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龙环凤》洛千袭

1、第 1 章

　　第一章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你害得我们家小姐还不够吗？拜毒谷不欢迎你，你赶快给我滚出去。”
　　面对菁儿的指责，丰扬根本就无力反驳，对于怜儿，虽然他在心中曾几千几万次确定自己的做法，然而不知为何，心底的那份深深的愧疚却始终无法让他释怀。
　　丰扬越是沉默，菁儿心中的那股邪火就燃烧得越加旺盛，她冷笑着看他：“别以为你进了拜毒谷就可以就活她，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了，乖乖地回去为她准备后事吧！”
　　丰扬依旧用沉默回答一切，虽然菁儿的话字字刺痛着他，然而他也明白她的话真是该死的有道理。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廉耻心，你把我们家小姐害成那样你难道就不会感到一丝愧疚吗？你现在居然还有脸来求我们家小姐。”
　　“你……”
　　还没等他对菁儿的话表示质疑，就已有人先声夺人了：“菁儿。”
　　这让他魂牵蒙萦的声音顿时让他的心揪痛起来，她以往声音中的天真无邪已被忧郁所取代。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与怜儿的距离已不再是眼前的一层薄纱，似乎比天与地的距离更加遥远了。
　　“怜儿，你……”“还好吗”梗在咽喉之中，久久说不出口。
　　“说你来拜毒谷的理由吧。”怜儿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
　　“小姐，他是为了给那个女的解毒才来拜毒谷的，你赶快进去休息，我来打发他离开。”菁儿十分明白，丰扬多呆在这里一刻，对怜儿就多一份威胁。
　　“你来要求我给她解毒？”怜儿的声音依旧平静。
　　“不，我……”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你是毒王的女儿？”
　　“你现在才知道啊！”菁儿在一旁嘲讽道，“不过也对，像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当然不会关心别人的事情。”
　　“菁儿。”怜儿面对想要保护自己菁儿，根本就无法愠怒起来，忽然她话锋一转，“如果是为了这件事，请恕我无能为力。”话音刚落，她便转身想走。
　　“等一下，”丰扬想冲破那席薄纱，却被菁儿挡了下来，“我知道你能救她的。”
　　“你是在求我吗？”
　　丰扬咬了咬嘴唇：“对，我求你。”
　　“我答应你。”
　　“小姐，你不可以，你的身体……” 菁儿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避无可避地发生了。
　　“菁儿。”
　　菁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好，我答应。”
　　“你不问问我是什么条件吗？”怜二的声音中带着些嘲讽。
　　“不用了。”就算你现在要我死在你面前，我也回义无返顾，只因为你是怜儿。丰扬在心中补充道。
　　“我要擒龙环和环凤玉。”
　　“擒龙环和环凤玉？”为什么怜儿会要这些？我根本不知道启动擒龙环的方法，根本就无法从手臂上取下来，难道……
　　“你不愿给我吗？”怜儿稍稍有些激动。
　　“好，我给你。”话音刚落，丰扬手中的刀已亮了出来。
　　却在下一刻被怜儿制止：“你想干什么？”嘴角轻扬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因为丰扬，却也更因为自己，“你不会连卸下擒龙环的方法都不知道吧？”
　　“我……”被说中心事，丰扬当然语塞。
　　“那样也好。”紧存的一点希望在刹那间消失殆尽，更可笑的是，怜儿的心中竟没有一点留恋，是到了心灰意冷的时候了……

　　“爹，您回来了，“佟泽匆匆赶到了前庭，”丰伯伯，是什么风把您也吹来了？”
　　丰庭与佟焰似乎正在商讨着什么，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泽儿，你说还有什么风比咱们小怜儿的亲事更为重要呢？”
　　“怜儿的亲事？”虽然亲事是好几年前订下的，但以怜儿现在的身体和情绪……
　　“对，这会你丰伯伯来就是为了怜儿和丰扬的婚事。” 佟焰起身说道。
　　“可是爹，怜儿现在……”
　　丰庭对怜儿从小就疼爱有加，对这门亲事当然也势在必得：“泽儿，我知道你担心怜儿的身体，”怜儿纵使所有人都瞒得过，但他们三个却是心知肚明，“但你也别忘了，我这个‘圣医使者’的名号也并非浪得虚名。”
　　“丰伯伯，泽儿并非看亲轻你的意思，只是……”
