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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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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慈心一定要找事做,周俊宣一定不许,二人各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爆发了二人自成亲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作为一个现代职业女性,沈慈心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在她的观念里,人要往上走,既然都从农村出来了,便要想办法在城里站住脚。
她在农村生活过,知道农村的日子很不好过,一是穷,二则是愚。因为人穷所以志短,因为愚所以黑暗。她不愿意让自己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她也无法适应那样的生活。
而周俊宣的想法与她完全不同。他对家的定义非常清晰,便是他出生的地方。无论在外面过得多么好,在他眼里那都是流浪,是无根的飘絮,经不起风雨的摧残。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在县城里生存,家里的土地是他最大的依仗,就算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他还可以回去种田。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有了地才能活人。离了地,就等着任人拿捏吧。
两个人都说服不了对方,都越说越火,都认为对方是错的。越是如此,越是想要说服对方,争论的焦点已经跑偏,最后沦落到互相指责。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大哭,让激动的二人登时冷静了下来。
周亚贵本来在旁边屋子温书,听到二人争吵,跑过来看。却看到二人面目狰狞彼此指责毫不相让,像要干架一般。小小年纪的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感觉害怕,他不想看到这样的他们,于是哭着跑开了。
周俊宣慌了,忙追了出去。沈慈心深呼吸几次,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也跟着追了过去。
周亚贵人小腿短,才跑出大门,便被周俊宣抓了回来。他在周俊宣怀里挣扎哭闹,像是吓疯魔了一般。
沈慈心十分愧疚,不住跟他道歉,周俊宣紧紧抱着亚贵,心中亦是后悔不迭。亚贵哭闹够了,才慢慢安静下来,瘪着嘴垂着眼,不理会他们。
闹了这么半天,天已经快要黑了。沈慈心摸了摸亚贵的脑袋叹道:“我去做饭。”周俊宣嗯了一声,将亚贵抱紧了些。
一顿晚饭,吃得都很沉默。
洗漱完毕周俊宣带周亚贵去睡觉,给他掖好被角,周俊宣转身准备回房间,袖子被人拉住了。他回头,亚贵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周俊宣回身,弯腰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道:“睡吧,明儿要去上学呢。” 周亚贵道:“听娘的话。”声音哑哑的软软的,叫人心疼。
“好,听娘的话。”
得到了承诺,周亚贵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周俊宣其实没听懂他的意思,等回到房间,快要睡着时,他才回过味来。亚贵的意思是,让他听慈心的话。也就是说,亚贵也赞同慈心出去找事做。
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周俊宣其实不懂亚贵,他虽是亚贵的爹,却很少去关注亚贵的想法,在他眼里,吃得饱睡的香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他顾不上。
亚贵在老家待过一个月,那一个月他见识到了许多原本不应该让他看到或者听到的东西,没人知道他那一个月过得多战战兢兢。那一个月,他足足瘦了十斤,差点变成了人干。后来周孙氏担心他再继续瘦下去会死掉,才把人送到了县城。
这些,没人知道。小孩子的心灵,敏感又脆弱,稍不注意,便会留下难以弥补的伤痕,终生难愈。
周俊宣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不过他这个人有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特质:愿意妥协,尤其是愿意为他认为值得妥协的事情妥协。当然他自认为这是自己大度。
周俊宣转过身,手伸到沈慈心腰间,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沈慈心装睡,不理他。
周俊宣道:“明儿我去同东家说说,给你找个轻松点儿的事情做。”既然他愿意妥协,那么沈慈心也不会继续拿乔,她嗯了一声,道:“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送亚贵去考试。”
早上,沈慈心特意给亚贵煮了鸡蛋,祝福他一切如鸡蛋般圆圆满满,顺顺利利。亚贵走到门口,忽然跑回来仰头望着她道:“娘,你陪亚贵去吧。”沈慈心笑道:“爹爹不是陪着你么,为何还要娘也陪着?”
