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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056-辛西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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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外科病房有病人摁响了呼叫器，值夜班的护士赶过去，发现情况已经超过自己可处理的范围后，联系科室的值班医生。当夜是克里斯医生和道连医生的班，但他们并没有及时应答。是睡得太熟了吗？护士以为如此，去敲医生所在的值班室的门。
无人回应，但门没锁。
“克里斯医生？道连医生？”
犹豫了一下，护士推开了门，将漆黑房间里的灯打开。
突然明亮的光晃到了护士的眼睛，她抬手，下意识地遮了一下。等眼睛适应了光度，看到一片狼藉的房间，全是血迹的办公桌，以及倒在地上没有声息的两位医生后，发出了尖叫。
医院的骚动惊来了警察，也惊来了好些天一直守在医院外的黑手党们。加百罗涅家买通了警署，采验了现场的血，证明了他们的猜想。这确实是纲吉·彭格列的血。
收到消息赶来的加百罗涅家族干部和彭格列十代岚之守护者分别对两位医生和守在医院外的下属们进行了问话。
被委派到这家医院的大门口的黑手党们赌咒发誓，绝对没有玩忽职守，也绝对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年轻亚裔男子。彭格列的岚守借用了警司的测谎仪，证实了属下的诚实和忠心。但他并没有因此作罢，在挑取各方监控的同时，命属下们分别回忆他们在事发当天，都见到了什么人，在纸上写下详细描述。
两位医生也没有大碍，只是被打晕了。一个脑袋后面起了个包，一个后颈时不时出现阵阵酸痛，都是休息两天就无碍的轻伤。然而他们对昨晚发生了什么，一问三不知，自己都很茫然。
“记忆被修改过了，身上有雾属性的死气之火。”岚守的亲信这样说，“我们部门的幻术师解不开，是否要联系六道骸大人？”六道骸，彭格列家族的现任雾之守护者。
叼着烟，银发俊逸的岚守一目十行地将两份证词报告看完后，丢回亲信怀里。阴鸷沉郁的双眸因从西西里连夜奔波到威尼斯而泛着微小的血丝，这让他漂亮的绿眼睛看起来像是，杂质斑驳又不透亮的，蒙了尘的绿碧玺。这跟记忆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跟门外顾问联系，让他们派库洛姆来。”咬着烟嘴，岚守下达了指令。
自那场清算之后，彭格列内部就四分五裂了。虽然大家仍然以家族为重心共事，但分歧和矛盾却频发不息。守护者们更是各自为政，现如今他们间关系的维系仅靠门外顾问组。十代岚守不愿与雾之守护者来往，十代雾守也不见得会理睬岚之守护者的请援。
家族成员们对干部们之间的相争无能为力，只得听令。
“那头臭牛……”
将所有当下能处理的事情都井井有条地安排好，加百罗涅家和卡鲁卡沙也已加派人手去抓捕纲吉·彭格列，暂获休息片刻的十代岚守将情报在他聪明的脑袋里又转了一圈后，忍不住对远在纽约出差的彭格列十代雷之守护者，蓝波·波维诺骂骂咧咧。
岚守的脾气向来火爆，时常发出跟俊美外形和高傲气质不相符的粗俗暴言。
“十代会幻术，能使用雾属性死气之火这种事情竟然不上报！”
如果不是蓝波在西西里因心软而放走了纲吉·彭格列，他们现在又哪来的这么多麻烦。宁可被家族处置也不肯透露前彭格列十代首领是用了什么方法逃脱的追捕，说什么沢田纲吉也是个可怜之人的蠢话！当年他就不同意蠢牛做雷之守护者，就是因为守护者并不意味着实力强大即可，还要有成熟的心智——
蓝波和他们差了快十岁，就算现在有所担当了，也还是个少年。二十五岁的岚守曾经也像现在的蓝波那样，即使性格恶劣也愿意去相信一个人，将他那时仅有的纯粹和热诚如数倾付。
所以十年后，他才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岚之守护者谩骂年少雷守的愚蠢和天真，实则是在骂曾经的自己。
*
沢田纲吉早已逃之夭夭。
他忍着从左眼传向脑仁的疼痛，忍着摘除眼球后引起的幻肢痛，他总感觉他的眼睛还在，他还是在用双眼视物。彻骨的疼痛令他没有受伤的右眼一直落泪，他真的好疼。
半夜又下起了雨，扶着墙壁，一路踉跄躲藏的沢田纲吉被浇得湿透。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太大了，抓紧一切时机要扼杀他的存在。咬紧牙关，闭紧苍白无色的嘴巴，沢田纲吉任由雨水落在脸上，从额头鼻梁滑落到腮边，坠在地上。他竭力地，将耗干的死气之火又挤出一缕微光，转成晴属性的火焰微弱的闪烁在他的左眼。隔开雨水，于事无补地疗伤。
