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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神秘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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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银幕还在播放着纪录片,人群都仰望着画面的方向,没有谁留意到这边诡异的气氛。深秋的雾气在周遭蔓延着,时甄裹紧了外套,却依然只觉得浑身冰冷,脑袋也隐隐有不安的声音在嗡嗡作响。
“银色的光。”她的嗓子有点干,几近艰难地再次问出声,“刚刚就在那边森林里,你们真的没有看到?”
“黑不溜秋的,哪有什么光?”助理皱着眉反问,短发女生也疑惑起来,“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一会儿说有人,一会儿又说有光。”
不,不可能是幻觉。那么清晰明亮的一束光,蓦地从黑暗中绽开,如流星般一闪而去,她怎么可能看错。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说没有看到?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助理倒是好心,“看你戴着口罩,八成是生病了吧,要不去医务室休息一下?”
时甄巴不得马上离开,连忙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要陪你过去吗?”女生看着她的眼神疑虑又担心。
可时甄摆摆手,已经走远了。
背后,助理也没再在意刚才的事,走出几步才想起平板上的照片,不禁一阵懊恼,转身追上短发女生:“对了,你和刚才那个女孩一起来的吧?那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说罢,他将按亮的平板递上前去,却只见眼前幽亮的光中,女生的双眸骤然瞪大:“这,这不就是她吗?”
“谁?”大概是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地得到两个人证,助理兴奋得连声调都有些异样了,却被女生的下一句话惊得动弹不得——
“就是刚刚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啊。”
“什么?”
女生已经从照片中的场面里缓过神来,满脸疑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助理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转眼间已经快步循着时甄离开的方向追去了,可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他低头再次看向手中的照片,那是三十三年前新闻报道中救援现场的照片,她是伤情最严重的一个,却在送往医院后不久就离奇地从病房里失踪了,再也没有人找到她。
而现在,教授和女生却能一眼认出她就是照片上的人,仿佛这三十三年间,她的相貌什么变化都没有。
助理用力闭了闭眼,抑制着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低声喃喃道:“真是活见鬼了。”
————
时甄微微歪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铁栅栏上“游客止步”四个字,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歇。半分钟后铁门嘎吱一声,开了。
她把撬锁的工具往兜里一揣,扭头向周围扫了一眼。这是景区最偏僻的一角,此时正巧没有游客经过。而唯一一双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不远处那高悬着的监控摄像头。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所以原本是计划等到夜深人静再从露营区溜过来。只是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这么做了——且不说张教授已经发现了她,就连她自己都等不及了。
眼前浓墨一般幽谧的森林的确有些瘆人。时甄解下口罩深吸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还是迈向了面前深邃的黑夜中。
不过走出十多米,背后景区的灯光已经再也看不见了,浓密的树林间只有薄薄的月色笼罩着。时甄没有用手电筒,只是借着稀疏的月影安静而又谨慎地摸索着前行。手表上的指南针不停地打着旋儿,仿佛陷入了诡异的磁场漩涡中。时甄倒也并不在意,只是凭着直觉不停地往前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胆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的直觉,好像一直都特别准。
在平缓的林地里走了很久,山路渐渐变成了下坡,耳畔也隐约有潺潺的流水声飘来。时甄立刻就知道她的方向是对的了——她的目的地,也就是当年她苏醒的地方,就在这片山坳附近。
五分钟的距离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树木越来越稀疏,夜色越来越明朗,时间仿佛也过得越来越缓慢。几缕长发从没扎稳的发髻里漏了出来,时甄低下头,看着泥土间被风刮落的树叶,紧绷的神经竟然闪过一丝恍惚。
好像有某种熟悉的气息,随着她越走越远的脚步,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可她来不及细想那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回忆是什么,因为还不等她走到那条溪流旁,远处的光亮蓦地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银色的光。
时甄倏地停住了脚步。透过层叠的树林,她可以看见山坳的最深处泛起的光晕,在这浓稠的夜色中不真实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不要过去。脑海中有个谨慎的声音在提醒着她。不管之前她感觉到的人影是不是真实的,那抹银色光束乍然出现和消失的速度已经足够体现她遥不可及的力量感,无论那是什么存在,她都不可能有任何优势。更何况,这并不是她回到极光森林的目的。
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那光亮像是带着魔力的磁铁,还不等理智做出决断,意识已经牵引着她向前走去。很快,她已经来到了银光范围的边缘。
像是漫天星光从银河坠入了凡间,眼前这片莹莹的光亮,竟不似寻常般绵延的光束,反倒是像一颗颗浮动的细小光粒,漫山遍野地覆盖了整片谷底,只在远处光海的中央露出一抹沉沉的暗影,看不清那是什么。时甄小心翼翼地伸手触向最外围的一小片光粒,流水一般的光滑感从她的指尖划过,仿佛融入一片光的海洋中。而周围,什么也没有发生。
时甄长舒了口气,动了动光粒之中的手指,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光海最中央的那一片暗色距离还很远,似乎是在山坳的最深处。只犹豫了几秒钟她便下定了决心,闭上眼,小心翼翼地迈入眼前的光芒中。
微凉如水的光粒融融地笼罩住她的全身,时甄慢慢睁开眼,身处其中,反倒是看不见那些精灵一样浮动的光粒了,只有异样的触觉告知着它们的存在。森林里的一切都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树木上纵横的纹路、草地上零散的落叶、枝桠间安静的蛛网,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与光海之外的世界没有任何分别。
