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南宫酒

59、第五十九章

　　回去的路上，叶明羽总觉得段少扬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是累了吗？还是不开心？”

　　他摇摇头：“谈不上不开心，只是每次来这里看过我妈，都会有种窒息感。像是有块巨石压在心头，那么多年了，一直没办法移开。”

　　她在他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落寞表情，一如当年，不由得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忧心忡忡道：“你可别哭哦，你要是哭了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哈哈笑出声来：“有你在，不会的了。”

　　段少扬把叶明羽送回欧阳家，看着她纤细娇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才拿出了开成静音不过几个小时的手机，上面有三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全部都是来自于同一个人——常满。

　　“我在小蓬莱920号房等你。”

　　920，就爱你，也是她的生日。

　　他在车里静静地抽了一根烟后，才发动了车子，往小蓬莱驶去。

　　到了920号房门口，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我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门咔嗒一声开了，他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推门而入。

　　房间里很黑，对于刚从光明之中走进去的人来说尤其如此，适应了一会儿后，段少扬终于隐约能辨别一些大致的轮廓。他看到她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窗前，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了一辈子。轻柔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下长长的剪影，一切都显得朦胧而幽美。

　　他慢慢地走过去，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定：“找我来，有什么事？”

　　她转过身来，朝他凄然一笑，忽然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他：“让我做你的女人吧，哪怕是永远只能站在见不得光的阴影里，就像现在。”

　　他闭上了眼睛：“你会后悔的。”

　　“不会，我绝不会后悔！”

　　他的手抚上她光洁的脸颊：“好，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他一把将她横打着抱起，放到床上，青丝如墨，美人如画，他不愿拥有她，只是因为不愿去伤害和破坏，然而有些事情是注定无法逃避的。他叹了口气，倾身而上。

　　每个人心里都有魔障，常满的魔障就是段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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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明羽和段少扬的订婚宴在红叶山庄举行，属于传统的中式。

　　据闻红叶山庄当年曾是某朝帝王每年都会驾临的避暑圣地，现如今已是清城最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常年游人如织。但为了这场订婚宴，半个月前就开始闭门谢客，可见这几个家族在清城的影响力。

　　因为叶明羽的事先交代，宴请的宾客并不是很多，当然这个不多只是相对而言，要知道光欧阳氏和段氏两家的族亲就有几百人，再加上还有另外四大家族，不说都动，核心人物总不能落下。更何况还有常来常往交情匪浅的其他世家权贵和各界名人等，少说也有百八十桌。这排场比之上次的洗尘宴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令叶明羽咋舌。

　　“怎么这么多人，我有点紧张。”她站在离主楼不远的凭栏楼二楼，望着底下攒动的人头说。

　　这栋精巧别致的小楼原先是藏书阁，今天被作为临时的更衣室来使用，倒也合适。

　　段少扬听了不禁莞尔：“你在说笑吗？这样的场面你就紧张了，下次结婚可怎么办？人数起码是今天的五倍。”

　　“五倍？”她的舌头都差点打结。

　　“可能还不止。一些远在海外的族亲和所有的宗亲这次都没通知，另外四大家也只邀请了很少的一部分。六大家但凡是长房一脉男丁的红白事，都必须全动，不过这一规矩，在任欢颜这里就要被打破了，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任‘女帝’，哦，未必，很可能你才是第一任，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任海会比你爸爸长寿。总而言之，今天来的都是必须来的，无一例外。”

　　叶明羽斜觑了他一眼：“主要人物都到场了，你们这出戏演起来就更带劲了是吗？”

　　“哈哈，”他大笑，“别这么看我，都是明琅的主意，我只是配合罢了。”

　　“不剧透一下？”她拉着他的手晃呀晃，眨巴着灿若繁星的双眸撒娇卖萌。

　　叶明羽穿的这款专门为她量身订做的红色短款旗袍不仅考究，还非常别致，加入了青春流行元素，将她身上那种清澄明澈娇俏可爱的少女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段少扬发现自己有点难以抵抗，情不自禁地反手一拉将她拉近怀里，俯身吻了一下她白皙纤长的颈项，手指轻点她柔软的唇瓣，低声说：“让我咬一口，我就告诉你。”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肌肤上，让她瞬间红透了脸，急急推开他嗔道：“你干吗啊，有人在看着呢，不剧透拉倒。”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偷偷捂着嘴笑的妹妹、堂妹和几个负责化妆造型的大师，笑着说：“我们名正言顺，怕什么？”

　　怕什么呢？她只是对他如此暧昧亲昵的举动不适应而已。

　　见她垂着脑袋不说话，段少扬忽觉一阵心浮气躁，索然道：“好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先下去招呼客人，一会儿让小稚她们几个陪你下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叶明羽心想，静川，有时候，不爱比爱要幸福，我希望我们能拥有这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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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小心翼翼地走到楼下，一个小不点就扑过来抱住了她大腿：“小姨！”

　　叶明羽笑容满面地蹲下身，指指自己的一边脸说：“小翰云，来，亲亲小姨。”

　　小翰云很配合地凑过来，吧唧一下，在她脸上留下了湿漉漉的印记。

　　早已等候多时的常满她们几个一齐笑起来，觉得这枚小正太实在太讨人喜欢，纷纷伸出魔爪肆意蹂躏他的小脸，小翰云被几个花痴阿姨整得有点不知所措。

　　“哇，你怎么可以弄花你小姨的妆，来来来，小舅带你去相亲。”欧阳明琅赶忙上前救走了他。
　　远远地海听到舅甥俩的对话。

　　“什么是相亲？”

