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坡》琰迟

4、（四） 夕阳情人坡

　　教室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我和季逢就是其中最无所事事的两个。
　　我感受到他转身看过来的视线，慌乱之下又开始了掩耳盗铃地整理。
　　“江流，你怎么收拾地这么慢。”季逢趿拉着步子，插着口袋走到我桌旁。
　　我含混地应了他一句，而后才抬起头，说：“好了好了，走吧。”

　　正值晚饭时分，校园里不少人骑着自行车徜徉在林荫道上。这是深秋的季节，两旁种着的日本晚樱早已黄透了叶子，细窄的枝条上就好像倒挂了无数的木勺。我和季逢踩在梧桐叶上，脚下沙沙作响，我与他之间却无声无息地尴尬着。
　　季逢大踢着步子，似乎想通过这堆残叶的咯吱求饶来缓解我们之间的冰封。
　　他突然偏过了脸，笑道：“你刚才装模作样理包的样子好好笑。”
　　我嗤了一声，心里想怎么倒被他看穿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的，“随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你说就这儿就挺美的，一条道上全是落叶。青黄相间的，就是、就是……”
　　我接过了话头，“就是人多了些，以我们的技术，拍进去都没什么美感了。”
　　我也偏过了头，与他四目相接。
　　蓦地，我们都笑开了。
　　即便从高三开始，我和季逢就不再是形影不离的哥俩了，但我们之间的默契和熟悉却从没有走远过。
　　“那你说去哪儿好？”季逢问起了我的意见。
　　我思忖了片刻，突然打了个响指，“南校区那里有一个好去处，拍完了还能去那里的食堂吃一碗大排面。”
　　季逢死死地盯着我看，试图找出我说话时表情上破绽，他不放心地问道：“南校区？南校区能有什么地方好去的。”
　　“一个很美，但是去的人很少的地方。”

　　我们各自取了自行车，季逢在后我在前，他一步不离地跟着我穿梭了大半个校园。周边移步换景，我们与无数人擦肩而过，但却在这段说长不长的路程里，我们彼此追随着。这么来描述似乎有些酸气，有些矫情，可我当时握紧了车龙头，挑了一条最远的路线，说什么也不愿意这么快结束这样的平衡。
　　我猛地一刹车，没有回头道：“就是这儿了。”
　　季逢也跟着划出一声刺耳的响声，他照着不远处的石头，逐字念道：“治学坡——”
　　“一般没人这么叫，都喊它情人坡。”我放下了自行车的撑杆，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这时恰好是金黄满天的时候，天空好像喝多了酒，一层一层晕开它脸上的绯红。晚霞与彩光，在这个小小的土丘上流光溢彩。
　　季逢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袖，遥遥一指，示意我走上前去。
　　情人坡它这么美，可是这个坡上已经没什么情侣会来这儿了，好像它又成了最初的那个治学坡。
　　季逢拿起手机“咔擦咔擦”随手照了几张，他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你看看，我随手照的，技术也就这样了。”
　　“不错了，这个地方怎么拍都是一幅画。”我干脆枕着手臂，躺在了草地上。
　　斜眼余辉不比正午时刺眼的亮光，投影在我脸上，暖和又定心。
　　这也是我第一次来情人坡，莫名地被这个地方眷顾得不想离去。
　　季逢站在我身旁呆立了一阵，他环顾了一周静谧的景色，结果还是按捺不住，学着我的样子也一并躺在草地上。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黄中接绿的草地还混着着些土香，偶尔还有一群飞虫在我脸上扫过，痒痒的感觉就好像我现在心中蠢蠢的悸动。
　　季逢蓦地出声，他说：“难得咱们学校也这么清静的时候，我都不想走了。”
　　心跳漏了一拍，我轻声应他，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我也是。”
　　“你说，这里明明叫情人坡，怎么没什么情侣来啊？”季逢翻了个身，手掌撑起脑袋问道。
　　“原来的时候好像还有些人来的。”我顿了顿，转而也看向他。夕阳把他照得熠熠生辉，我险些都要移不开眼。我迟疑了一阵，道：“这里曾经死过、”
　　季逢一急，抢道：“死过人？！我们那儿怎么不知道。”
　　“死过爱情。”我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