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四十二)倾身为君勾眉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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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辚辚，马萧萧。
东风决策马低身飞驰过那一队正在前进的行伍，直到队尾的那驾马车前停住，收紧了缰绳，保持着一致的速度与那马车安静的并行起来。
楠木的轻便车型，垂挂着沉重的帘帏，在这略微有些不平整的地面上，沉默的前进着。车轮滚动而出的辙痕，一丝一丝的直碾进了心里去。
“大殿下辛苦了。”妙清荷的声音，随着车马声一起传进了东风决的耳朵里。
东风决微微的皱眉，他算是顶顶不喜欢这个男人的。尽管他十分的美，但是却始终给他一种模糊的感觉。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已经从当日琼新宴会上，那一鸣惊人的少年，成长为大顾一人之下的，国师大人。他始终记不清他的样子，影影憧憧，隔着水雾一般的飘渺。大约也是由于他一直没有时间待在帝都的缘故吧。东风决自己解释了一遍，不知道他的弟弟，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能够让他那最一本正经的三弟，就这样的做出了忤逆至此的举动。
“我弟弟他，大约并不如殿下想象。”沉默了一许，那车帘内的人忽然说道。
东风决的眉头皱的更明显：“国师大人如何知道决在想什么？”
帘幕一动，露出内里人半分洁净如玉的侧脸，漆黑长发随着车身颠簸轻轻晃动着，更像是新添了一重的遮盖，看不见他的表情。妙清荷端然道：“殿下心疼自己的弟弟，清荷也是如此。”
此刻似乎他们被拉入了共同的阵线一般。东风决被这感觉所迷惑，沉吟一下，才说道：“那是星河他自己的事，原本我是不太愿意来的。”
“殿下您。真的希望把三殿下就这么带回去吗？”妙清荷又说道，“那样，真的好吗？”
“国师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言。”东风决低声道。
车轮沉沉的碾过。马蹄清凉，快走踏寥落。
“我若是殿下，是断不会舍得拆散一对相爱之人的。”妙清荷叹息道，“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弟弟，恐怕是要被恨上一辈子吧。”
“有的时候，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东风决说，“星河他，是父王最器重的孩子，即使我们不来，秀林不反，父王也势必会派人把他带回去的。”
妙清荷低声笑了笑，那悠然的笑令东风决的心里有些不安：“如此一来，殿下就更不应该将三殿下带回去了啊。”
一切，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吧。
东风决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殿下真的就要放弃了吗？”妙清荷暗哑的笑犹如在对他下着某种咒语，“如果相信清荷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共同的，做一些事情，与你与我，都是两全其美的。”
南宫凉夏幡然的醒来，正看见窗外那一轮萧条的月色。
他银色的双眼里，陡然的升起一丝担忧。
院子里永远没有开放过的，寂寞的花树，嶙峋的雕琢着这暗自沉默着一直没有发出过求援声音的漫长的，夜。
他披了件衣服坐到了窗前。
他的手指很长，柔软犹如一朵刚才打开的花。
握住那小巧的牛角梳，细心的插进了浓密的发间。
缓慢的下滑，延伸进了一岁岁流逝的光阴中去。
妙莲澄忍住笑，看那手指的主人第十三次的把梳子掉到地上，回头稍微嗔怪的望他一眼，又自己附身去拣起来。
“不玩了，这么麻烦。“西夜星河恼起来，把梳子一扔，半是央求的回身看他，“胳膊都要断了，你来帮我梳吧。”
若是平日，他那缀着些浅浅的撒娇的面容，妙莲澄却真的是不忍搪塞的。他走近去，把梳子拾到手里，还未等西夜星河的笑容完全打开，又塞回他手里：“自己来。”
西夜星河皱皱眉：“我不会。”
“不会便学会。”妙莲澄哄他道，“居然这么大个人，连梳头也不会，岂不是个笑话？”
西夜星河捏住那梳子柔润的质地：“有什么奇怪的？我在宫里那时候，每天还是琢雅与侵安与我穿衣裳的。那一项我倒是自己会的，不过梳头却是太麻烦，就一直懒得去学了。”
他说得平常，却隐约的令妙莲澄心里有些难受。小当是对的，他是王子，大顾的王子。那么多那么多年以来，他一无所知的历史。无法修改的历史。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沉默，西夜星河回身抱住他，“你怎么了？”