　　“相亲就是去跟漂亮的小妹妹亲亲，你要不要？”

　　“嗯——，亲亲难为情的！”

　　“那你为什么亲小姨？”

　　“那是小姨嘛，是我小姨呀，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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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颜冒着心心眼流着哈喇子半天没收回目光：“明羽，那个就是你弟弟？”

　　“是啊，怎么了？”

　　“好特别，好帅。”她一副花痴样。

　　“小心我告诉你师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朱颜悻悻地回过神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围着她转了两圈后道，“哇，订婚就那么妖孽，结婚的时候我都不敢当你伴娘了。话说，你结婚的时候轮得到我们几个来当伴娘不？”

　　完了她还瞟了一眼叶明羽身后一群同样在对着早已远去的欧阳明琅窃窃私语的小姑娘。

　　“当然，如果你们没有比我早结婚的话。”叶明羽笑嘻嘻地说。

　　麦可米眼里却有担忧，低声道：“虽然只是订婚，但这场面跟昭告天下差不了太多，希望你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听了这话，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人群里搜索了一阵，复又黯然。他好像不在，他去了哪里呢？这已经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事情。面对这个最了解她的朋友，她疲惫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常满上前握住她的手，如同往常那样温柔地看着她，软声道：“恭喜。”

　　“小满……”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常满只是拍拍她的手背，给了她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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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订婚，她只邀请了一桌关系最好的朋友。而叶家因为只是养父母，再加上早前由于叶向荣欠了债到处借钱的事，跟亲戚关系弄得很僵，所以只叫了自己家几个人。

　　叶向荣被安排在十八人位的大主桌，给足了他面子，却也让他十分拘束，妻子要照顾女儿没来，同桌的是欧阳谨一家和段至远一家，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夹在当中，浑身不自在。

　　正如坐针毡时，一旁的欧阳谨替他倒了一杯酒，笑着说：“叶兄，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小瑜的照顾，把她教得这么好。原本应该跟叶兄一家见面一起吃个饭，当面道谢的，无奈病痛缠身实在不便，直至今日才得以相见，甚感不安。”

　　文绉绉一番话听得叶向荣有点不适，唯一的感想就是不知道这些大人物是不是都如此虚伪，不安？哪里不安？反正他是没看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当年辜负了叶秀姿的人，是害死她的元凶，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产生半分好感。

　　心里不痛快，脸上多多少少看得出来一点，碍于面子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到：“客气了，明羽也是我女儿。”

　　欧阳谨有点被这话呛到，不明白这人是怎么回事，好歹他那笔烂帐是自己儿子还，未来女婿出面的，小瑜还说要替他们安置新家呢，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心下不由也有些恼。

　　两个话不投机的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正尴尬着，段少扬上台致词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两人同时舒了口气。

　　订婚不比结婚，没有那么多程序要走，原本仅剩的一些繁文缛节也被段少扬能免则免，省了很多麻烦。但对族里的老顽固们得有个交代，当然主要是他自己有话要对今天的女主角说，于是敬酒敬了一半，趁着脑袋还清醒着，在叶明羽诧异的目光中，闲闲上了台。

　　“请大家先暂停一下，听我说……”

　　“你哥他要干吗？”叶明羽看着玉立在台上的段少扬，有点摸不着头脑，之前没提起有这个环节呀，不会一会儿还要把自己请上去吧？还是说，他们的好戏开锣了？不由看了一眼主桌，不见欧阳珞辰和欧阳明琅的身影。

　　段小稚笑嘻嘻：“不知道，可能是爱的宣言吧。”

　　果然，在略说了几句致歉的谦虚话之后，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今天我站在这里，主要是想对我的未婚妻欧阳明瑜小姐说几句话，也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说起段少扬，知道的人都认为他是个挥金如土的风流大少，玩过的女人比他们见过的女人都要多。这一点，我不否认，可这是以前的段少扬。事实上，我从未爱上过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而自从我知道，我终于有了跟她在一起的可能后，就再也没跟别的女人有任何感情或□□上的纠葛，当然，以后也会如此，我甘心一生为她受戒。她是三年来唯一一朵盛放在我心间的花，至纯至美，永不凋零。明瑜，静川期待此生与你风雪同行。”

　　他说的是静川，风雪同行，而不是少扬，风雨同行，这意思只有作为当事人的叶明羽知道，这番话所包含的分量也只有她最清楚，可感动之余，唯有惶惶不安。她怕自己欠他越来越多。

　　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仿佛在场众人都不存在，眼里只有她一人。

　　如此坦白的话令底下一片哗然，还有不少人鼓掌叫好。

　　“哇，我从来没见过我哥深情的样子。”段小稚兴奋地跟着鼓掌，很快全场掌声如雷。

　　站在二楼一角的欧阳珞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步步走向段少扬，面上依旧冷峻，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眼底却有浓郁的沉痛，经久不散。

　　“走吧，快轮到我们了。”欧阳明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他没说话，又看了一眼台上后，转身下了楼。

　　欧阳明琅撇撇嘴，无意间瞥见栏杆上留下的浅浅握痕，不由咋舌，幸好这不是段少扬的脖子。

　　常满僵硬地微笑着，机械地跟着拍手，一旁的麦可米看了她一眼，不由心生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