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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   十一月立冬后,梧桐黄了,燕儿南飞,迎来冷空气时节,随着寒流的大举入侵,我们也放假了,冬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传说这日是“灶王爷上天”之日,在这天我接到父母亲他们说是要回来过年的电话,可高兴坏了。在我的印象里,这可是阖家团圆过春节的头一回,能不让人高兴嘛!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这天是约定俗成的扫除日,家里的三位老人年纪大了,我也不想他们爬上爬下地忙活一通,就自己一个人把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全给包揽了。

      从早上一直忙到黑夜,枕巾枕套被单席子窗帘什么能洗的都给洗了,直到第二日黄昏午后,我上天台把晾在竹架子上面的东西全收进房间里,再依次顺好床上用品,才算完工。

      腊月二十七,宰年鸡,赶大集,春节所需物品都在置办之中,等我从邻镇上提着大袋小袋的年货跟在爷奶身后坐车赶回到村里时,早已累的气喘如牛了。

      虽然很累,但很快乐,那是一种忙在其中的享受。

      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上大供,在章家祠堂拜完列祖列宗后的八点钟,父母亲他们回来了。母亲家门都没迈进,就已经两眼发黑,腿发软地蹲在晒谷场边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想想就知道,老妈子上车前肯定什么都不敢吃,汽车一旦启动就能从始发地一路吐到终点站,那模样真是恨不得连去年的饭菜都给呕吐个干净的,五脏庙在翻江倒海,胃里又空空如也的连黄疸水都不再能吐的出来了,更加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铁皮车对于母亲来说,永远是她内心的一场十大酷刑,她是极度厌恶的。

      “大哥呢?他没回来吗?”我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张望了眼四周,没见到大哥身影,开口问小哥。
      “他在广州金枫楼里找了份寒假工,回不来过年了。”
      “啊!都说好了今年一起过年的,说话不作数!”我又是失望又是失落。
      “金枫楼包吃住,他干一个月工钱能顶他两月的伙食费了,你以为他容易吶。”小哥不由分地弹了我脑门一下。
      “都不容易,行了吧。”我捂着被弹红了的脑门,瞪了眼小哥,虽是失落,可更多的还是为大哥感到高兴和自豪。
      “外面冷,快跟我扶老妈进去歇息。”

      我和哥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母亲硬拉带扯地搀扶进房间里头,期间她什么食物都吃不下去,一路从未停止过呕吐,看了就叫人心酸又心疼,我真恨不得帮她把这份罪给受了。

      我接过祖母拿过来的万金油涂在母亲太阳穴两边跟鼻子底下,又喂了她喝了半杯温开水,好一通忙活下来,她才在半醒半睡之间睡了过去。

      “坐了一天的车,好累,我要上去洗洗睡了,妈就麻烦你照看了。”小哥说。
      “快去快去。”我催促到。

      小哥出门,我在房里找了本书翻阅了起来,偶尔抬眼看了看在睡梦中呓语的母亲,而感到神奇。神奇的是一趟汽车之行,足以能够把往日里强悍无匹的老妈子给整得浑浑噩噩的失去了自理能力,宛如一个需要人来照顾的大孩子。

      “你妈已经睡下了?”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后,父亲推门起来,他身上穿着秋衣秋裤,显然是刚刚洗完澡了。
      “刚睡下。”我小声说。
      “很晚了已经,你快去睡觉吧。”
      “好的,爸,晚安。”我从床上下来穿人字拖,挥了挥手,出门掩上门。
      这时,客厅墙上的老船锺发出三声清脆地“铛铛铛”声响,时针分针重合指向半夜11点整。
      果真是很晚了,毕竟乡里人普遍的睡眠时间多在九点一刻钟左右。
      爷奶和祖母早已睡下,老人睡眠浅,我上楼前都要脱了鞋轻轻地走才行。

      翌日大年三十的早上我还在睡觉,小哥推们进来摇醒我了,我把被子往头上一罩,不爽道:“干嘛呀,一大清早的那么冷,还让不让人愉快的睡觉啦!”

