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戴加宁

5、05

　　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照得一室明亮。风吹进来，努力地想要去翻开课桌上的书。

　　学生们大都低着头认真地看着书，教室里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宋牡丹看着旁边空着的座位有些担心起来。她了解丁雨瑶，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听课，讨厌努力，但从不会因此而缺课，更不会让朋友为她担心。离前天她在课堂上的又一次晕倒到现在已经有两天了，期间宋牡丹给丁雨瑶打过电话，可是对方的手机一直关机，这让宋牡丹感觉到不安，因为丁雨瑶只会在晚间要睡觉时才关机，白天从来都是开机的。她本以为今天能见到她，所以自己特意早早就到了学校，可是一直等到上课，还是不见丁雨瑶的身影，甚至连她的半点消息也没有。

　　难道……宋牡丹想往下想，却又不敢往下想。她拍拍同桌王淑情的手臂问：“你知不知道雨瑶为什么还没来”

　　王淑情转过头去看那个位置，似乎这才发现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然后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冷悟非，又转回头继续看书，只留了三个字给宋牡丹：“不知道。”

　　宋牡丹被王淑清的话气得牙痒痒，于是埋怨地说了句“你个冷血动物!”但是心里更加担心起丁雨瑶来。

　　就在宋牡丹担心的时候，丁雨瑶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她走进教室的时候，许多人都抬起头来看她，一身白色的长裙，长长的刘海遮挡了柳眉，刘海下是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脸上的肌肤白亮莹润，胸前的挂坠发出炫目至极的光芒。她这样美丽，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跟她打招呼，也没有人议论她，大家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座位上坐下后，丁雨瑶向两位好友打招呼：“早!”

　　“你是丁雨瑶”宋牡丹上下打量着丁雨瑶。她不是没有见过丁雨瑶穿白色的裙子，只是从没有觉得她像今天这般安静，总觉得她的身上多了什么，可是这会儿却又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感觉。

　　“嗯，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好友，一副很沉静的样子。“你的健忘症啦，才两天就连我都不认识了。”说的话和说话时的声音却是上扬的，愉悦的。

　　“哦，我当然认得出是你。只是，我怎么感觉你变得安静了”宋牡丹有些疑惑，她认识的丁雨瑶绝对不会之前那个沉静如水的样子，也不会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应该讲话很大声，恨不得全班人都听到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应该是一副不安分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跳起来挠你的痒痒。

　　“只是觉得很累，不想多说话。”

　　“真奇怪，你不是最喜欢聊天的吗”宋牡丹把视线移到书上，心里的不安仍然存在。她又看着丁雨瑶，问她，“你没有事吧没有生病对不对”

　　“没有，医生说我只是过度疲劳才会全身乏力还晕倒的。”丁雨瑶用着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简短地说道。

　　“那就好。”宋牡丹舒了一口气。

　　“我不在的这两天，班级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丁雨瑶感觉到今天的氛围有些怪，于是随口问道。以前同学看到她都会跟她打声招呼的，可是今天她这么美丽的出场，同学们居然连议论都没有一句。

　　“呃……没，没什么事!”宋牡丹心虚地说完之后，立刻假模假样地看起书来。她忘记了问她：为什么两天不开手机，所以她错过了让丁雨瑶诚实的机会。她很想告诉她这两天的事情，但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丁雨瑶将视线转回来，她低下头，脸上的笑容如云雾般渐渐散开，最后恢复了冷漠，明亮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哀怨地看向了窗户边坐着的那俊美如斯的少年。

　　*****

　　上课的铃声响起。

　　班主任杨星泉走过长长的走廊，头顶昏黄的灯光照着他那略带疲惫的脸，身后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走到教室门口，杨星泉抬起手握住了门把手。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推门而入。教室里一如往常地安静，可是此刻他希望教室里是喧闹的，因为他觉得这安静有些异常。他当然知道原因，也想忽略那个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想法。

　　望着丁雨瑶那张苍白的脸，他的心里涌起许多的悲伤。他不禁感叹：还这么年轻，就遇到了那种事情。

　　吐出一口气，他走到一个女生的桌前，对那女生说：“银雪，下课后你和丁雨瑶把座位换一下。”

　　“我不要!”那个叫银雪的女生决绝地抗议，仿佛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旁边专心致志地看着书的少年转过头看着他的同桌，俊美的脸上有着些微的惊讶和不敢相信。他是了解银雪的，老师吩咐的事就算她力不能及也会尽心尽力，可是现在她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老师。

