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龙环凤》洛千袭

10、第 10 章

　　第十章
　　四年后
　　你是谁？为什么眼中噙着泪的你却含着可以滴的出水的温柔？
　　为什么我始终只看得见你的眼睛？
　　为什么你含着笑意的眼神会让我感到心痛？
　　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梦中出现，却始终不让我知道你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祁只是和她这么对视着，没有冲上前去想要把她看清，因为这不下二十次的努力最终只会以失败告终。
　　她的眼泪让他心痛，她的笑容也让他心痛，甚至就连这么静静地对视着，他的心也会如出现了一个无底洞般。
　　“王爷。”又梦到了吗？也只有在梦见她的时候，王爷脸上才会出现这般神情，卓轻叹。怜儿，现在的一切，是否尽在你的掌控之中呢？你在赌，赌的是他与你之间的感情，赌他终究克服药力的束缚，用你的命在赌，四年了，如果你再不醒来，可就得算弃权论处了。
　　祁近乎恍惚地注视着前方，仿佛遗失了什么，一种莫名的哀伤从丹田一涌而上。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又有谁知道在外严厉的近乎冷绝的永靖王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刻。他忘了，忘了怜儿的存在，忘了他们曾经的甜蜜时光，忘了那两败俱伤的背叛，忘了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忘了关于怜儿的一切、一切……然而唯一忘不了的是那一份通彻心扉的感觉，那一份由于怜儿离去所带给他的无尽的痛楚，虽然他的脑海已不复记忆，但他的心却始终忘不了，忘不了啊！
　　卓尾随着祁来到书房。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个地方，自己又一次充当了帮凶的职务——七年前，自己亲手呈上了千荏草，而三年后，又经由自己的手端上了迷心丸。
　　“卓，在这里是否发生过什么事？”只要站在这个地方，祁就会感到一股莫名的感情席卷全身，那是一种无以名状的痛——失望，不解，痛苦……竟还有一份害怕。那是一种无力之感，想要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仿佛是流沙从指间滑落，很快，很快……快到连想再次握住的时间都未曾有便以消失不见。
　　想起来了吗？王爷凭着自己强大的毅力战胜的迷心丸了吗？然而看着祁迷惑的眼神，卓只能苦笑：“没有，这里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卓想坦诚一切，却还是忍住了，怜儿醒不醒的过来还是未知之数，如果自己现在就坦白一切，怜儿的用心良苦不就白费了。
　　“是吗？”祁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哀伤到四周的一切都能感受到的痛。
　　看着祁迷茫的眼神，卓只能在心中为他叹息——
　　当年，自己推门而入，看到的竟是两人双双倒地的情景，血从怜儿的嘴角大量涌出，仿佛是溃了堤的洪水，另人触目惊心。血染红了怜儿的衣襟，也绞痛了祁的心——祁虽然中了迷药，却始终咬着牙强撑着，仿佛已经知晓只要自己一松手，与怜儿便可能天人两隔，永无再见之日。
　　他就那样紧紧抓住怜儿的手，紧紧的，紧紧的……紧到仿佛倾注了自己的生命，他看着怜儿的眼神，是那样的五味成杂，那时的他如困兽一般，狠狠地盯着怜儿，也狠狠地盯着卓，但却不是因为怨恨，而是……而是……在怜儿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之时，他的眼神竟几近哀求，那是骄傲如他根本不可能有的神情，然而……卓知道，这一辈子，这种眼神将缠绕他一生，永远不可能忘却。