      “哥有样东西要给你,你要是不起来,东西你就甭想要了。”
      我一听有东西给我的,瞌睡虫都跑得精光了,立马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问道:“是什么好东西啊?”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小哥把手里提着的大购物袋摆在桌子面上。

      我一看那黑色购物袋上边印着一英文名词还以为是给我新衣服呢,拥着被子就起身去把购物袋给够到床上来了,能感觉到重量还挺沉的,我满脸笑容地打开一看,顿时焉菜了。

      里头哪有什么礼物可言?全是一水的课本,我不信,以为藏在里边,就全倒出来翻了翻,发现是六七年级的课本和好些课堂笔记及练习册,每本书的首页都清晰的写着“章世文”小哥的鼎鼎大名。

      我有气无力地撩了小哥一眼:“你几个意思啊?”
      “显然就你看到的这样。”
      “这样是哪样?我又用不到。”我不忿,一把躺倒在床上,本以为有惊喜呢。
      “别老睡觉,瞧瞧你这姿态哪像个女孩样,快起来!”小哥拽我被子。
      “你好烦耶,剥削我睡觉的权利,你还是我哥吗?”
      “这话你到爸妈面前问去。”小哥趁机重重一弹我脑门。
      我被刺激地直接吼了他一声:“别老弹我脑门成不?会影响我智商发育的,到时候成负值了你来赔吗?”
      “还智商上了,本来就不聪明来着,也不介意你再笨一点。”
      “你这样毒舌好吗?”我翻了个白眼:“幸好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扛得住你毒舌的功力,才不会介意。”
      “我是你哥,你想介意都难,既然你智商没问题,就把我给你的课本温习了,多看看多写写对你有益处,懂吗?”小哥丢下这句话出门去了。

      十五岁的小哥,正在上初二,他自己能大人到哪里去?

      我躺在床上,直盯天花板发呆,其实我都懂,他是不想我因为这学期在老家考得的好成绩,而过于沾沾自喜的忘了自己在起跑线上快人一步,毕竟真是我取巧了。

      小哥是希望我能多多学习知识来充实自己,即使笨鸟也可先飞。
      看来我的哥哥们,都是较之一般同龄人的早熟呢。

      睡不着了,我披衣起床收拾书本摆到桌上码好,洗漱完下楼,见经过一晚上的睡眠,精神气缓了过来的母亲和父亲,正同邻里四周来窜门的乡亲们闲聊。

      这一天,我跟小哥在家和祠堂两边贴年红,年夜饭后收长辈们给的压岁钱,接着是除夕夜守岁,对以年长的来说有珍惜光阴之意,对以年轻人来说是为了给父母延寿。

      守岁到了午夜零点整时,家家户户开始争先恐后地放鞭炮,炮竹声声震耳欲溃,响切四面八方,在炮竹没燃烧完之前又要马上挑起供品去公庙里拜神祈福,再接着跪拜好土地公后,才算能打道回府睡觉了。

      其实真的是完全没必要在半夜零点整,齐齐蜂拥去公庙里拜神祈福的,只是那年代的老辈人思想还较为迷信,都想讨个好彩头罢了。

      第二日得起早在六点钟放炮竹,错过了六点就得等到八点钟,然后是吃斋食,要不是汤圆或粉丝,寓意着大年初一金鸡报晓,开元了。

      村里人人喜气洋洋地换上了新衣,见了面都互相拱手作揖祝贺道喜,入目是满山遍野的碎红,驱走了邪气与寒冷,迎来了新春。

      老家的风俗是这天不给拜年,不出远门,不动扫帚,不往外泼水和不倒垃圾,否则就会引来扫帚星,倒一年霉运及破财。

      五点半吃好晚饭后,大哥章世杰打来电话一一贺喜,全家人乐哈哈地凑到话筒面前讲了两三句话方才收线。依次去洗澡,换下的衣服不能洗也不能洗头,大家围坐在厅里嗑瓜子,吃桂圆吃蜜枣吃橘子聊聊家常,直到春晚的开始。

