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情王朝---顾传》茉莉江

22、（二十二）坠入红尘清洁魄

　　冬天的脚步，随着战争的结束加快，班师的军队到达不久后，帝都也迎来了他今年的第一场雪。细小的初雪，还没有湿润大地，就已经羞涩般化去。盈盈细白，平添着许多温柔的气氛。
　　满街的大红灯笼，在这白色背景下暖暖洋溢。
　　身材颀长的男子，笑眯眯的坐在临街的酒桌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两腮，漫不经心的望着这一片繁华的盛景。
　　好美丽。
　　在琉璃那个偏僻的小镇，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喧嚣的美丽。
　　手指伸到雕花栏杆的外面，想捞一片雪花看看，却只觉得指心一凉，什么都没有了。
　　他清秀的脸上有一点点的疑惑，但立刻就又有了甜美的笑。
　　这看似没有结果的游戏，他一个人专心的玩了好久。
　　自己与自己的寂寞，却是如此专注的对抗。
　　“国师大人真好雅兴啊。”终于有人上前来，打断了他这自得其乐的游戏。
　　那是一个打扮相当低调，几乎是刻意在掩藏自己的人。
　　“宁王殿下不也这么清闲得让人羡慕吗？”妙清荷懒洋洋的支起一点身子，说道。
　　这个称谓似乎对来人有一点触动，让他不知觉的就叹息一声。
　　“宁王？那恐怕是上辈子的事了吧。”来人坐到了他的对面，摘下斗篷上的风雪帽，露出一张略有风霜，却显得格外风流倜傥的中年男子的脸来。
　　“国师大人如此年轻有为，是我大顾的福气啊。”客套的话被他一说，却不知怎么很让人受用。大抵是因为这个男人向来骄傲如许，是几乎很难去主动逢迎过谁吧？
　　天慈一族，是大顾最风光的百姓一族。
　　当年他们的祖父随同上祖皇帝起兵，共同打下了这大顾的江山。而在江山定夺之时，不知为何放弃了竞争王位，被上祖立为外姓王，同享天下。天慈锐，那个做了一辈子富贵闲王的人在死时便向上祖请了一道遗命，自甘被谪为庶人，但求子孙富贵绵延，永不干政。上祖体谅他的用心，大概也是想到自己的晚景，其人也善，将这封王的称号，延续了一代，赐于他的儿子天慈宁，人称宁王。准许了他的请求。
　　宁王少年时期，便与高祖一起生活学习，天分惊人。二人感情亦十分要好。
　　后来在越来越多的外姓王不可立的宣言中，终于生出了嫌隙。
　　直到后来，无可避免的，走向了分裂。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即使高祖再相信他的宁王的忠心，却要如何相信当其他人把龙袍披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不会有所动？
　　于是天慈宁上书恳请失去王侯头衔，以换来子孙和平。
　　自此大顾再无兄弟连心的神话。
　　可以共患难，未必同富贵。
　　颠不破这一条枯涩的真理。
　　此时的天慈宁是个收藏家，人人皆知天慈家富可敌国，却一代比一代不思进取。
　　天慈润的断袖之名，怕是传到了关外还停不住脚步。
　　富贵闲人，闲得多么的辛苦艰难。
　　“你找我来，总是不会为了去看看那些纸砚收藏吧？”妙清荷笑道，替他倒一杯酒。
　　天慈宁看着这聪明过分的男人。他并不如自己的出身那么简单。只是在一个小镇长大的教书先生，偶尔解签摇卦，精于算学。那不过是太寻常的人的本事罢了。
　　天慈宁并不笨，他直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而妙清荷只是抿嘴一笑：“普通人。”
　　他的回答令娇纵惯的天慈宁笑了：“你不愿意对我说吗？”
　　“如果王爷心不知肚不明，怎么会请清荷喝酒？”妙清荷望着他那慧黠的眼，一点也不惧怕。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天慈宁望了一会，不觉心悸。
　　“既然你不说，我便不问了。”他喝下一杯酒，“我只是想知道，你好好做官不行吗？要什么富贵辉煌都可以，为什么，要去攀附龙颜？”
　　他这话一出，妙清荷的脸已经微红。
　　“王爷是受哪个娘娘的嘱托来警告清荷的吗？”他不动声色的问。
　　天慈宁见他并不反驳，倒是有些欣赏起他的镇静来：“各为其主，我也是想保护我天慈家的未来。”
　　“清荷知道。”妙清荷点头道，“不过清荷并非有所图谋君侧啊。”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你说出来我就可以答应你。”天慈宁看着他的表情说，“否则的话，这种宫闱乱剧，传出去有什么后果呢？”
　　妙清荷认真的看着他，终于大笑道：“我以为你儿子会让你有所不同。原来也是个喜欢作乱使下流手段的人啊！”
　　“你这么说也可以。有时候流言并非目的，只是手段。”天慈宁说，“为了达到目的，手段如何并不重要。”
　　“那王爷不妨一试。”妙清荷站了起来，“不过我不知道，寒妃娘娘喜不喜欢听到这个传言流传开啊。”
　　“寒妃”这两个字到天慈宁耳朵里，立刻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典央她。。。。”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收住了剩下的话。
　　妙清荷回过身看他，眼神悲悯：“王爷，你并非不知道若爱一个人，就不要再伤害她。而是要去帮助她啊。”
　　他站直了道：“清荷今日喝多了，有些乱语还望海涵。”
　　他留下着混乱中的王爷，独自的犹在思考着他的话。

　　妙清贺愉快的走在了大街上，雪下得大起来了，纷纷扬扬，他伸手再去接，就已经能够把手心弄得湿润。
　　冰凉的感觉。一直传到心里去了。
　　“你不冷吗？”忽然身后有人低声的询问，随后已经把一件风雪衣包裹住了他。
　　妙清荷淡淡的一愣，才又恢复了平静。
　　“季大人你也不冷吗？”他回头甜美的一笑，才看见两个肆无忌惮的璧人站在一起。
　　北望轻穿红，季风遥穿白。
　　季风遥的风雪衣已经在他身上，那淘气的四殿下安慰似的伸手搂着他的胳膊，美丽的脸如同花朵在这冰天雪地中嫣然的开放。
　　“你们在做什么？”妙清荷惊讶于他们的坦然。
　　北望轻眨眨眼睛：“看雪。”季风遥便乖巧的点头。
　　他温柔的眼神绵延成清澈的光。
　　“天气凉，大人要小心身体啊。”季风遥冲他点头后，便被北望轻拖着走了。
　　“这衣服。。。”妙清荷忙把衣服脱下来，他们还要去看雪怎么把衣服给了自己呢。
　　北望轻挥挥手：“你拿去吧，小遥冷的话我会抱他的。”
　　他后面的话被季风遥的一巴掌堵回去，只留下甜美的笑声。
　　妙清荷愣了一会。
　　他也笑了。
　　雪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