亚贵忸怩道:“娘去嘛。”他其实想的是,等会儿爹要带他去东家家里见东家长子,娘也去,可以当面求东家给事做。嗯,他还想着这事儿呢,他担心他爹说话不算话,得娘亲自去说。
难得亚贵求自己,沈慈心笑道:“好吧,娘去,给你撑腰去,别怕。”说着回了房间,换了身周俊宣的衣服出来。
三人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去东家家里。
东家姓李,名盛唐,字隋潜,京城人士,迁到青台县十六年。李家布庄原来叫袁家布庄,袁家经营不善快要倒闭,被李盛唐买下来,经营多年,生意不好不坏,将就过得去。
李盛唐娘子前年过逝,现只一位姨娘李赵氏打理家里诸事。李家三子皆夫人所出,长子李楠十三,次子李梓十岁,幼子李桐六岁。李楠在官学上学,李梓不爱读书整日跟着李盛唐进进出出,李桐由李赵氏领着读书。
上李家不能空着手,一般的礼品估计李家也瞧不上,沈慈心想了想,问明了李家三子爱好,分别准备了些小礼物。送李楠的是一叠宣纸,李梓的是一把算盘,李桐的则是一包零食。另备了些腊肉等家里做的东西。
李家布庄养着十来号人,李盛唐很忙,嘱咐了李楠和李赵氏接待二人,自己则去了乡下看蚕农。
李赵氏温和亲切,面白唇红,唇边两颗梨涡十分迷人。她拉着亚贵看了又看,笑道:“这孩子的眼睛生得真是漂亮,随了母亲。”说着笑望着沈慈心。周俊宣尴尬地笑了笑。沈慈心应道:“嗯,是像我。”
闲话了几句,李赵氏让李楠领着三人去学堂。周亚贵一直在等沈慈心开口,等到要走了她还不说,爹爹也不说,他急了鼓起勇气开了口。
“夫人,亚贵想求你一件事。”
几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亚贵脸红了,继续道:“夫人可不可以让我娘到布庄做事?”
这...李赵氏看向沈慈心夫妇,问道:“慈心要到布庄做事吗?怎么没听你提起?”她目光转向周俊宣。
周俊宣叹了口气道:“她在家待得不赖烦,想出来做事。”
李赵氏点点头道:“这样吧,等老爷回来,我问问他。不知慈心擅长什么,我好一并同老爷说说。”
沈慈心道:“在家做过衣裳。”周俊宣一愣,看了她一眼。
确实是做过衣裳,不过是在现代而已。沈慈心笃笃定定地站着,没有去看周俊宣,她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同他解释,家去了再细细解释吧。
李赵氏笑道:“做过衣裳好。放心吧,我会同老爷说清楚的。”
沈慈心道:“多谢夫人费心了。”
周俊宣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待周亚贵办好入学手续,回到家中,他拉着沈慈心严肃地道:“我竟不知,你何时会做衣裳了。”他是老实人,说不来谎,也讨厌人说谎。沈慈心为了出去做事,竟说了谎,他很是生气,想着要好好说她,愁着要怎么跟东家解释。
沈慈心拍拍他的手背安抚他道:“我说做过便是做过,你信我便是。总之不会让你难堪的。” 周俊宣道:“我们三人的衣裳,哪件是你做的?你什么时候做过衣裳。”
沈慈心随口扯道:“娘家时做过两件,去布庄做事足够了。好夫君,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吧。”她软语求肯,周俊宣硬不起心肠骂她,想着到时候出丑了他要怎么帮她圆一下。
次日,沈慈心送周亚贵上学,周俊宣去上工。中午回来时说东家说布庄上原本打杂的刘姥姥年纪大了,要回家养老,让慈心去接替她。
沈慈心道:“打杂就打杂吧,有事做就是好事。”
周俊宣道:“就是月钱少了点,六百钱。要我说,你还是别去了吧,这点钱,省省就出来了。”
沈慈心笑道:“是是是,可你娘子我就喜欢自己挣钱呢。”
周俊宣捏捏她的鼻子笑道:“好好好你喜欢,看你能做几天。扫把都没拿过,还打杂。到时候可别跟我哭。”
沈慈心道:“放心啦。一会儿我就去吧?”
“好吧,我送你去。”周俊宣无奈地道。
李家布庄有两间门面,一间卖布,一间裁缝店。沈慈心负责打扫两间门面的卫生,和整理被客人弄乱的布匹等等。布庄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卖布匹的老袁,一个是做衣裳的林裁缝。两间门面是打通的,二人也好互相照看着些。
原本刘姥姥在时,因是老年人,性别之分便不那么重要。如今换了年轻媳妇,很是不适应。沈慈心同二人见过礼,请二人以后多多指教。二人肃着脸应了,各自在自己的位置闷不吭声,埋头做事。
沈慈心也不着急同二人搞好关系,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的事。闲来无事时,她便去林裁缝那边看他做衣裳。
林裁缝样貌极丑,一生未娶。被沈慈心这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子看着,手里的剪刀都不会用了。他气恼地丢下剪刀,冲沈慈心嚷:“你看着我作甚!忙你自己的去!”沈慈心无奈地道:“我没看你,我是在看你做衣裳。”
林裁缝更恼了,道:“谁许你看了,你这叫偷师!若不是看在周家小子面上,我早用剪子砸你了!快走快走!”
沈慈心道:“我只是想帮帮你,看你每天那么忙。”
林裁缝道:“帮我?你是会画图还是会裁剪?别在这儿说笑话了,我忙得很,快走快走。”
瞧不起人是吧,沈慈心决定给他露两手,震震他,叫他敢小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