妙莲澄摇头，又把梳子接过来，帮他梳起来。
“那以后我一直为你梳头吧。”妙莲澄轻声说道，“你不会的我全部都会，那么就让我来替你做。”
西夜星河笑了，用力的点点头：“如此最好了，这样你便永远也离不开我了。”
这样，是谁永远离不开谁了。
妙莲澄温柔的握着手里的梳子，心里却依旧升腾着那样绝望的哀伤。
他稍微的眯起眼睛，看见窗外飘然的掠过了他熟悉的，淡灰色的鸽影。
抗命不归，对于逍遥宫而言，是死罪一条。
他知道此刻宫主在西南被琐事缠绕，但是却也晓得信焚音不是个可以任由别人算计的人。他要是想要罚他，恐怕他早就该没命了。
大约是眼下，还有些什么事情，没有明确。
小当自那日来之后便失去了踪迹，是否是回去复命真的平安无事他也无从知晓。但是南边的战事却是风声日紧了，如此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
“父王此刻怕是应该寻人来找我了。”西夜星河仿佛无意的提起道，“他那样的心性，大约是受不了我一再的拖延了。”
恐怕此刻的帝都，是为了他翻天了。
妙莲澄却没有答话，西夜星河并不知道，那些被他打发走的军士和侍从们，究竟还有没有命回去，而他那些措辞婉转的搪塞信件，又是否真的到达了父亲的手里。
一开始，他是被算计的棋，茫然不知的棋子。
妙莲澄觉得有些累了，他放下梳，转身走到一侧的竹床前：“我累了，想要睡一下。”
西夜星河跟过来：“我也累了，和你一起睡。”言罢已经自己躺上去，把刚刚梳顺的头发，又尽数的弄乱了。
“再过两日，我们就起行回帝都吧。”他抱住妙莲澄，满心欢喜的说道，“我们一起回去。我带你去看很多很多，我给你说过的东西。你说好不好？”
妙莲澄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的回抱着他，闭住了眼睛。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大约我是没有那个运气，可以实现你的想象了。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
我可以这么要求吗？
他悲伤的想着，闭眼睡了。
那座宫殿，总是冷冷清清的。接他上山的女孩子，美丽但却冷淡得如同蔓延的寒气。
“今日起你就是我神无崖逍遥门下弟子。”很美丽的男人，穿了一身花团锦簇的衣裳，似笑非笑望他，一对流离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从来不知道，男人可以这样的风情万种，在他身上，却并不教人反感。这个人，却是当时江湖上最残酷辣手的邪宫主，信焚音。他门下黄泉碧落，全是精心培养而成的杀手。
他自被送到那里的一刻，就已然不是自己。
“你生得很好看。”信焚音笑了打量他，“可惜却看着有些悲，不像是好兆头。不喜气的模样官儿们是不欢喜的，你去黄泉吧。鹤儿带着你，却是合适的。”
碧落，黄泉，是逍遥两门。黄泉司杀，碧落主权。
他见过碧落的那些男女，都长着美艳得令人惊叹的容貌，穿着锦绣，似乎是不该出现在着荒芜宫殿里的一群仙子。
他们的身体，就是他们最有利的武器。
他则在黄泉接受着杀手最直接的训练，后来居上，很快的斩露头角。
因为在恐惧中生活了太久，以至于渴望着的力量呈现的时候，会以惊人的速度去拥有它。
在端木当祺出现前，他是黄泉最好的杀手莲心。
看似脆嫩的莲心，苦涩若药。
没有想到的是，他会遇见他。
他与哥哥始终走着那样背道而驰的路。
哥哥离开家，他便更加的放任自己习惯这黑暗里的生活。
忘不掉，父亲的死。死亡总是令他觉得恐惧，惟独有自己操控时候才觉得安全。
在寒夜里惊悸于那样鲜明的梦，耳畔是那幽怨如泣的歌。
他们始终是种了咒怨生出的孩子。
接到这样的任务的时候，小当笑他，莲澄，大约你这一回，是要遇到你生命里，最大的美丽与残酷了。
三殿下下江南，客金数万，求一杀手却不为性命。
只要给这天下闻名的贤德王子，配上一段不光明的历史。
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则多困于所溺。
信焚音沉吟不过一刻，就传唤他去复命。
他知道这是权利倾轧下的一场阴谋，倒只是爽快应承，以为不过数月，就可以功成，依旧回来喝他行前温过的酒。
那酒，却把他醉倒在了自己困厄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没有人可以预料自己这一生会以什么结局死亡，惟怕不甘心的是，太寂寞的死去。
生所从来，死所从去，什么也没有记得起。
判断爱唯一的标准，就是你是不是还愿意，加倍倾心的去爱。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四十二)倾身为君勾眉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