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落缘起》关沙雁

10、第 10 章

　　第二天早上天刚擦亮，汪唯就起来了，洗脸时又特意刮了遍胡子，自恋的看着镜中刚毅俊朗的面容，他虽说也是人到中年，但比那姓陆的明显年轻几岁。

　　因着天有些阴沉，汪唯没有穿昨天那件休闲外套，找了黑色的短款皮衣，配了黑色牛仔裤和黑皮靴，显得整个人沉稳干练。

　　走到陈箓房门口，他特意放轻脚步，像这种心思重的人都觉轻。等下了楼到了大堂，他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他原以为还在睡的人，此时正和陆谦低声的说笑着，两人的桌上摆着用过的碗碟，看来已经吃过早餐。汪唯咬咬后槽牙，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走到陈箓旁边。

　　“小陈，几点起来的？我出来时想叫你，可看你房间窗帘还拉着，想着你换了新地方前半夜肯定睡不好，也就没叫你。”汪唯看着陈箓眼底的淡淡青色，很自然的关切道。

　　“谢谢汪……师傅，昨晚确实没睡好，索性早起些，今晚也能睡个好觉。”陈箓在汪唯下楼的时候略扫了一眼，不想对方竟主动上前打招呼，不回不好看，迟疑了下就用“师傅”这北方小城最普遍的称谓。这个词不冷不热刚好。

　　“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叫师傅多生疏，让我妈知道了还不得说我，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以后就叫我汪哥。”汪唯立马丢下陈箓认为的最佳称谓，顺手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下，转而看向对面审视着他的陆谦。

　　“陆哥你好，我叫汪唯，小陈和我妈是忘年交，所以我们也就比较熟。看陆哥和小陈之间也很亲近，不知陆哥是做啥生意的，祖籍是哪儿的，听口音不像土生土长的安城人。”汪唯丝毫不觉得自己有查户口的嫌疑，当然也就忽略了陆谦微皱的眉头，至于陈箓眼底的讶异则让他觉得自己这招没选错。

　　昨天看见陈箓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的放松惬意让汪唯生气嫉妒，也瞬间明白为嘛自己总会不由自主去关注陈箓，祁筱那副漫画带来的暗示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陈箓对他的吸引，还有他们之间不得不说的“缘分”。想了半夜，忽觉得以前自己的行为太过春风化雨了，看姓陆的那眼神明显对陈箓有企图，他也就不得不隐晦的提醒一下和谁都有距离陈箓。

　　“汪唯，好名字……我叫陆谦，原籍B市，小时候随父母来到安城，现在做书画生意兼卖些文房四宝。也谢谢你母亲对陈箓的照顾，可惜大清早的不好喝酒，不然真该敬你一杯。”陆谦暗自警惕，昨天他就发现这男人不停地打量他和陈箓，虽然对方掩饰得很好，但那眼中的妒火他看得真真地，那种眼神他一点都不陌生，曾经的小师兄看见大师嫂时就是这个样子。

　　“嗯，也是，陆哥一看就是豪爽人，难得我们一见如故，不喝一杯挺遗憾的，那就中午吧，中午的时候我们喝一杯。”汪唯转向一旁默不作声打量他的陈箓，“小陈，你中午是不是还去写生？我知道这山上有处地方景致不错，因为地势奇特，那儿的气温比外面要高出几度，而且是山脚这条河的发源地，一起去看看吧。”

　　“好，既然汪小弟这样说，那等你吃过饭就一起去。”陆谦一听有河，那就预示着有可能捡到奇石，见陈箓也没有意见便应了下来，而且一句话就把汪唯和他拉到一个辈，他想看看这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男人还会做些啥。

　　陆谦话音刚落就听见楼梯拐角处传来柳杨报春喜鹊样的叫声，“去哪，你们要去哪？我也要去！”

　　柳杨下了楼，后面还跟了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一大串，气的汪唯立马黑了脸，狠狠盯着没眼色的柳杨。

　　“汪……哥，你们先去忙吧，改天我们再去你说的那地方，陆叔，我们走吧。”陈箓皱眉看了眼随后下来那两花枝招展的女人，刚那点好奇心瞬间没影了，再好的地方只要有这俩做作的女人都不会让人有好心情。

　　“也是，汪小弟，总不能让你撇下朋友和我们一起，下次有机会你再带我们去。”陆谦心情很好的拍拍黑脸的汪唯笑笑和陈箓一起出门了，只要有这么一处所在，没人带路他也能找着地方。

　　“老汪，小陈老师这是咋了？你们刚说要去哪……”柳杨后知后觉的发现汪唯如刀的眼神，再看看背后那俩甩不掉的女人，终是明白咋回事。可这也不能怨他，他就带了一个，另一个可是他汪唯自己招惹的。

　　“吃饭！”汪唯好似没看到精心装扮得明丽，拉着汪祁筱走到一旁的两人桌。整个大堂因着汪唯的冷脸一顿早饭吃的静悄悄。

　　“爸，我和柳郝帮你引开那些人，你和柳叔去找陈老师。”汪祁筱看看后面边吃饭边抻着耳朵往这边盯得明丽母子，悄声说着。

　　“小陈，我们应该找到了。”陆谦指着远远地就飘过来的氤氲雾气有些兴奋，“没有他们带路我们照旧找得到。”陆谦很是畅快的笑着并拿出保温壶倒了杯热茶喝。

　　“应该是快到了，这周围植被确实和之前的有些不同。”陈箓看看周围的树和山道，也拿出自己的保温壶喝着热茶。

　　两人一杯茶还没喝完，就听见柳杨呼哧带喘的声音，“小陈老师，等一下。”