　　“你是担心我家扬儿的人品。”丰庭脸上始终堆满了笑，“不过也对，我听说扬儿也来到了拜毒谷，不知你们见过了没有？”
　　“丰扬已经到了？”这几天为了帮怜儿找药，佟泽也是刚赶回来。
　　“嘿，说曹操曹操就到，“丰庭一眼就瞥见在门外处的丰扬，”扬儿，快进来拜见你佟伯伯和佟大哥。”
　　“佟伯伯，佟大……”
　　“你就是丰扬？”丰扬作揖的手势随佟泽的惊呼声僵在了原地。
　　“我……”
　　“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他娶怜儿的。” 佟泽紧握的双拳，若不是丰庭和佟焰在场，他的拳头早招呼了丰扬。
　　“娶怜儿？！！！”丰扬的心几乎都快停止跳动了，现在的他除了兴奋就还剩兴奋了。
　　“你别妄想了，你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一碰上有关怜儿的事，佟泽的温文儒雅便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就算怜儿同意，我也不会答应的。你最好永远消失在怜儿面前。”
　　“啪”，还未等他说完，佟泽便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
　　“泽儿，你太放肆了。”
　　佟泽仍未有屈服的意思：“放肆的是他，”他指着丰扬的鼻子道，“如果不是他，怜儿……”
　　“不要再说了，你退下。” 佟泽的失态 ，尤其是在丰扬面前，让佟焰的脸色黯淡到了极点。
　　“爹……”面对佟焰，佟泽做着挣扎。
　　“这件事轮不到你管，扬儿和怜儿的亲事早在几年前就定下来了，现在提出来，只不过是通知你，不是让你发表什么意见。”
　　“可是爹，你知道他……”
　　“没有什么可是。”
　　佟焰的坚持让丰扬着实松了一口气，依怜儿这两日对自己的态度，他们就连成为普通朋友的机会都很渺茫。他的心刚一落地，却又在下一秒重新提了起来。
　　“爹和丰伯伯是在讨论怜儿的事吗？”
　　目光落在踏着阳光走进来的佳人身上，丰扬却怔住了：才两日没见，为什么怜儿竟苍白憔悴成这样？
　　佟泽的脸色在刹那间缓和了下来：“怜儿，你怎么来了？”
　　“这可是攸关我一辈子的事，再不来的话，我就被你们打包送人了。” 佟怜打趣道，现在的她犹如一朵正在暴风雨中忍受煎熬的花朵。
　　“原来在小怜儿心中，丰伯伯就是这么一个大坏蛋，”丰庭徉装出一脸委屈样，“哎，我这辈子活得真是失败。”
　　“丰伯伯。”怜儿抱了抱丰庭，撒娇道。
　　“怜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做了什么？” 佟泽一脸阴霾地盯着她。
　　“小姐她……”
　　“菁儿。”佟怜及时打断了她，“哥，你刚回来一定累了，连儿有沏茶，我们一起去喝，好不好？”
　　佟泽最抵抗不了的就是妹妹的撒娇，但这一回他却破天荒地的坚持了下来：“怜儿，不要回避问题。”
　　自知避无可避，怜儿只能吐了吐舌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救了一个人罢了。”
　　“什么？” 佟泽紧紧地拽住怜儿的手臂，“我离开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哥……”怜儿有些吃痛地蹙着眉。
　　“泽儿，你弄痛她了。” 佟焰对怜儿可是疼爱得紧。
　　而现在的丰扬则是一头雾水：怜儿只是救了个人而已，为什么佟泽会如此激动？那份锁在眉宇间的深深的担心又是从何而来？
　　“是为了他？” 佟泽指着丰扬，语气寒如冰霜。
　　佟怜微微点了点头：“一场交易而已。”
　　“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佟泽怜惜的眼神夹杂着一丝害怕，“收回自己的心吗？”
　　佟泽的问题也道出了丰扬的心声。
　　“不是。”
　　丰扬几乎是欣喜若狂了——“不是”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佟怜把脸朝向阳光：“我的心早就停留在三年前，再也收不回来了。”
　　怜儿的话把在场所有人都打进了地狱，他们最害怕的事情始终还是发生了，那件事如烙印一般印在怜儿心中，任凭他们再努力也除不去。
　　丰扬也在这一刻意识到：怜儿的心不属于自己，从来都不属于。
　　“丰兄，怜儿的意思，你……”虽然很难启齿，但比起怜儿的幸福，佟焰更在乎后者。
　　不要，不要……丰扬在心中呼喊，他不愿断了这与怜儿唯一的联系。
　　“可……”丰庭也心有不愿，“那个……”迅速挽上丰扬的衣袖，丰庭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你的擒龙环呢？”丰庭用吃人的眼神盯着丰扬。
　　“我……” 擒龙环到底有什么用？
