是。”

      “只要王的血脉在,其他族群再强大也无法成为王,这是自然的法则,你和映都忘了么?”

      “血脉么?您自以为可以存活多久?我们都是不适合在太阳下生存的族群,彼此的弱点都清清楚楚。”

      “比你想象的更久。”流炎笃定。

      “是呵,我忘了还有一个浒薄绿。把她用作延续族群的工具是个妙计,可我们虹随时可以杀死她。就在刚才,我有一万次的机会割断她的脖子。”

      “你们不会杀她。第一次看到地井之妖的行为我便知道,你们小心翼翼试探着,最终目的恐怕是化那份力量为己用。今夜的行动,也无非是出于这个无聊的理由吧。”

      “您以为有这个必要么?映殿下自身的力量已经不会输给阳炎。”

      “可他好胜,追求极致的力量,为此甘愿冒风险,我可有说错?”

      御晖沉默片刻,微笑,“不愧是阳炎的王。那您出现在她身边为了什么?保护她?你连自保都无法做到。”

      流炎微微扬起下颚,无比傲慢,平日的温和消失殆尽。他的眼神像是在说:你试试看。

      御晖一怔,心头好像被什么压抑住,血液中对王的崇敬天生便存在,早已根深蒂固。面对王者,他甚至无法自如行动。他握拳,口中开始念诵咒文,他不信会对这样一个毫无力量的名义上的王束手无策。

      攻击的力量在空气中聚集,压力凭空引起了风。

      忽然不知何处响起了铁链的声音,宛如从深沉的地狱传来,空洞而恐怖,通彻御晖的耳膜。

      御晖立刻收起所有力量,身影在黑暗中消逝,他最后对流炎说道:“您的帮手来了。”

      流炎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说道:“多谢你的及时。”

      铁锁链的声音回荡,脚步声渐渐远离,灰色的长发拖曳到地面,漫漫铺开,“我会按您的要求做,只要您赐给我救赎。”他说完,便消失了。

      流炎长长舒出一口气,转而向薄绿的住处走去。他要去看看她的情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只有薄绿、虹之御晖、死去的小六知道。

      从刚才与虹之御晖的对话来看,虹族所了解的事情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本来他以为,人类浒氏与妖族阳炎的契约的细节只可能双方清楚,其他妖族哪怕再强大再敏锐也至多从薄绿身上的妖力察觉到一些粗略线索而已。可虹族知道薄绿继承了阳炎的力量,知道她身上的那份力量受到束缚,知道他这个阳炎之王已经没有任何妖力。

      为什么虹族能了解这些?

      十四年前与阳炎结定契约的浒家长子暴病身亡,莫非与虹族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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