可她却分明觉得,这和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完全不一样。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人影也没有。这般异样的安静却让时甄紧张更甚,她站定片刻,直到确定周围真的没人之后才慢慢向山谷走去。茂密重叠的树林像屏障一样遮挡着她的视线,走了许久,开阔的谷底才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甄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紧张又兴奋的情绪,藏在树后探出双眼望去,可只是短短的一眼,她却忽然怔住了。
宽阔平静的湖面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静静地躺在这片银色的光海之中。而湖面中央浮着一座银灰金属色的金字塔形堡垒,数十个三角形的小飞船错落有致地环绕在它四周的湖面上,每一个周身都流淌着浅浅的银色波光,仿佛和这湖面已经融为一体了,不细看甚至分辨不出来。
而湖边,赫然站立着三个人。他们都穿着和机体同样颜色的连体金属服,身型笔挺而高挑。其中两人侧对着时甄的方向,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虽然看不清楚,时甄依然隐约察觉他们的五官有些特别。而另一个人背对着时甄,看不见脸,只有一头银灰色的短发格外瞩目。时甄也发现,三人中,只有他周身环绕着薄薄的一层光粒,和那些诡异的飞船一样被逸动的银光包裹在一团浅浅的光晕中。
这是什么秘密基地吗?他们会不会和这片森林的异磁场有关?那些诡异的光粒是他们制造的吗?可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
无数个疑问像烟花一样在时甄脑中炸开,一向镇静的大脑此刻像当机了似的,空白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景象。可还不等她多看几眼,岸上的三人忽然向湖边走去,似乎打算回到飞船上去。而就在他们转身的一瞬,始终背对着时甄的那个男人忽然脚步一顿,接着,猛地转头望向时甄的方向。
时甄心口一跳,她明明什么动静都没有发出来啊。心脏跳得像是要从胸腔中跃出来似的,时甄紧贴在树干后,连呼吸都屏住了,心下默默祈祷着别被发觉。然而事与愿违,很快,就在她背后很近的地方,忽然传来“咔擦”一声轻响。是落枝被踩断的声音。
时甄整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右手微不可察地摸向衣服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防身匕首,咬着牙心一横,猛地一下转过身去——
没人?
她微怔,岸上之前那三个人,此刻也都已经消失不见。来不及多想,时甄拔腿就向山坳的反方向跑去。只是她还没跑出几步,右侧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般的银光,瞬间就只剩咫尺之远。
又出现了。时甄心底一沉,浓浓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越是急着想跑越是慌不择路,一脚绊在凸起的树根上。可她“啊”的尖叫声才刚出口,便感觉一阵疾风吹过身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揽住她的腰,稳稳止住了她跌倒的身躯。
时甄浑身僵直,又惊又俱地回过头。浮动的光海中,男人的皮肤竟显出几分清冷的苍白,可他落在她腰侧的手却滚烫而火热。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显然不是寻常人的面孔,准确来说和地球上任何种族的相貌都不太一样,因为他的五官实在太过立体了——翘拔的鼻梁,高挺的眉骨,微陷的眼窝,尤其是那双有着银色瞳仁的眼睛,正定定地、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
“你放开!”时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感觉到腰间的手臂一松,她立马警惕地后退几步保持距离。而男人也平静地直起身子,并没有逼近,而是站在原地继续打量着她,连同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都随着这目光向她倾泻而来。
时甄的手心早已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小半步,握着匕首的手也紧了紧。
可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冰冰地突然开口:“乌勒?”
时甄一愣,但他明显不是在同她说话。时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扭头向身后望去,这才发现刚才在湖边看见的另外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她身后不远处。三角形的包围圈,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你们要干什么?”时甄鼓起勇气开口,可微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他依旧紧盯着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亦或许他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很快时甄就知道他在等待什么了,因为左后方传来一个声音:“弋大人,初步核验结果为正。”
什么弋大人?什么初步核验?时甄脑子有点懵,隐约有种异样的感觉,可还不等她细想,身前的人已经上前一步向她走来。
比起之前闪电般出现的速度,他已经走得很慢了,似乎是怕吓到她。可在时甄眼里这短短的几步之遥却变成了更加漫长的恐惧,眼看着他伸手就要握上她的手臂了,僵直了半天的时甄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匕首,猛地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拿匕首出来是吓唬谁,眼前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无论如何她都不是对手。只是没想到眼前的人似乎真的一怔,不仅收回了手,还后退了几步,微蹙着眉端详着时甄,半晌才抛出一句话:“不要伤害自己,我们没有恶意。”
时甄愣住——他似乎并不觉得那把匕首会对他构成什么威胁,只当时甄是要用伤害自己来威胁他们。可是他为什么担心她伤害自己?
后方有人小声提醒:“弋大人,她应该听不懂的。”
像是被闪电突然击中,时甄一瞬间明白了之前异样的感觉——原来他们一直都在用另一种语言说话,可是每一句,她竟然都毫无障碍地听懂了。
仿佛她的潜意识里,原本就很熟悉。
时甄心口一阵紊乱的碰撞,握刀的手微微颤了颤,而这细微的神态并没有逃过面前男人鹰一般犀利的眸子。那双银色的瞳仁牢牢锁定着她,像是在观察着什么,又像是在思杵着什么。
死寂的沉默和对峙中,时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慢而试探地,用脑海深处的某种声音,轻轻开口:“我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