　　“你们的交易对象是擒龙环？”现在的佟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既然连定亲信物都不见了，除了尊重怜儿的决定，我们还能怎样。”丰庭强扯出一抹笑容。
　　“定亲信物”，丰扬的脑海只剩下这四个字。自己当初那么轻易地就交出了擒龙环和环凤玉，是我，是我亲手断了这唯一的联系，是我，是我……
　　“怜儿，我送你回房。”那个伤疤，佟泽根本没有勇气去揭。
　　“等一下。”情急之下，丰扬跑去拉住了她。
　　怜儿只一回眸，她那平静却略带伤感的眼神就落入丰扬眼中。
　　“对了，我是来告诉你，她的毒我已经帮她解了，”怜儿十分自然地抽出手，“还有，祝你幸福。”说时，怜儿的嘴边依旧噙着笑容，最灿烂的那一种。
　　丰扬硬板过她的身子：“你明知道我爱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要，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怜儿，“你明知道，她受的内伤是你造成的，作为朋友我又怎么能任她自生自灭，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判我死罪，为什么，为什么……”
　　“扬儿，你说怜儿伤了你的朋友？”怜儿在丰庭心中那么圣洁，要他相信怜儿会有意伤害别人，打死他也不会。
　　“你说你的朋友是受了内伤？”怜儿想要伤人的确十分简单，但要使她受内伤就……
　　佟泽冷哼了一声：“就凭她，她还不配。” 佟泽的眼中满是鄙夷。
　　“你是什么意思？”他们的态度让丰扬有了一丝动摇。
　　“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么不堪。”怜儿的态度依旧平淡如水。
　　“我……我没这个意思。”怜儿的坦然令丰扬更加不安。
　　“扬儿，你到底凭什么认为伤你朋友的一定是怜儿？”丰庭有些看不过去了。
　　“在那之前，怜儿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内功，而且也只有怜儿的内功修为，才伤得了她。”
　　“扬儿，你太武断了。”
　　“爹，你……”
　　“怜儿的内功根本无法使用，”看着一脸惊愕的丰扬，丰庭继续说道，“如果强行使用的话……”
　　“老爷、老爷……”耀人还未到，声已先行，“永靖王他……”还未说完，却在踏进大厅的那一刹那噤若寒蝉了。
　　而也几乎在同一时刻，佟怜的脸色也不再平静，只是木讷地将目光“散落”在前方。
　　“怜……怜儿……” 佟泽只能小心翼翼，他很清楚，眼前的怜儿就如一樽易随的水晶，随时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佟怜强挤出一丝微笑：“爹、丰伯伯，怜儿有些累了，先行告退。”说着欠了欠身。
　　刚走几步，佟泽连忙去扶着她，避开了让在场所有人看见怜儿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幕。

　　琴声和着风飘荡在拜毒谷上空，也牵动着谷中所有人的思绪。“余音绕粱，三日不绝”抑或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在听她的琴声时有了最好的诠释。
　　“小鬼，撞到我就连声‘对不起’也没有吗？”挑了挑眉，祁的眼中满是狡黠之色——近来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聊，正好……
　　怜儿，你在谷中，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我愿意用一辈子来弥补前对你的亏欠，怜儿，等我……这三年来，永靖王每隔三个月就会来一次拜毒谷，风雨无阻，但却从未有一次碰到佟怜。
　　“你……你就是佟怜？”
　　佟怜的琴声开始有些急促起来。
　　“怜儿，陪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一步也不要，不要……”
　　随着片段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佟泽的指法开始凌乱起来。
　　“怜儿，你必须陪在我身边，要不然……”祁邪笑两声，又露狡黠之色。
　　“卓，你看错了，佟怜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最重要的棋子，仅此而已。”
　　琴声戛然而止，血滴滴在琴弦上，迸溅开来，殷红的血犹如三年前的一样。
　　永靖王的心在同一时刻漏了半拍，步伐越发地急促起来，然而……
　　“永靖王请留步。” 佟焰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在命令本王。”祁显出一贯的傲慢姿态。
