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士的挽歌》银色幽灵

7、不同人的道路

　　“我想，山洞果然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吧……好地方？！”西尔维娅看看这个长满了杂草的山洞，一脸苦逼，和自己当年的小基地果然不能比……现在的紫皮也累了，不可能让她一口火清理这里。
　　“哼哼，不是你要来的吗？算了，高贵的骑士大人，克拉吉斯家的小姐，怎么了，为什么怕杂草呢？”安雅把随身携带的行李仔细地摆放好，看了看不知道该干嘛的西尔维娅。
　　“算了……因为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啊。”她抓来毯子铺在地上，“我并非娇贵的大小姐，她们非最上等的丝绸不能上身，每餐的饭都抵得上一盘黄金，鞋子要用北海的珍珠搭配手工刺绣。”
　　“看得出来，毕竟是军人嘛。反正睡不着。”安雅说着，再往皮肤上抹了一层防蚊子的油，“给我讲讲你的身世吧。”
　　西尔维娅愣了愣，生硬地回答道：
　　“克拉吉斯家族的一员。”
　　“不不，我听说你其实不是……”她转身来，“或许冒犯你的，但是你是被麦莉.克拉吉斯收养的不是吗？我亲爱的西尔维娅，告诉我吧。”
　　“好吧……我就告诉你真相……事实上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跟什么人提起过……”
　　她停顿了一下，开始了她的讲述。
　　“我其实并不是龙之帝国的人。我小时候是水晶帝国某个农场主的女儿，有一个哥哥。总之就是无忧无虑的生活，算不上贵族但是衣食无忧。哥哥对我很好，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
　　“犹如诗人所歌颂的理想乐园。”安雅故作文艺地感叹了一下。
　　“然而任何富有与美好都会引来妒忌，应该是仇人吧，当然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来了，烧了我的家，我亲眼看到了父母被杀害……”
　　“你……多大？”
　　“五岁。”
　　“果然，之后呢？”
　　“哥哥为了掩护我，连命都……他让我逃走，再也不能够报出自己的名字……然而最后还是……算了，偏题了，虽说那时也不会什么马术，但是我还是骑着家里速度最快的马离开了家。”
　　她将几丝杂乱的头发打理了一下。
　　“真是的，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东西呢？那么你呢？安雅，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安雅懒惰地翻了个身，“从小父母就离婚，因此自己也就独来独往。正好邻居家有个做猎人的朋友，就跟着跑了。总而言之，学会了自己养活自己。”
　　“因此还是单身？”
　　“废话，”安雅皱了皱眉，“像我这么有名的猎人，怎么会安分下来做一个人妻？赶紧睡了，明天继续上路，去找脾气臭的湖人鱼。”
　　西尔维娅看着身边的安雅，这个强悍的出租猎人长得确实很精致，因为长期在野外活动因此肤色和自己经常接触的贵族小姐们相比偏深，但常在手套包裹下的手却异常白皙，高挺的鼻梁，高大的身材，很有可能是艾斯帝国那边的人吧。
　　“艾斯？那个名存实亡的国家？”
　　十三年前的那场战争……让那个童话一般的帝国变成了人间地狱。
　　话说回来，自己还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呢，不过怕冷的自己也不会愿意去那么北的地方。

　　龙之帝国，骑士城堡内的图书室。
　　克里斯蒂安依旧没有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在蜡烛的陪伴下继续读着那本厚厚的战争史，因为这几天的熬夜，黑眼圈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之一。
　　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麻痹他对她的感情。
　　曾经算是身份的禁忌，而如今如果摆出，则是对国家的整个背叛。
　　而且战争什么的，已经是一触即发。和伊斯特的联盟正是这一点最好的证明，还有边界的一些冲突也在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
　　这样的情况下，中立不过是等死而已。他必须遵守国家的选择,即便自己是能够骑着火龙征战的骑士又怎么样？伊斯特的实力远远在自己国家之上，而且他们利用不少罪恶的手段，取得了别的国家无法企及的军事力量，虽说听起来像是没有根据的传言……然而即便是十三年前，一切都似乎在证明那些“传言”。
　　“那么你呢你又在哪？”
　　那个一头银发的，会和自己闹脾气的骑士，如果真的迎来了战争，她又会选择什么样的立场呢？
　　爱？爱不过是个人的感情而已。阻挡不了现实，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们必须迎来不是排位战的一场切切实实的决斗，将自己的生命，荣誉，信念全部赌上。