　　御书房内，祁依旧高傲冷漠，依旧不可一世，依旧睥睨群雄，依旧……仿佛早晨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觉。现在的他，是七年前的他，一个权利重于一切的他。
　　“皇儿，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该大婚了。”永靖王妃这个头衔一直空着，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当年有人曾拥有过它，然而别说世人，就连当事人都不复记忆。
　　“大婚？”祁一怔，不是因为皇上的话，而是自己在听到“大婚”两个字之时，心竟颤抖了一下。
　　“是啊，你看就连你十九岁的王弟，都已经纳了侧妃了，而你看你……”身边竟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怜儿明明说她走时会化去皇儿所有的关于她的记忆，而自己眼中的皇儿也确实失去的那一部分记忆，那为什么这四年来，他一直未曾纳妃，就连妾，也始终没有过。
　　祁一闪神，似想起了什么，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皇儿。”皇上稍稍抬高了些音量。
　　“是，父皇。”
　　皇上暗暗叹了一口气：“冷丞相的小女儿德才兼备，是……”大女儿冷琴已于两年前嫁为人妇，再看到靖王爷对怜儿的疼宠程度，又有哪个女人不心酸，原本她以为怜儿的离去会成就自己与心目中的天神的一段情，但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葬落花啊！两年的时光蹉跎和靖王爷的不近女色，让她终于心灰意冷。
　　“父皇，我不……”话音未落，祁自己都怔住了，冷丞相的势力是自己极欲笼络的，然而，现在的他竟想拒绝的毫不犹豫。
　　皇上眉头一皱：“为何？”
　　“因为……”祁张口，却发现吐不出只字片语，有什么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看到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是那双……是那双他梦中看到的眼。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祁的眉宇间形成峰峦层层。因为自己对冷丞相的女儿并无好感？未曾见过面，有怎有好感之说，再说，婚姻只不过是自己巩固地位的一种手法，自己所看中的不一向是婚姻背后的附加价值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心中已有人入住？这个想法倏地出现在祁的脑海之中，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由得一惊，手自然而然地抚上臂上的擒龙环——这已是他的习惯，只要感觉到擒龙环的存在，他的心神便可安定下来。
　　然而如果自己有心爱之人，为什么自己竟毫无印象，而如果没有，为何每每脑中浮现“心爱之人”四个字之时，心中总会有一丝丝的甜蜜渗出？
　　“皇儿……”皇上低唤一声，然而祁却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皇上只能摇头——记忆不复，情却犹在啊！怜儿啊，四年了，虽然往事已矣，虽然他不再有那段记忆，然而你的身影早已深深地烙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啊！想要让他真正忘却，也许只有靠那碗梦婆汤了吧！
　　“父皇，臣儿不想因为儿女私情……”看着皇上有些落寞的眼神，祁竟连那些大义凛然的场面话都说不出口。
　　儿女私情吗？当年不知是谁，为了儿女私情竟连皇位也可以一并抛下，不知是谁啊！皇上苦苦一笑，自己并未下旨赐婚，而仅是私下召见他，也是因为知道他必定会反弹，更是知道他心中始终放不下那个人啊！
　　“罢了，既然你不愿，朕也不再强求。”
　　“谢父皇。”
　　回答的这么快，看来除了她之外，你便不会再对任何一名女子动心了。
　　“纳不纳妃朕现在随你，但是朕希望有你的子嗣承欢膝下。”
　　“可是，父皇……”
　　“朕意已决，朕累了，你跪安吧。”虽然自己也很想要一个流着怜儿血液的皇孙，但如果怜儿……
　　哎！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是，父皇万安，儿臣告退。”
　　子嗣？！！！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祁不禁感觉有一个柔柔软软的婴儿在怀，眉宇间尽是自己的霸气，然而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又属于谁呢？
　　谁又是那个自己想要执子之手的人呢？
　　祁的眉头紧锁，然而在他的眼底，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妹妹，你答应过我的，四年后再见的，为何你还留恋梦境，为何你迟迟不肯醒来？看着繁华的京城，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然而那份热闹竟丝毫感染不了佟泽感伤的心。
　　约定四年后再相见的，约定一定会从逢的，然而……现在的他惟有等，等怜儿醒来，等她自己来完成那份承诺，惟有等啊……
　　“佟兄。”卓走到他身边，一起眺望酒楼下那嘈杂的街巷。
　　这个人是他身边的人，自己却仍是讨厌不起他来啊，也许是因为他是真正关心怜儿的缘故吧。而对于那个人，自己到现在仍不能完全释怀。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苦难都由怜儿来背负，凭什么他可以凭借迷心丸忘记一切，凭什么他仍过的那么威风八面，凭什么他可以得到怜儿那么纯粹的爱，凭什么就算离开，怜儿心中始终惦记着他，始终未曾忘却，始终为他着想，凭什么，凭什么……
　　七年前是这样，四年前又是这样，他有什么好，可以让怜儿这么死心塌地地为他？
　　如果怜儿可以凭借毅力醒过来，那他为什么不可以由心克服迷心丸的药效，如果他不曾自己克服，那他便没有资格得到那么美好的怜儿，没有，没有……
　　“她还没醒吗？”
　　佟泽天天到湖畔等待她的醒来，然而……
　　他摇了摇头，有些疲倦地问道：“他呢，可曾记起？”
　　卓轻叹：“脑海中不曾有记忆，心却未曾忘记啊。”
　　两人相视一笑，然而那笑，确实苦的。其实佟泽心里很清楚，妹妹对他付出了百分之百的感情，而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们的爱恋是苦的，亦是甜的，却又让人沉迷在其中不可自拔。他们的名字早被刻在三生石上，就算历经狂风暴雨，也未曾被腐蚀半分。
　　爱，有时也可以很痛。却仍然让人快乐。
　　“怜儿会好吗？”
　　“会的，”佟泽在说服卓，却更像是说服自己，“她将失迭散放在湖中，她长期有湖水滋润自然会呈现假死状态，然后配合她身体内的各种灵丹及各种毒药的相辅相成，活下来应该不成问题的。”然而这个过程是十分痛苦的，她服的药猛烈至极，非一般人可以忍受，如若不呈现假死状态，恐怕自己还未恢复，已忍受不了那种痛苦而自我了短了几百次了。
　　是吗？真的不成问题吗？看着佟泽紧皱的眉头，卓不禁感叹：连怜儿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啊。要不是这样，她又怎会让王爷服下迷心丸，又为何要设计那场不为世人所知的婚礼，婚礼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而不让它为人所知，是为了不让王爷在失去她时丧失自我啊！
　　卓没有反驳他，他希望借由他的嘴来给他一点信心，让他还有勇气面对祁那迷惘而又感伤的眼神，给他一点安慰，让他有希望再看到怜儿那张纯净的笑靥。
　　尽人事，听天命。
　　毕竟曙光还在，希望长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