来时觉得还好的路程变得遥远，漫长到超过他的生命。
离圣马可教堂还有两条街的长巷里，不堪重负的沢田纲吉倒下了，他真的——就算突破极限也无法再向前迈进一步了。他想，这就是结束了。比起绝望，更多的是无力。他并不恐惧一步步向他逼近的死亡，他怕的是……沢田纲吉停止了思考，他昏阙了过去。
*
浓黑的雾里，认为自己已经死去的沢田纲吉蜷起身体，他为自己暂时摆脱了苦难的折磨而感到一丝松快，但他潜意识里又因自己忘记了一件什么事，而这件事是不能忘记的而时时刻刻耿耿于怀。
于是，他为此苦思痛想，备受折磨，痛苦不堪，哀吟不断，甚至陷入疯狂、或者说陷入了无法忍受的极端恐惧之中。这令他无法再心安理得地逃避。他试图从挣扎着起身，试图逃之夭夭，但总有一股力量极力让他躺下，所以他又陷入了衰弱无力，不省人事地状态。
终于，久到似乎经历了一个宇宙的诞生与毁灭后，在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热松饼香甜的味道里，他慢慢地、逐渐至完全地恢复了知觉，记起他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
是一种对死不够恳切的不甘心。
四肢虚软地将自己从仰躺的姿势改成俯卧，缩起的膝盖打着颤发力，酸麻的双手也努力撑地、打直，沢田纲吉用了三分钟才一身虚汗地爬起身。然后，他发现自己之前躺在一副棺材里。
脑袋发懵，思维也尚未足够清明的沢田纲吉被棺材外，从临近的落地格子窗外透进来的明亮日光晃得不自觉眯起眼睛。他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自己所处的，是死去又复生，还是……侥幸被救的现实，就被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拽去了注意力。
“咦，你醒了？”
沢田纲吉近乎呆滞地，他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这样迟钝又无防备过了，看着面前端着一叠热腾腾香喷喷松饼和一壶热茶的女性。原来松饼的味道是从她那里飘来的，陌生的女子都已经坐到离他一臂之近的地方了，沢田纲吉还在状况外。
戒备心和超直感都仍是罢工状态。
之前就算力竭也要拼命燃起的死气之火……
他身体里空荡荡的，已经寻不到这份源自生命的力量了。
但即使如此，沢田纲吉也没有恐慌。
他麻木而茫然地坐在棺材里，看着不知名的陌生人一边享用松饼，一边打量他。慢半拍的，沢田纲吉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又先重点错的去关心自己的眼睛了。费力地抬起右手，他想要用指尖去触碰左眼的伤口。那里的疼痛已经十分微弱了。
“刚结痂没几天，别乱摸。”
嚼着松饼的女子察觉到他的意图，慢吞吞地出声劝他。
沢田纲吉的指尖止在半空，停顿几秒后才慢慢放下。
他被说服了。
面无表情的，这次倒不是因为冷漠和戒备，而是全身神经的麻痹和僵硬，沢田纲吉嗫嚅了许久两片干得起皮的近乎无色的唇，半天才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你救了我。”嗓音粗粝，还带着哑音。
“嗯……算是吧。”吃完一块松饼，还要舔掉指腹的油渍，陌生女孩表情十分平静。“我没想到你能活下来，只是脑袋一热就把你带回来了。”
“你很幸运。”她说，“梅塞尔先生没有梅毒，他是车祸去世的。”
沢田纲吉本欲脱口道谢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堵回去，换成了困惑的一句，“什么？”
“最近因为梅毒死掉的人太多了，几乎每天都有。”陌生女孩掰着手指数到，“所以，如果梅塞尔先生有梅毒的话，你肯定会被传染。你身上的伤口太多了。”
“所以你应该感谢梅塞尔先生，他愿意对你分享自己的棺材。”陌生女孩为自己倒出一杯茶，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掉不少她眉眼间的神经质。“还没有给你带来额外的麻烦。”
脑袋昏沉的沢田纲吉安静地听她说话，顺着她的话问：“梅塞尔先生……”
“啊，他七天前就入土为安了。”女孩脸上没有对死者的伤痛，她眨了下乌黑的眼睛，“忘记说了，我叫辛西娅，没有姓氏。是威尼斯的专业化妆师，不过我只给死人化妆。”
说完，朝沢田纲吉歪头，温和的笑了一下。
“你昏睡了十天了，要来点松饼吗？”
然后，向沢田纲吉递去了那只装着厚厚一叠蓬软松饼的碟子。
*
身上还没有恢复力气的沢田纲吉仍然坐在棺材里，不过辛西娅十分贴心地，为他拖来一张高低适合的小茶桌，放置到了棺材边。这样，沢田纲吉伸手就能取到食物。