　　“真是用功呢。”
　　尼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手里拿着一盏小灯，注视着克里斯蒂安。
　　“如果不做好准备，我们又怎么有资格上战场？以我们的年龄和经历——”
　　“别再装了，克里斯蒂安。”尼尔打断了他。
　　“你说什么？”
　　尼尔没有说话，只是拉开了克里斯蒂安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为什么心神不宁。”尼尔盯着克里斯，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嘲讽，又带着那么一点同情。
　　“说啊？尼尔。我没时间陪你玩。”克里斯蒂安合上书，拿起了那杯早已变凉的咖啡。
　　“西尔维娅，对吧？”
　　克里斯蒂安呆滞了一会，放下了杯子。
　　“她不是我们的同伴了，我为什么要担心她？”
　　“你有着丰富的过去，不是么？”尼尔似笑非笑，“谁都知道你和一个男人私奔过，甚至在舞会上对自己的家教告白。对什么事情似乎都不想遵守规则，上帝又那么眷顾你，你的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克里斯蒂安拍案而起，“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出身……你以为顶着个没落贵族的姓氏，所谓前辈的的身份，就来戏弄我？”
　　他抓紧了尼尔的领口。
　　尼尔什么也没说，只是抓住了克里斯蒂安的手。
　　“放开点。”
　　“你说什么？”克里斯蒂安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然而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尼尔猛然用劲，将克里斯蒂安重重地推倒在了木质的书桌上。
　　他还没有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尼尔奇怪的笑容在仅有的灯光的照映下显得特别耐人寻味。
　　“你爱她，对吧？”
　　“胡说些什么……让开啊！”
　　“不要再挣扎了，没有武器，单纯地凭借力量的话，你是远不及我的，洛克哈特少爷。”
　　“……”
　　“我看得出来，第一次见面，你就调戏过她。当然，罗沙利.安格里斯小姐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我们谁都没有在意。然而你陪她逛夜市，陪她去赌场，陪她打猎……甚至在安格里斯小姐生日那天，你居然迟到了。对吧，你是因为和西尔维娅决斗去了。你知道可爱的罗沙利小姐差点就打碎了第十二个水晶杯吗？”
　　克里斯蒂安的表情由震惊逐渐变为了缓和的笑。
　　“什么都瞒不过你，尼尔。好吧，怎样？你是想说我心在叛徒身上，国王陛下应该赶快把我踹进大牢，取消我的爵位，剥夺我的家产吗？”
　　“记住一件事就好，抛开你尊贵的血统，你的另一个身份是骑士，你必须效忠于这个国家。”
　　“这种事情不用你来提醒。”
　　尼尔放开了克里斯蒂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就向门那边走去，然而在刚要出门的时候，他却突然回过头来。
　　“不过，或许她做的事情，并非是简单的背叛。”

　　在克里斯蒂安的心里，这两个人都是不可放弃的存在。一个是因为家庭的压力，一个是因为内心的约束。
　　罗沙利.安格里斯有着一头柔顺的棕色长卷发，皮肤白皙，经常被大家拿来和现在的王妃奥利维亚.伊斯特相比，然而与可爱的外表不相符的是那任性与霸道，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就闹得全家不安宁，年龄只有十六岁的她，早在八岁的时候就和克里斯蒂安定下了婚约。
　　“拿来当妹妹还差不多。”特里斯曾经这么嘲讽过。
　　而西尔维娅.克拉吉斯可以说是受到最多争议的贵族小姐了，不仅仅是因为她是麦莉收养的女儿，更因为她选择了当一个骑士的道路。银色的头发在这个国家并不常见，因为那个的恶魔的传言被认为是不详的特征，与人相处并不融洽，反倒以自己在奇怪的语言方面的天赋与一群火龙相处甚佳。
　　麦莉曾经试图给她找一个未婚夫，然而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向那个比她大三岁的公爵家的少爷提出了比试剑术的要求，在将他一身价格不菲的装束变为废布之后，这个提议自动废除。
　　“如果男人在这方面斗不过我，那么我就不用嫁了。”
　　“那么克里斯蒂安如何呢？”麦莉问道。
　　“唯有他例外……”
　　单相思而已，没什么别的。

　　“傻瓜，醒过来啦！”
　　安雅用脚轻轻地踢着西尔维娅的臀部，她整个人都睡得死死的，在安雅的打扰下不情愿地坐了起来。
　　“混蛋……”她一头银色的长发此刻变得混乱不堪，安雅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叫她起来，她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去想。
　　“这个时候，谁会醒来呢？”
　　“哼哼，晨曦不是很美吗？”安雅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的武器，“刚看了，紫皮在外面也醒来了，就剩你了。”
　　“是啊，”西尔维娅不耐烦地回答道，她已经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并把它们盘起来。“早餐什么的，抓什么好呢？”
　　“烤野鼠怎么样？”安雅一脸坏笑。

