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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在半醒半昏之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依稀能敏感的察觉到有人半托着我吃力地往岸边游去,得救了的首要信息,使我内心紧绷的弦放松了下来,不知觉地想要去依赖着对方的救护。

      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上了岸,只会两眼发昏,瘫软在地上的我,视线里的人和景物早已一片片的模糊,而失去了焦点。能听见周围许多人的说话声,具体说些什么全部都不知道,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鼻子也被水呛得生疼,那是形容不出的难受。

      虽然极度难受,但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有着一股踏实感,满满的都是踏实感,而更多还是源于生命失而复得的巨大欢喜,恍如隔世!

      有人在给我掐人中,给我摁发胀的肚皮,我吐出了好多好多的脏水,隔了半响才逐渐的好受了些。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哭了也不自知,并且还硬拽着别人的手,手小小的,掌心里尽是一层厚厚的茧子。

      我眨巴几下眼睛,不让自己再继续的流眼泪,顺着手的来处看向主人,眼里所看到的人影如隔了一层薄膜,即使看清了人,也无法把当下所看见的信息正确的反馈到大脑皮层里头。

      我牢牢攥紧对方的手不放,哑着疼痛中的喉咙说:“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谢谢你!谢谢你……”

      我嘴里一遍遍地致谢,再多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如何也无法表达出那种不胜感激涕零的波涛心情,唯有这“谢谢你”三个字,是现在我最想最想对对方说的话。
      我看见那人的嘴巴一开一合的说着什么,听不清楚内容,便睁大眼睛极目去看对方的口型来分辨他的话,接着我就感觉到鼻腔里有两股温热涌了出来,之后看见男孩双目瞪圆,指着我说:“你,你流鼻血了。”

      我木然地昂起头,这下终于能听清楚对方说的内容了。
      在这句话过后,四面八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眼睛也能跟事物对上焦点了。
      这时,我才慢慢的反应过来,刚才极目想要看清救我一命的人,是程安知。

      等等,程安知?想到这儿,倏然低头去瞧男孩,竟然是程安知!

      注视他良久后,我说:“谢谢你程安知,要不是你救了我上来,现在的我也许已经一命呜呼了,哪还有我这大活人的存在?对你实在是谢谢谢谢!我感激不尽!”

      也许是我说的太煽情了,又或者是我眼里炙热深沉的感情过于浓烈了,男孩的脸色刷一下从头爆红到尾,他颇为不自然地别开了脸,都不敢与我直接对视。

      “你不要这样说......你也帮了梦梦好多,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溺水了,我只是没看到你浮上来......有些小担心,所以……我是碰巧了。”

      我扫了一眼周遭依旧如故玩水的众人,除了刚才上岸后围观着几个凑热闹的人,并唯有多余一人发现我将要沉湖的异样,内心一阵难过:“岸上那么多人在,都没有发现我,要不是你关注到我,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还是非常感谢你。”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道谢。
      “不不不!”程安知忙摇头,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你不用再谢我了。”

      “哈哈……蚂蚁你怎么游个泳都把铁盆弄丢了?鼻血都流上了,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章雯把铁盆推到岸上,见了我便是一贯性地打趣。

      我看到好朋友,内心酸涩不已,口气不免小小的抱怨:“什么呀,你还说风凉话!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要溺水沉湖了啊?!”

      “嘿嘿,你别逗我玩了!”章雯不信,“刚跟你分手,你就躺水里了,从我的角度看到你在水里不停的动手动脚,同时还不断冒气泡,我游半圈又去看你,你就回到岸上了,你不是在玩呢?”

      原来,视觉角度上的差异也是能够害死人的。
      原来,我在水下待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在岸上却是不足短短的一分来钟。

      “你啊!真是个不及格的教学老师!”我气得戳了戳她的额头,“以后要是再看到同样的情况,不管对方到底溺水没溺水,你最好还是游过去瞧一瞧究竟,没准真能帮上人家一个大忙呢?”

      “好嘛,我知道了,你别再戳我了。”章雯拉下我手。

      要不是有程安知在——我回头去看男孩,却已经找不到程安知的身影了,一如他来时的突然,走时的静悄悄。

      在我眼中,程安知一直是个受人欺负的男孩,要不是今天发生了这档子事情,我又如何知道这位体格小我许多的人儿,其实是一个爆发能量体?

      看程安知刚才的那番模样,也许他并不觉得自己在无意间营救了我,是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那是对于他。

      可对于我来说,人家能在我生死攸关的时候出现,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不能眼看人家不在意的样子,我也就无所谓了。而且祖母也说过,做人不能忘本,受人点滴恩惠,应当涌泉相报。

      更何况他还救了我一条性命呢?
      我也不喜欢欠着别人任何的情与义,竟然已经欠下了,那么就得还——我与他彼此之间进入对方的生活,并开始真正的影响,就是起于今天的这件档子事。

      回家后,看到家中老人各忙各自的事,一副在稀松平常不过的样子,就如同这世界不会因为少了谁,地球就不再转动了。

      我并没有把自己差点溺水的事情告知家中的老人,反正我现在人好好的,又何必去给他们增添无谓的担忧呢?