　　陈箓微皱了下眉，转身远远看着汪唯和柳杨，还好身后没跟着那一大帮人。

　　“还好我们追上了，陆哥你和小陈走错地了，那地方是山泉涌出来的一个小湖。”汪唯指着雾气飘来的方向，又看看额角略有些汗的陈箓说道，“虽说那地方还行吧，但和我们早起说那地可就差远了。走吧，我和老柳带你们抄近路过去，赶天黑前还能回来，不过……”

　　汪唯顿了下关切的看看默然的陈箓，再看着陆谦，“就是路有些陡，不太好走，大概半个小时就到，陆哥你身体还撑得住吧？”汪唯眼中的挑衅一闪而过，任谁看着都是一副关心老大哥的样子。

　　陈箓看了眼汪唯转头看着陆谦，他可不会担忧，直觉告诉他陆谦比他体质还好。

　　陆谦看看几人的反应，无声的笑了，对着气还没喘匀的柳杨说道：“好呀，你们要是歇好了就走吧。”

　　陈箓看着几成六十度的山路，抹了把头上的汗。

　　汪唯带着他们已经盘旋至半山腰，他们脚下这山路，有土有石，完全是山脚下一些还没迁走的山民采野味踩出来的小路，有些地方一个不慎掉下去就会倒栽山脚。

　　“老唯……再有不到十分钟的路了……歇一会，我爬不动了……”柳杨看看自己前面的陈箓，喘着气抹着汗仰脖喊着，看来真的老了，才四个人的队伍他就落在最后。

　　“好，就歇五分钟。”汪唯看看陆谦只略有些喘，这让他不服气。再看看陈箓汗湿的鬓角，有些心疼，真是个倔强的家伙。

　　汪唯从包里拿出一把藏刀劈了三根树干略微削削了，转身递给陆谦一根。

　　“谢了。”陆谦看着绕过他往陈箓去的汪唯说道。这家伙看着蛮心细的……以后的事情看看再说。

　　陈箓正拿纸巾擦汗，冷不防面前递过来一根棍子。

　　“拿着，一会下山好走些。”汪唯声音低沉略带暗哑，静静看着陈箓。

　　“谢谢汪哥。”陈箓抬眼看看汪唯，对方眼中那抹幽光让他没来由的皱了下眉。

　　“看着点脚下，你不经常爬山，难免会累。”汪唯敏锐察觉到陈箓细微的情绪变化，不动声色的嘱咐完就转身去找柳杨。

　　“老唯，兄弟以后就指望你了。”柳杨气喘匀了也有力气开玩笑。

　　“滚，自己小心点，从这掉下去可没人捞你。”汪唯把简易拐棍递给柳杨继续在前领路，经过陈箓身边时伸手要接过对方的背包。

　　“给我吧，你留着精力画画。”汪唯无视陈箓的讶异很自然的拿过背包，继续前行。

　　陈箓有些奇怪，从今早起汪唯就一反之前的淡然，熟稔的举动做出来极其自然，好似他们认识不是几个月，而是几年，这突然的转变让陈箓有些接受不能，却又没法拒绝，否则显得矫情。

　　十分钟后，陈箓感叹的看着脚下的山谷，碧绿赤红金黄在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交织成迷人秋景，俨然是被冬天遗忘的桃源。

　　陈箓忽然有一种畅游天地的感觉，好似张开翅膀就可自在飞翔。

　　“小陈，快点走吧，谷底更漂亮。”汪唯一把抓住陈箓低声唤道，神态自然随意，唯有脸色泛白。

　　陈箓猛然惊醒，看着抓住他手臂的汪唯，还有前面等候的陆谦柳杨，歉意的笑笑，“这地方太漂亮了，一不小心就看迷了，差点耽误大家时间。”

　　“没事，下坡路不好走，我牵着你吧。”汪唯不由分说的抓住陈箓左手，不等他甩开，陆谦和柳杨就已经赞成的点头。

　　三比一，陈箓也不好再坚持，免得耽误大家时间。

　　山谷里，陈箓边取景边再一次感叹自然的神奇，站在谷顶看，以为是延迟的秋景，真正到了谷底身处其中，才发现这里已经是早春二月。嫩柳扶风，桃花杏花含羞绽开。这里的秋天从上至下渐变至春天，暗河从山洞欢快涌出，滋养整座山脉的生灵。

　　因着时间紧迫，陈箓只能在几处美景中作出艰难选择，确定之后这才支起画板专心构图，描绘。

　　汪唯和柳杨在各处采一些早春的野蔬，陆谦在河边捡石头，几人都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陆哥，你和陈箓认识多久了？他以前可有出现刚才那个样子？”汪唯皱眉看着不远处专注画作的陈箓，悄声问陆谦。刚才陈箓在谷顶的举动让他心跳差点停止，曾经的一个战友也是这样从高处一跃而下，给自己的生命画上句号。这是忧郁症！

　　“我们认识三年了，他不快乐……潜意识里拒绝任何人靠近，就是我接近他也要讲究方式……可我没有发现他这种症状。”陆谦忧心的看着陈箓。

　　此刻的陈箓如夕阳余温，虽遥远却可感觉到丝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