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薄酒忘

19、饺子

　　第二天一大早，季席醒来的时候，身上压着自己的胳膊已经不见了。
　　身侧的被子掀开了一半，床单还皱着。他磨蹭了一会儿，掀被子坐起来。昨天晚上有一个堪称凶器的东西一直搭在他的胸口上，他独自纠结了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结果一觉睡到天大亮，连个梦都没做。
　　卧槽，这难道就是学长的神秘力量？
　　他穿着睡衣出了房间，现在时间刚过了七点整。走到客厅能听到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季席还有点小迷糊。
　　本来脚步是向着卫生间走得，听到声音方向一转，就在厨房探了头。
　　俞钦打开油烟机的开关，把盘子里的菜一股脑丢到锅里面，一下锅，嗞嗞的响声就在季席耳边炸开了，顺便炸开的还有菜香味。
　　握着锅铲的手特别有艺术范。在季席的印象里，长着这种手的人，一般都是毛笔字写的特别好或者对乐器十分在行，反正就是彻头彻尾的艺术家。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妥妥的活在众人的头上，随意的藐视众生，别人还特别狗腿的献上崇拜之心。
　　俞钦的动作十分娴熟，季席看着俞钦这人，就自动带入俞钦拿着一只巨大的毛笔在锅里胡乱搅合。
　　“学长，要不我来吧？”季席出声，实在是看着俞钦在一片油烟滚滚里，心下不忍！俞钦听到声音，侧过头，看季席探出来半个脑袋看着他。头发一根一根的立着，刺猬一样。
　　“你会？”
　　“会、会吧。”季席尴尬了。他确实是没下过厨房，更没炒过菜。
　　俞钦像是早料到一样，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拿‘毛笔’在锅里戳。
　　这眼神里分明的写满了，你可以圆润的离开了，立刻马上分分钟。
　　于是季席圆润的进了卫生间，识相的洗漱。到了卫生间他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一根根的立着，避雷针一样，十分惹眼。
　　他洗漱完又洗了个头发，清清爽爽的出了卫生间。
　　客厅很大，俞钦的客厅里摆了一个红木镂空花纹的隔断，分割了一部分空间，里面当作饭厅。
　　餐桌不大，能坐四五个人的样子，椅子不知道是只有两个，还是因为他在的缘故只摆了两个。
　　桌上已经摆了两道菜，卖相不错。该绿的绿，该红的红。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季席还站在，后颈突然被触了一下，季席一颤，后面传来俞钦的声音，“头发怎么没干就出来了，卫生间柜子里有吹风机。”
　　转过头去看，俞钦把手指放在季席的眼前，俞钦的手指上湿漉漉的，是方才触他后颈时候粘上的。
　　季席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果然是湿漉漉的一片，连睡衣的领口都被打湿了。
　　学长这么做只是顺便……
　　学长只是好心替他擦一擦，学长只是……
　　“啊！我去吹吹！”季席又摸了几把，往卫生间跑。
　　学长就是手欠！