      但不管怎么说,我今天的确是受惊了,精神状态一直处在疲惫的状态里。吃过晚饭洗完澡后,我便早早的上床入睡了,本以为会睡不着,却想不到这刚一躺下,周公就来会晤了。

      我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发梦,不然我不会独自一人坐在一条破败的小船上游湖,而湖也不像湖,水流是湍急浊黄的,四周除了奇形怪状的树冠,棕褐色岩山,就是极度的静谧,再无一人。

      小船驶过拐角后,岩洞张开血盆大口,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听力便敏感起来,我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半响前面出现了微微的光亮,越临近出口,光亮越盛,刺得人眼瞳一花。

      再度睁开眼时,便看到一个浑身浴血而赤.裸的长发女人低着头立于水上,在她的脚下则是一片染了血的红潮,使我惊悚得惊声尖叫,但是声音却无法泄露一丝半点,就像喉咙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

      小船也入了水,带着我一块沉入湖底,水下世界是模糊浑浊一片的,我眼前却能看清水面的光圈在慢慢变黑变窄。这次没有痛苦,周围很安静,而湖底又再次重现了我当初溺水时所目见的种种。

      如斯惊悚!直至黑暗将我吞噬。
      我想醒过来,极力的想要醒过来,可身体纹丝不动……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黄昏了,我错了一天的课,鼻下人中也火辣辣的疼,房间里飘荡着一股浓烈的驱风油和万金油的气味。

      祖母说我是被梦魇压身了,并端来一碗加入了庙宇里取来的香灰冲服白凉开来让我服下,不管有效无效,起码在人的心理上建立一个承受的点,兜住我所认为的垃圾。

      那晚上,我在日记中如此写到:从未有写日记的习惯,今天的我却破天荒的找了个本子出来写日记,记录的还是一些让人高兴不起来的糟糕事情。

      可以说,这一年对于我是个流年不利的一年,是黑色的。这要从哪儿说起呢?对了,是从破五那天开始,我就诸事不利。首先大年初七打破镜字已经是个预警,接着我开始生病,发高烧,发水痘什么的,着实煎熬了好一段苦日子。

      直到昨天我去水塘游泳,还差点溺水了,溺水的那种滋味与彷徨我也不消多说了。最可怕的还是在湖底所见到的那些脏东西,到底是存在的,还是我的幻觉呢?并非我迷信,但我也不可能再下水去一探究竟了。

      回来后我梦魇了,也就是老辈人口中俗称的鬼压床,这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我讨厌梦魇,更讨厌一切不可控因素。

      也不知在这后半年里头,是否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等着我?

      在此我要感激一个男孩,是他救了我上来,要是没有他就没有我章亦了。现在想想第一次见他时,他被人踩进水里的情景,而我只是大军里袖手旁观中的一员。等轮到我在同一片水塘里遇难了,是他宛如天神一样破开分水岭勇往直来的身影。

      是他给予了我新生,那刻的画面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也定会铭记一生。
      虽然,他只是一个瘦鸡仔般一样容易害羞的男孩。
      噢,对了,他的名字叫程安知。
      2002年5月22日,星期三,晚上9点17分记。

      许多年后,我在图书馆里无意中翻阅到一本书籍,内容是关于梦的解析,里面这样记录着:1983年,Crick和Mitchison在《自然》上发表了个短文,他们的理论被称为“the reverse learning theory”。他们认为我们做梦是为了将一些无用、不想要的在白天建立起来的神经连接去掉。换句话说,梦就是记忆的定期清理系统。定期删除掉一些不重要、无用的记忆,把位置空给更重要的记忆。一句话说,我们做梦就是为了忘记它。

      周四早晨回校上学的路上,章雯还问起了我无故缺课的原因,我自己一个人把事情闷在心里也难受,就悉数同她讲了我梦中所见到的一切,包括我自身的感受。

      我以为她会被我所描述出来的梦境给吓一大跳,愣是没想到她跟听灵异故事汇一样的反倒兴奋不已。我叹了一句,针不扎在自个儿的身上,谁也就无法去感同身受。

      原来的小郁闷被章雯这么一给搅和,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到了学校,进教室后的头一件事情,我就是跟坐在第一组第一排的男孩打招呼:“早上好啊,程安知同学。”

      “啊?”男孩本来是乖乖学生样的在上温书,被我突然一声的点名道姓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然后他的脸又习惯性的发红了,傻傻地回应我说:“哦,章亦同学,你也早!”

      我看着他的傻呆呆的腼腆模样,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倒觉得挺有趣挺可爱的。

      记得我曾说过他爱脸红的毛病像个女孩,其实女孩也没他这般容易害羞的吧?说女孩那是抬举了他,具体点形容嘛,应该要说他像一朵含羞草还差不多,只要稍微一点点小动静,他立马就得含苞待闭了。

      我也不理会班上同学们好奇探寻的目光,显而易见,他们谁人也料想不到,我能主动去跟班上存在感极弱的程安知同学打招呼吧,因为我以前从不这样的。

      我迎着众人的目光,神态自若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时候的我们,都小小年纪,在大人的眼中只是一群少不经事的孩子,认为我们不知人世人情冷暖,还可以无忧无虑的快乐着,在对待我们时也是一视同仁的长辈口径,从而在尊重的根底上就难免倾斜。

      其实并不尽然。

      在我们小小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鲜活的个体,我们也有自己独到的思维,独到的态度,独到的交友法则,独到的处理方式,独到的等等等等。

      即便是小孩,也从不会觉得自己是小孩,而是小大人了。
      无论是遇事,还是在与人的交流上,不都是在一副小大人的状态里进行的吗?
      遥想当年的自己,我是,那么你也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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