因为长期没有进食，辛西娅还为他泡了一杯香浓甜美的热蜂蜜水。让他先舒缓肠胃。这是辛西娅之前因为骨折住院时，聘请的护工阿姨在她从手术麻醉中醒来、终于能吃一些食物时为她做的。辛西娅如法炮制的，现在拿来照顾沢田纲吉。
这确实让沢田纲吉舒服了很多。
不知道是目光平静到稍显冷淡，跟死人打交道居多，但笑容也很多的辛西娅的缘故；还是他所在的这座日光充沛，到处是花花草草，书籍高摞，充满生活气息，精致可爱的小摆件繁多却有序的房子令他觉得温暖舒服的缘故；亦或者是他不再那么狼狈，身上是干燥柔软的洁净衣物，大大小小的伤势都被涂上了药，仔细包扎好了的缘故；再或者是简单却丰盛的美式早餐过于美味，温热的蜜水熏走了他的躁郁。也有可能是从窗外飘来的沁香——
总之，沢田纲吉的灵魂久违地感到宁静平和。
“啊，我喜欢在屋外烧一些香料。”对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地辛西娅从厨房又端出黄油水煎蛋和炸土豆饼，端到那张小茶桌地另一侧，大方的向他分享更多食物。除了她的红茶，沢田纲吉现在还不能饮茶。“圣马可教堂外的广场时常会有一些香料商人。”
辛西娅解释说。
香料商人们卖各种不同树脂做成的香料。有的是闻嗅的，另一些是咀嚼的，又一些是为焚点的。那些为焚点的树脂，都做成像药饼似的小小一块。点着以后，发散出一种浓郁的草木味道，且又杂着一股清香。这种烟助人激发宗教的情绪，所以常用在教堂的仪式中。
怪不得沢田纲吉为此感到熟悉，他在圣马可教堂藏匿时总是闻得到。
“在家里烧的话又浓又呛，所以才在院子里。”辛西娅像熟络许久的友人那样，将水煎蛋拨了许多到沢田纲吉的盘子里。“这样被风吹进来，就正正好啦。”
然而他们彼此都很陌生，沢田纲吉甚至没对她道谢，也没对她介绍过自己。唇瓣抿紧，仅剩的右眼在日光下露出既浅淡又凉薄的金色，透着火焰余烬般的一簇红。
指尖捏着木头做成的勺子，沢田纲吉抬起脸，认真注视着正在咬培根的黑眼睛姑娘。“谢谢你，辛西娅。”他的声音被没有因蜂蜜水的滋润而恢复原本的清越。
“独居的女孩子不要随便带人回来，有可能……”
“遇到坏人吗？”辛西娅抬起脸，接着他的话道。
“心狠手辣的黑手党也会善心泛滥的吗？”辛西娅好奇道，“再决定把你带回来之前，我就知道你是谁。通缉令贴满了整个威尼斯，守在公路边的黑手党们连运输死人的马车都会检查。他们说你恶贯满盈，杀人如麻。报纸上也报道过你，说你背叛了自己的家族？”
“彭格列家族十代首领，Tsu……纲吉？彭格列。”
辛西娅念沢田纲吉的名字罗马音时磕绊了一下。
“挺有意思的，黑手党说黑手党恶贯满盈。”辛西娅被娱乐到了。
沢田纲吉盯着她，从她身上感知不到恶或善。他的超直感还没有开工，而在里世界跌爬滚打的这么多年里，他习到的看人的本事对辛西娅也没用。再没有比辛西娅更奇怪的姑娘了。
她有一张无论哪个人种看来都会觉得漂亮的脸蛋，垂眸看人时，有种雨后幽兰的楚楚美感，但她一点也不娇弱。眉目黑沉，只有笑起来时才漾起些生机。从她的生活方式、习惯、审美和喜好来看，她热爱生活，充满着情趣和浪漫，会对自己热诚之物感到快乐。她的情绪像一种宗教似的开放着，意思是，她给人一切感觉都是一种无穷尽的存在。
可她所说的话，时常又是冷酷的。
“我不喜欢人类，准确来说，我讨厌人类社会。但我又实在太喜欢这个世界，太喜欢人类为了更好地生活而创造的一切了。”又是这样，辛西娅在他什么都没说、表情也是纹丝不动的时候，早早知道他在想什么，并做出解释了。
“因为你的灵魂在困惑呀。”
辛西娅左手支着脸，对他毫不设防的大笑起来。
“我会救你，也是因为你的灵魂。”她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轮回者的灵魂，二十六次，这是你第二十七的人生。”辛西娅坦白自己的秘密，她并不卖弄她所知道的。
她只有好奇。
一切她所未知的事物都会惊愕地引起她的崇敬。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恢复更新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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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个纯甜文，无刀的那种。
这本有多刀，那本有多甜。
专栏可见→《吸血鬼沢田纲吉君》隔日更，间歇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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