　　杨星泉也没想到他的乖学生会一反常态，更没想到会是因为这样一件应该能轻易就办成的小事却变得这么困难。若在平时，他肯定会依她，可今天……他看向丁雨瑶，她也正看向他，探索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来。

　　再次叹了口气，杨星泉面露难色。他收回视线移到银雪的脸上，说：“可是我已经答应丁雨瑶了。银雪，别让老师为难，好吗”

　　“学期都快结束了，还换什么座位呀，丁雨瑶想坐这儿肯定有目的的吧!谁不知道她喜欢王军浩啊!”银雪那张妩媚的脸上有着嘲讽和愠怒，她挑衅的双眼看着丁雨瑶，故意将声音放大，好让全班都能听到。

　　她的确成功了，所有的人都听见了银雪的话，然后所有人都看向坐在角落里的丁雨瑶。

　　丁雨瑶当然也听见了银雪的话。她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紧咬着唇，倔强地看着银雪，却不说一句话。

　　她旁边的宋牡丹气得想揍人。丁雨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冲动。她冷静下来，看着丁雨瑶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自丁雨瑶手上传来的冰凉让她的心疼痛起来。

　　班主任杨星泉歉疚地看着丁雨瑶，脸色有几分难看。看向银雪旁边的少年，他说：“那王军浩，你就跟王淑情换一下吧!”

　　听了老师的话，有几个女生开始低声地议论起来。王淑情放下书，转头看向丁雨瑶，仿佛在等待着她的指示。

　　丁雨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她知道只要自己使一个眼色，王淑情就会立刻同意。而那个银雪，她一定也很恨自己，因为自己的霸道，她曾经让银雪被全校孤立里几个月。但是这些她已经都不在乎了，现在她唯一想知道的是王军浩会有怎样的答案他会答应吗

　　风从窗户吹进来。少年柔软细碎的长发微微飘动，俊美的脸被灯照得柔和光亮，红枫似的薄唇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阳光明亮得刺眼，世界仿佛一下子喧闹起来。

　　丁雨瑶觉得有人往她的眼里撒了一把沙子，涩涩地痛得晕厥，却没有眼泪涌出，或许她的眼泪已是一片干涸的湖。

　　宋牡丹和王淑情担忧地看着丁雨瑶。平日里这个坚强勇敢的女孩此刻多么像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若不是清楚丁雨瑶宽容善良不惹是生非的性格，宋牡丹此刻定要和银雪大闹一翻。

　　她又看着坐在另一边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他正忧伤地望着丁雨瑶。宋牡丹知道，他此刻并不比雨瑶好受，也许，他也想打银雪吧!

　　王军浩看了一眼丁雨瑶苍白的脸，然后收回视线，轻轻地笑了，“老师，不要换了吧!我想和银雪坐在一起。丁雨瑶太吵了，她会打扰到我学习!”

　　像是有人用千斤重的铁锤将身体的每一处都敲得粉碎，连五脏六腑都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又像是有谁在她的心脏上插满了玻璃碎片，于是横七竖八全是淌着血的伤口。

　　丁雨瑶闭着眼，紧咬着唇，嘴里弥漫着腥甜的味道。她觉得世界突然间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她拼了命地吸着，却还是摆脱不了死亡逼近的恐惧感。她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越来越失望，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班主任看着丁雨瑶，想起丁父告诉他的“瑶瑶受不得半点的刺激”的话时，他的心开始不安起来。“王军浩，你知不知道雨瑶她……”

　　“老师，我想出去一下!”丁雨瑶打断了班主任的话。她不想让朋友，尤其是王军浩知道她的痛苦，因为她最不想要的就是同情。既然王军浩用如此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选择的是银雪，那么又何必强求呢不然会害了银雪，害了他，也害了自己，三个人都不好过。如果是三个人都不好过，那么就让我这个本来就不好过的人来独自承受吧。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尚了

　　班主任点了点头，看着丁雨瑶从后门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教室。“王淑情，宋牡丹，你们帮丁雨瑶和银雪换座位，银雪同学，希望你能妥协这一次!”他扔下这句话，然后跟着出了教室。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为了丁雨瑶这样的经常欺负同学的“坏学生”去为难一个优等生，可是现在的情况，他必须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