      “章亦快出来玩,外面放烟火,老漂亮了。”章雯扬起手上的仙女棒凑近窗前来喊我,她嘴哈喷出来的热气遇冷瞬时化雾,湿湿地罩在玻璃片上。

      章雯看到一屋子的长辈们便有礼貌地道喜,领到了一个母亲封给她的红包。

      “来吧哥,一起去耍?”我叫他。
      “小孩子的玩意有什么耍头,不去。”小哥只顾低头摆弄手里的mp3,头也不抬地回绝了我。
      “爱去不去,你就一直拥抱着你的老婆好了。”
      我奚落了小哥一句,再不管他,径自出了门外。

      我和章雯一块去到热闹非凡的晒谷场里,见着章丽把手上燃到尽头的仙女棒扔掉,从一片烟熏火燎地欢声笑语中走了出来,问我道:“春晚开始了吗?”
      “刚播。”
      “那我回去看春晚了,你们玩,新年快乐。”章丽转身往回走。
      “同乐。”我从章丽身上收回目光,对章雯扬扬手里头的仙女棒说:“咱俩乐我们的去。”

      我和章雯人手各自持着两根仙女棒去点周围人手里的星火,仙女棒一点即燃,刹那间飞溅出耀眼的银色火花,随着手上摇摆的动作在漆黑夜色里划过一道又一道的红蓝两芯色彩的光弧,极是漂亮,深受小朋友们的喜欢。

      仙女棒燃得快,烧得也快,半个晒谷场都没能跑下来,它就已经熄灭了。
      我玩的还没过瘾,打算去供销社里一次买个十来根,走了没几步正巧看到堂弟章世兴这个小土匪又在欺负人了,我上前一把拎起他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容易。

      “大过年的你怎么又在这里欺负人了?”
      “谁叫臭傻妞捡我的沙炮!”
      因为天色暗黑的缘故,我这才看清刚被堂弟欺负的人竟然是个小女孩,还是咱班上一位男同学的妹妹。
      “那也不能打人啊,你是小哥哥,欺负比你小的女生就不对,你不知道吗?”
      “哼!要你管!”堂弟章世兴恶劣地往我身上扔沙炮,连他常用的经典口头禅都溜出来了。
      我追了几步,想骂他一声臭小子,但过年是不能口出秽言的。

      我返身回去把小女孩扶了起来,蹲在地上边帮她拍掉身上的沙粒边给她抹眼泪,揉着她被冷风冻得通红的鼻尖,哄道:“乖噢梦梦,不哭了,不然会被大年怪给叼走的,到时候就见不到你的爸爸妈妈了。”

      我不说还好,一说她哭得更伤心了。
      我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是好,哄小绵羊性格的孩子我不在行,凶小土匪堂弟那样的小孩我倒是行,最后拿出屡试屡灵的法子:“走,姐姐带你去买好吃的。”

      “好。”她这才收住了哭声,眼泪还挂在脸上,就已经主动来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往供销社那方向走去。

      在路上我就问了:“梦梦,你哥哥呢?”
      小女孩食指放在嘴唇上边,两眼骨碌碌地转着对我“嘘”了一声:“哥哥要做事,他不知道。”
      我一看就明白了,感情她又是趁着程安知没注意到她的时候给偷溜出来了。

      经过这将近半年的时间,我对村里面大部分同学的家境,多多少少有了些大概方面的了解,起码我是知道程安知的妹妹叫程如梦,今年已经九岁了都没上学前班,在智力方面要比一般的同龄人低下。

      因此大家都称呼她为傻妞,但不是真傻,只是她过于迟钝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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