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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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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看向宁氏,神色恍然,“要说什么?”
宁氏却不急,歉然道:“唉,一进门就啰嗦这大半晌,口渴了,您容我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语必端起茶盏,慢吞吞喝茶。
香芷旋满心笑意。
老夫人就那样看着宁氏。
宁氏转头看了袭朗一眼,“我与大老爷不是尽责的父母,我们没有照顾好几个孩子,这些年都是这样,常常是有心无力。头上有个孝字压着呢,太后以前处处维护您,二弟妹出身高贵,多少年对我颐指气使。我熬了多少年,才能在这府中挺直腰杆做人。”
她讽刺地笑了笑,“好在终是熬出了头。我就是想告诉您,日后我不会再坐视您与二弟妹为所欲为,不会再眼睁睁看着您刁难拿捏我膝下的几个孩子。大老爷这次出手,不是为我解围,他是为了他的儿子出头。您向来睿智,必然已经想到这一点。”
老夫人略显愣怔地点一点头,“还有什么,直说吧。”
“好,我直说。”宁氏敛了笑意,语声沉缓几分,“上次老四在您这儿出事后,您知道大老爷是怎么说的?他说老四要是命大熬过来,也就罢了,袭府依然是重孝道的门第;要是老四在家中殒命,他断不会容着那些心肠歹毒的人。这意思,您可明白?”
老夫人没说话,径自起身,去了里间。
宁氏望着婆婆的背影,唇角上扬,笑意透着点儿讽刺。
主人都躲了,三个人自然不会再停留,相形走出松鹤堂。
宁氏携了香芷旋的手,笑道:“我得先将长房的人心理顺,再教你持家之道。估摸着老四痊愈之际,也就差不多了。眼下你还是留在房里照料他,闷了只管出门散散心。至于你那两个妯娌,还是过些日子再来往。”
香芷旋乖顺地点头,“我听您的。”
宁氏满意地笑了,“那就快回去吧。今日我可是一句玩笑话都没说,要记在心里。”
这话就是对夫妻两个说的了,两个人齐声称是,目送宁氏走远,回了清风阁。
进门之前,赵贺前来请示袭朗:“差遣人在外地给金钏找个人家,让她隐姓埋名,这样就行了吧?我只是担心,她要是不甘心的话——”
“不甘心?那就给她找棵歪脖树,让她自行了断。”
“是。”赵贺又说起袭朗六名亲信的家眷,“要不要再加派些人手保护?”
袭朗颔首,“有人找麻烦只管绑了,送回来让老夫人发落。”顿了顿,又吩咐道,“你记得打好招呼,老六年少不懂事,先在家里歇几年再说。”
赵贺称是而去。
香芷旋惊讶不已,进门后直笑着嘀咕:“合着你跟老夫人是一句实话都没说。”
金钏的下落,肯定要比老夫人想象得好了百倍;至于他的亲信家眷的事,老夫人的准备恐怕一早就落入了他眼界;而六爷袭朋的事,去军营或是安危难测其实都是假的,他分明打定主意要袭朋无所事事。
“只许她吓唬我,不许我让她空欢喜白做梦?”袭朗一面去往寝室,一面除掉锦袍,手势很慢,略显吃力。
“是不是疼得太厉害?”香芷旋连忙追上去帮他宽衣。
“嗯。”袭朗自嘲一笑,“再折腾会儿的话,我未必能自己走着回来。”
她剜了他一眼,“谁让你逞强?就不该去,明明唤赵贺传话就能解决的事。”说话间,手脚麻利地给他铺好床,“快歇会儿。”
袭朗蹬掉靴子,躺在床上,“赵贺前去的话,老夫人把金钏赏给我,他不就把人领回来了么?”
“……这倒是。”赵贺碍于身份,除了把人领回来,做什么都不合适。而金钏那样子过来的话,打发掉就要费些周折。她笑着给他盖好被子,“是你说的这个理,这算是一劳永逸。”
袭朗笑微微看着她,“我记得当时有人直皱眉,不高兴我这么做?”
香芷旋理亏地一笑,“我哪里笑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来自然很高兴。”
“那你是不是该犒劳我一番?”他说。
香芷旋摸摸下巴,“要怎么犒劳你?”
袭朗指一指床畔,“我想想。”
“嗯。”香芷旋心知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笑着在他身侧坐下。
袭朗问道:“定的哪天出门?”
“明天。”香芷旋道,“要看望的是爹娘在世时的故友,近年来一直在京城做生意。”
“是哪一家?”
“夏家。”
袭朗略一思忖,“夏易辰?”
“嗯。”香芷旋有点儿意外,“连这都想的到?”