　　饭吃过之后，季席就窝在房间里。俞钦在客厅的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摆在沙发前面的桌子上，专心致志的不知道看什么。
　　房间的门开着，季席窝在床上能看到俞钦的半个身子。俞钦只有半边的时候，不对季席构成任何威胁。季席就坐在那儿，方便他观察客厅的情况。
　　他从床边拿过手机，戳进日历里锁眉看了一会儿。还有五天过年，他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就脑袋一热答应学长了呢。
　　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是自讨苦吃的煎熬之旅。他对自己的控制力明显直线下降，而且有成为负值的可能。别问他现在是不是负值，他所能回答的就是，他正在路上！
　　脱缰的野马一样，根本拉都拉不回来。
　　他捂着头趴在床上，满鼻子的舒肤佳香味，全是俞钦身上的味道。他心脏收缩了一下，猛地坐起身子，趴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真是世界之大没他的一丁点容身之地啊。
　　季席抿了抿嘴，叹了口气，给陶林拨了个电话。
　　“喂，席子？”电话里除了陶林的声音，还有一下一下规律的剁饺子馅的声音。
　　季席惊呆了，陶林居然在剁饺子馅，然后脑袋里又浮现出陶林拿着饺子皮的样子，“卧槽。剁饺子馅呢？你一心从良，改邪归正了？”
　　“这你都听见了，听力不错啊，”陶林没理会季席的调侃，笑着说，“你陶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剁饺子馅、擀饺子皮、下饺子，那是一绝，一绝你懂吗？”
　　“声音那么大，不听见才怪呢，你不会把手机放在菜板子上吧。”
　　陶林被季席的鬼理论气乐了，“你放菜板子上接电话试试。你要是能，我就跪下唱征服，唱小苹果都行。随便点。”
　　“谁稀罕？”
　　“卧槽，你还傲娇了。”傲娇是什么鬼？
　　这么萌萌哒女孩子的词放在他身上，真的好吗？
　　那边似乎为了营造气氛，菜刀一下子放在了菜板上，声音还挺大。
　　然后季席就听到陶林那边有个女高音突然拔地而起，“三姑，陶林要把厨房给砸了！”
　　“陶瑶瑶，你给我闭嘴。”陶林愤慨道。
　　说起这个陶瑶瑶，陶林的堂妹，季席也见过一面。在U市上师范类大学，和陶林季席同级，学校也离U影不远。
　　陶瑶瑶长得还不错，就是从小到大就和陶林不对付。小时候在陶妈妈面前告状，陶林因为这个没少被陶妈妈收拾。现在长大了，还是那样。陶林真是拿这个堂妹没有办法。
　　“那祖宗在你家过年？你真惨啊。”季席表示同情，并且完全能感知这个年，陶林过的也会异常的艰辛。
　　“明天她就走，今天她来看看她三姑，从小就亲嘛，每年都来看看。”陶林均匀的剁饺子馅声又响起来。
　　“我不去你们家过年了，我现在在学长家里。”
　　“学长？哪个？”陶林顿了一下，开始搜索记忆里和季席关系比较要好的学长。
　　“嗯……俞钦。”季席说名字的时候，看了一眼在客厅坐着的俞钦，他应该没听到，连眼睛都没挪开电脑一下。
　　陶林猛地想起来，“和你演微电影那个，我记得。行吧，不和那谁在一块过年就行。”
　　“那个梗请不要再用了。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你再提我立马找他过年去。”
　　季席的视线落在客厅的俞钦身上，俞钦听了这话抬头视线和季席视线交汇。
　　……
　　季席怎么就觉得自己弱了不只一点呢，觉着自己脖子那块有点发凉，被看的也有点发毛。
　　“你敢试试！陶哥砍死你啊！”陶林那边立马喊开了，声音老大。
　　“呵呵，我在开玩笑。”季席瞄着俞钦慢慢的开口，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陶林还是客厅里的俞钦。
　　俞钦又看了一会儿，等季席挂了电话以后，他的视线又回到电脑上去了，方才那一幕像是根本没出现过一样。
　　完全是季席一个人的幻觉，这种感觉真是不能再不好了。

　　季席本以为这五天会异常的漫长，没想到特别快，日历一天天的翻着，一眨眼就到了年三十。
　　这天季席五点多就醒了，被厨房里熟悉的声音吵醒了。他仔细的听了一会儿，一点不敢怠慢爬起身，洗了脸换了衣服。
　　直接冲进了厨房，自告奋勇，“学长，我帮你！”厨房里的俞钦转过脸看他，不苟言笑的看着他。
　　季席一下就乐了，手指着俞钦的脸。
　　俞钦的脸上沾着白面，东一条西一条，额头上还有一大块。围裙上也弄的到处都是，桌子上一片狼藉。
　　狼藉的面团，狼藉的面皮，除了饺子馅剁得还算均匀，但那个颜色，怎么看都不好吃把。
　　“学长，你放了一瓶酱油吗？”季席虚心求解答，笑容一点都掩不住。
　　俞钦也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丢在一边搅拌好的饺子馅，淡定的说一句，“那不算。”
　　学长你这么欺骗自己真的没有问题吗？
　　说完俞钦又开始奋力的剁饺子馅，对桌上的狼藉‘视而不见’。
　　“学长，我们晚上十点多才吃饺子。”季席诱导着。
　　俞钦点了点头。
　　“那我先把这些扔掉，学长剁完肉馅以后放在冰箱里就好了。”
　　俞钦站在那里，放弃了剁馅的动作，季席感觉到俞钦似乎有点不高兴了，但还是咬了咬牙走到跟前把肉馅放进铁盆里，又放到冰箱里去了。
　　俞钦明显对包饺子这件事情尤其的不熟悉，而且可以说根本不会。这样下去，只能越做越恼，不如不做，等会他还可以在搜索引擎上找一找包饺子的方法，或者直接打电话向陶林求助。
　　季席边想着边弯着腰收拾桌子上的狼藉，转身丢到垃圾袋里。
　　他拍了拍手掌，上面有无数的白面。
　　“你觉得我做不好？”俞钦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季席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对，掺杂了些情绪在里面，有点微弱。
　　不知道为什么，季席就想起了萤火虫，那种很微弱的光。一闪一闪的，好像微风吹过就能摧毁的光。
　　季席没办法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把手上的面粉擦掉一下，季席转过身来，伸手给俞钦擦了擦。擦了很久，季席比俞钦矮了一些，够着虽然也不费力，但难免胳膊酸疼。
　　俞钦没低头，表情里说不上有什么东西。季席也没放弃，一直擦着。俞钦没有转身就走，那已经不是拒绝。
　　“好了，干净多了。”季席最后在俞钦的额头上一抹，满意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