　　吃饱喝足之后，她们才开始仔细地计划着想要去做的事情。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必须避开这些比较繁华的城市和小镇。”安雅并没有拿出她的地图，而是就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些什么，虽然只是徒手，而且仅凭自己的记忆，但是她画出来的地图却是异常的准确，用叉和圈表示的城市和小镇之间的距离都非常精确，这一点让西尔维娅不由得又开始猜测起这个女人的过去来。
　　“那么就只能够经过乡村咯？”
　　“对头，”安雅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泉水，“而且根据我所知道的事实，那个湖，是远离人类居住的地方的，怎么说呢，被森林包围着，而且有很多猛兽出没，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人想要去那里的。”“这不是废话吗？你觉得我会怕那些东西？”
　　安雅并没有立刻回答西尔维娅，而是提起了她的裙子，西尔维娅白皙的小腿一览无余，当然，还有那奇怪的黑色伤痕。
　　“看吧，又加重了。我知道你现在走路都感到难受，”安雅说这话的时候，西尔维娅皱了一下眉头，“所以说，搞定紫皮的事情之后，我们必须去边界的森林，用那种药物来——”
　　“不，”西尔维娅打断了安雅，“这种东西……仅仅是靠着那个粉红色果子的作用……不过也是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的。我要去找麦莉。”
　　“麦莉？！”安雅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你在说什么鬼话！我知道的，对，我知道麦莉.克拉吉斯是你的养母，但是你要知道的是你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确实，军人在战场上义杀人数目论英雄，但是你却杀死了来和亲的公主的十几个仆人，还差点灭掉了那个公主！而麦莉……怎么说呢，我不是怀疑你和她的感情，但是我不能保证她不会出卖你，对不对？”
　　西尔维娅沉默了。
　　“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好，我们必须冷静。”
　　安雅轻轻地抚摸着西尔维娅的头发，一脸温柔。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可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同伴。”
　　安雅的笑很温柔，西尔维娅注视着安雅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不由得自己一直崩着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确实，安雅是个很神秘的人，但是为什么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陌生，甚至还是很相信她呢？是因为她漂亮，高挑，还有着不一般的身手，还是因为她几乎就是一个移动的图书馆？确实，自己某些方面还是弱了点，原本作为排名第二的龙骑士的自己，想想在战斗之外的事情上几乎什么都不会，完全就是一个狂战士啊，更何况被那个奥利维亚的诡异发卡击中了自己的小腿之后，这个黑色的伤痕逐渐扩大，痛苦也让自己难以忍受……力量也……完全地不如从前了。
　　“该死的狐狸公主……”
　　是，她有着西尔维娅无法比的高贵的血统，她是伊斯特唯一的公主，帝国的明珠，她的三个哥哥都要对她百般呵护……是，她会有着音乐的天赋，她会弹奏竖琴，能给大家带来天国的旋律……是！她美得无可复加，虽然身材娇小，但是那皮肤仿佛天使那般没有半点瑕疵，她的眼睛比任何宝石都要迷人，一头漂亮的金发——对，和亲爱的路易斯一样的金发……那金发比阳光更加灿烂……她是路易斯的妻子，现在的王妃，未来的王后！
　　那么自己呢？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贵族的头衔不过是麦莉收养自己所带来的名誉，虽说作为本国历史上第一个女骑士，自己的能力也能在这么多男性竞争者中排到第二，如果没有该死的克里斯蒂安。但是在多数人的眼睛里，一个女人在这方面有这么厉害的能力又怎么样？本身就不应该有，对不对？自己长得虽说还不错，但是就是这银发……因为银发恶魔的传说，这个国家的人几乎都对银发有着偏见，虽然因为自己的地位没有什么人敢当面指出，但是自己却是知道的……
　　没有真正的贵族的血统，又没有能够胜过那个公主的相貌，况且还有着骑士的身份的束缚……她知道自己爱上路易斯是一个错误，但是爱就是这样，即便知道是错误还是无法隐瞒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她所能够做到的就是一直守护在路易斯的身边，像她的姐姐的一样，一切若不是因为奥利维亚公主的出现，自己也可以继续过着那样的生活，守护在路易斯的身边……
　　“湖人鱼……有点傻，对不对？”
　　“对的，”安雅正帮斯尔瓦梳理着羽毛，“各方面都不及海人鱼啦……然而，你知道他们厉害之处吗？”
　　“是什么？”
　　“预言……和人类交谈如果让他们感到开心的话，他们就会说一堆奇怪的话，即便是像你这样精通他们的语言的人类也会感觉很奇怪……但根据人们的传说，只要知道那些怪话真正的含义，就知道那是个精确的预言。”

　　“是吗？在水晶帝国？那个该死的西尔维娅？”
　　“对的，国王陛下。是当地的居民举报的，在酒馆的地下室里，有看到过她，虽然不是很确定，因为她有乔装打扮。而且，很奇怪的是，如果那个就是西尔维娅的话，她就是在和一个出租猎人混在一起。”
　　“哦？”龙之帝国的国王挑高了眉毛，“西尔维娅……逃亡的时候能够找到个同伴？真是奇怪，她还没背叛我们的时候，和人的相处也是很差的。”
　　“父王一定也很难相信吧，西尔维娅的背叛。”
　　“对啊，伊莎贝拉。那次旅行，确实是她救了我，还在腹部留下了那样的疤痕。”
　　“所以才下达活捉的命令？”
　　“无论如何，都有很多事情要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