袭朗就笑,“有名气又姓夏的京城商贾,应该只他一家。”
“怪不得。”香芷旋解释为何要去看望夏氏夫妇,“爹娘去世后,他们得空就去看看我和大姐,待我们很好。现在我来了京城,理当上门拜望。”
“是该如此。”袭朗心里想着,若夏氏夫妇是出于真心善待她,这靠山可比香家牢靠。
含笑走进来,托盘上一碗参汤。
香芷旋接过,转手递向他。
袭朗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半坐起来,将参汤喝了。
香芷旋问起太后多年来给老夫人撑腰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自幼相识,这些年往来不断。”
香芷旋释然。听大夫人话里的意思,太后往后不会再给老夫人撑腰。原因她不关心,只盼着太后再不要吃饱了撑的把手伸到官员家中。
说了一阵子话,袭朗记起香芷旋从起床到现在还没用饭,“去用饭吧。”
“嗯。你睡会儿。”香芷旋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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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并没闲着,在房里沉思多时,唤了二老爷、二夫人商议多时,又命人请大老爷从速回府。
大老爷袭兆谦不可能随叫随到,到午后才得空回府。
——含笑只打听到了这些。
午饭时袭朗就起来了,和她一起用饭。随后赵贺来禀,有幕僚前来探病,他到东小院儿相见。
今日银屏移出府去,碧玉前来道辞,要回宁氏房里当差。
香芷旋赏了碧玉两样首饰、几个八分的银锞子。这丫头知进退有眼色,日后又少不得碰面,厚待些总不会出错。
碧玉千恩万谢而去。
香芷旋摆弄了一番花瓶里的花,看着满意了,要提笔抄经时,含笑进门来禀:
“香家在京城铺子的刘管事过来求见,说有要紧的事。”
不外乎是香绮旋的事。香芷旋点头,转到厅堂落座。
不多时,刘管事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行礼,直说了来意:“昨日晚间,何妈妈找到小的家中,说二小姐到了京城,没个落脚之地,还说……”
香芷旋接道:“还说我不管她们,是不是?”
刘管事讪讪的笑了笑,“也没法子管,小的明白。来这一趟是要禀明您,小的为二小姐与何妈妈安排了住处,正打算写信告知香家,依您看这样可行?”
“自然可行。”香芷旋笑着点头,“是该知会香家,我也已写了信。”
“那就好。”刘管事松了一口气,这位姑奶奶要是从中作梗,他夹在中间可就只有两头受气的份儿了,“小的听说,大爷正在进京的路上,袭府三爷成亲的时候,他应该赶得及来喝杯喜酒。”
香芷旋扯了扯嘴角,说声“知道了”,又闲谈几句,唤蔷薇送刘管事出门。
香家大爷香若松少年时出尽风头,院试、乡试皆博得头筹,在广东名噪一时。那几年香芷旋可没少暗自咬牙,恨老天不开眼。
真不能怪她看不得香若松好,这人实在是没个男人应有的样子,经常和老太太一起琢磨怎么整治她们三姐妹,明里暗里的没少下绊子。
后来的事,香芷旋心里好过了不少:香若松两次参加会试,皆是名落孙山,被打击的灰头土脸。
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香若松也没闲着。香家与袭家尽快结亲,他功不可没。今年春日,他第二次落榜之后,并没回广东,留在京城打理产业,四处攀交情。
老太太生出与袭家结亲的心思之后,将事情全权交给香若松打理。在这过程中,香若松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无耻的一面,定下香绮旋再到换为香芷旋,都是果决拍板。老夫人这边刚提出让香芷旋代替香绮旋出嫁,他让香家尽快筹备婚事准备嫁妆的书信已经在半路上,意思再明显不过: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促成这桩婚事。
也正因此,香芷旋才能没费多少周折就从香家要到那笔银子。
香芷旋与袭朗成亲之后,香若松去了外地要账——目前家底被香芷旋掏走大半,几乎没了周转的银子,他总要想法子赚一些。
如果还在广东,香芷旋对香若松还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在京城却不一样,夏易辰夫妇就能对付那个混帐。
刘管事走后,香芷旋听含笑说,大老爷过来了,与袭朗在后面的小花园说话。
时近黄昏,含笑又来禀道:“大老爷走了好一阵子了,四爷还在小花园。”
香芷旋思索一会儿,“那我去看看?”
含笑要的就是这句话,忙频频点头。
香芷旋转去小花园。
袭朗置身在月季花丛中,黑色身影在满目火红映衬下,显得寂寥。
他缓缓踱步,手无意间穿过萧飒的风,拂过随风轻摆的花。
香芷旋缓步走到他近前,“回房去吧?”语毕打量他神色,和预期的一样,什么也探究不到。
袭朗闻言望向西方,眯了眯眸子,颔首一笑,转身回往前面。
这样的他,总是让香芷旋压力重重,疑问只能闷在心里。
用过晚膳,大老爷又来了。
大老爷与袭朗面容有几分相仿,只是前者气质很是儒雅,目光深邃而温和。香芷旋早就有一个结论了:在这府中,若能够神色坦然地面对袭朗,那么别人都不足以对自己形成压力。
她上前去,恭敬地行礼。
大老爷笑容和煦,抬手示意免礼。
他只能是来找袭朗说话,待丫鬟上茶之后,香芷旋避到里间。
大老爷和袭朗半晌都不说话,引得香芷旋暗自称奇,心说难不成父子俩是神交,根本不用言语表明心迹?等了多时,终于听到大老爷的语声:
“方才我又去了趟松鹤堂,你祖母的意思是,你二叔的事随你,至于老六、老七的前程,你就别出手阻挠了。我赞成,你怎么看?”
“我不可能朝令夕改。”
“什么事都不需急在一时。”大老爷用商量的语气道,“让他们得而复失不也一样?”
袭朗:“不一样。”
大老爷沉默下去,过了一阵子才道:“心意已决?”
“嗯。”
“那就随你,我总是不能左右你。以前不能,如今更不能。”大老爷似是笑了笑,“等你伤愈后,到底去何处任职,我再好生想想。”
亲儿子伤愈后到何处任职,他要好生想想——这爹当的可真够意思。香芷旋没好气地腹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