　　“小民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胆敢不让他见怜儿的，无论是谁他都无法原谅。
　　佟泽不知何时从永靖王身后走了出来：“虽然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永靖王就真的那么自信园中之人也吃这一套？”
　　佟泽刚好踩到了永靖王的痛处——怜儿连他父皇的账都不买，如果她真的不想见自己，岂又是自己可以勉强的了的。
　　“永靖王，我们拜毒谷的人敬你如宾，请你也不要令我们为难。”三年来为了保护怜儿，佟焰对外封锁所有关于怜儿的消息，也总是在他到的那一天把怜儿支开，他们之间的纠缠还是不能随时间而一并化解掉吗？
　　丰庭与丰扬姗姗来迟。
　　“我想见她一面。”祁的态度缓和了些。
　　而佟泽的态度依旧强硬：“该忘的事情就岁时间一起淡忘，而造成的伤害我们也不想追究。”当年他们本想血洗永靖王府，怜儿却跪着哭到在地求他们让她忘记所恩怨，让她斩断对他的所有联系，“然而你依旧执迷不悟的话，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丰扬打量着祁——除了俊逸的外表之外，他周身散发着傲气与霸气。而眼神中却也藏着一丝睿智与狡黠，他就是怜儿的……
　　“我想听她亲口对我说。”
　　“不可能。”能忍下掐死他的冲动已是佟泽的极限，“我不会再给你伤害他的机会。”
　　“连补偿的机会也一并剥夺吗？”
　　“补偿的机会？” 佟泽轻蔑地笑了一声，也充满着无尽的嘲弄，“我们不稀罕，她也不稀罕。”
　　“她真的这么恨我？”这是祁一直不愿触动的地方，虽然……
　　“她不该恨你吗？”
　　佟焰没有制止佟泽的无理，虽然现在的佟泽完全被愤怒所包围，然而他的话却也是自己一直想要说的。
　　祁一时语塞。是，怜儿绝对有恨自己的权利，自己也确实该死，但为何自己心底还存在一丝希望呢？该放手吗？真的放得开吗？
　　“我只求见她一面。”祁再次强调。
　　“你……” 佟泽刚想开骂，却被菁儿的呼唤声止住了。
　　“少爷、少爷，” 菁儿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小姐、小姐她……”还没说几个字，菁儿的眼泪已经冲出了眼眶。
　　“怜儿，怜儿她怎么了？”怜儿，怜儿你不能有事，在我还没有亲口对你说“对不起”之前，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不准有事。
　　菁儿的手臂被祁抓住，她的眉心疼痛而皱成一团：“小姐，小姐她……”她依旧就只有机会说这几个字，其他人已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园中。
　　好吵。因为菁儿的惊呼，怜儿也渐渐苏醒了过来，眼神却因为那阵阵椎心的痛而只能看到周围事物的影象。
　　好多好急促的脚步声，我不过小睡了一会，需要那么兴师动众吗？下一次要睡的时候一定要把菁儿支得远远的。佟怜暗自盘算道。
　　“怜儿，怜儿……”
　　佟怜的嘴角依旧噙着笑容，直到——
　　佟怜，你别再傻了，他不会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不过是他前进路上的踏脚石，在他心中你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工具。听到祁的声音，三年前的一切一下子充满了她的思绪，连带着她隐藏了三年的痛楚。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怜儿也越来越烦乱起来，好想远远地逃离这里，然而现在的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真的到了面对的时候了吗？
　　浴血沙场多次，横尸遍野却敌不过琴弦上的几滴血让祁觉得触目惊心：“怜儿……”祁好想拥她入怀，然而现在的他还有那个资格吗？
　　怜儿虽然虚弱，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祁的气息：他真的来了，他为什么要来？在我身上还有什么他想要得到的？
　　“怜儿……”祁根本就不敢碰她，他害怕看见她厌恶的眼神。
　　“你走开。“正当祁决心鼓起勇气之时，佟泽赶过来拍掉了他的手。
　　怜儿好想把他赶里自己的世界，把三年前的梦魇驱逐出境，然而无论她怎么使力，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佟泽轻轻地把她搂住。
　　为什么你还要来？为什么三年前我不就此死掉？怜儿把头深深地埋入佟泽的胸膛之中。
　　我好累，好想睡，最好永远都不要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