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国战记》候已

7、6．皇宫篇Ⅴ

　　我从小就不讨男生喜欢，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女性魅力。跟着决打篮球后，也开始和其他男篮队员混熟，但只是兄弟，没人当我是女生。
　　我这种女孩子，不会讨男生喜欢的。
　　这是一种非常根深蒂固的认知。
　　那么，罗洁西卡喜欢我，希望我留下来，是真的爱上了我，还是仅仅因为我与他之间的共鸣，让他误以为我是个特别的女孩？
　　“我希望……莲能考虑留下来，我很喜欢莲，希望你能当我的王妃。”
　　我看着罗洁西卡那张略带不安的面孔，他身为一国之皇，他可以命令，他可以差遣，甚至可以用武力和权力得到任何他想得到的东西，包括我。可是他却如个单恋中的孩子般，害怕又羞怯地在这里等我回答。
　　我心里有着什么东西在颤瑟着，像一滴发霉的血，腥腥地。但在罗洁西卡心中，那却是朵最艳丽的红玫瑰。
　　我低下头，声音如机器人般僵硬：“对不起……我也喜欢罗洁西卡……但……并不是想做你王妃的那种喜欢。”
　　我不敢看，面前这个华丽伟岸的男子失落的表情。
　　好久好久，时间好像静止在这里。
　　风不再吹动，紫蔷薇全都枯萎，世界一片黑暗，空中花园陨落。所有一切，都在那一刹步入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是吗？原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莲对我的感觉……就像我对莲的一样。”
　　颤瑟着抬起头，我看到他无助的表情，他好像想笑，又无法笑，那一秒，他的灵魂抽离了身躯，声音如此缓慢，脱离现实。
　　我看得心惊胆颤。
　　“不！罗洁西卡……我……”我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能说。
　　罗洁西卡还是温柔地笑，笑得如此凄凉，好像全世界的玫瑰都在这一刻步入了荼靡。他轻轻摇着头，黄金发色在枯谢：“不！不是莲的错，是我……做了一场白日梦……”
　　看到他像个孩子般，拼命摇头，我于心不忍。我正要开口，声音咔在吼咙，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忘记所有！
　　这瞬间，就在我面前，我看到——命运崩溃了。
　　罗洁西卡似有什么不适，突然紧紧捂住嘴，然而按不住的艳红从他指缝间流窜而出，在阳光下红得格外刺眼。罗洁西卡的眼神也似不可置信，但他马上弯身抱住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破碎般剧痛，他痛得睁不开眼，痛得无法站立，跪倒在紫蔷薇花丛上，压倒了几株高贵的紫花，他喘息着，咳出无止境地血浆。
　　一切来得那么快，我愣在那里，还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
　　“罗洁西卡！”
　　我慌乱地狂叫着，扶起他弯曲的身体，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止住那些血，手上，身上，全沾染着他的红，他的生命。
　　远处的湛宇薰也发现到不妥，忙跑过来：“怎么了？”
　　我顾不得回答，事实上，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了？！这就是诅咒吗？真的有诅咒？他明明刚才还没事健健康康地，下一秒，却似一只脚踏入了地府！
　　我想挡住那些不断流淌而出的红色液体，却无法挡住。它们如罗洁西卡的生命力，不断纷纷涌出他体内，不管它们的主人是如何凄绝的表情。
　　我想救他，是那么想救他！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
　　可是，要怎样做才可以救他？！
　　这一秒，我恨死我自己了！
　　“不……不要理我……”罗洁西卡似乎终于能说话了，他微微张开眼，勉强让自己平缓住呼吸：“莲，你快离开这里……这里有危险……”
　　“危险？现在有危险的人是你！”我忍不住吼叫起来，接着马上又感到后悔：“如果……如果我没有说出刚才的话……”
　　一只鲜红色的食指挡在我唇间，那么红，仿佛是他所有的血液凝聚着这一指上。
　　“不要后悔。你没有做错，我只想知道你真实的答案……”他隐隐想笑，但一笑满腔的血又哽咽住呼吸，他咳起来，好半天才能继续：“原来，你知道了那个诅咒的事……呵呵……我本来没想让你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了！我明明知道还拒绝你……对不起，罗洁西卡，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故事，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只是共鸣而不是爱情，对不起……对不起……”即使再道一万个歉又如何，他能恢复吗？
　　“罗洁西卡，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你会好起来吗？你会好起来吧？”我狂乱地问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罗洁西卡的唇上、脸上、衣服和手都是红色，他的表情却无比冷静，和慌张失措的我成鲜明对比。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我说了，不要后悔，我不要同情的爱……是我输了，就该心甘情愿地认输……而且，发生了的事也无法后退，你不要产生后悔的念头！”
　　不！我怎可能不后悔！
　　“罗洁西卡，真没想到，我也能看到你这也样子。”
　　远处一声隐冷的声调，我模糊地抬起头，赫然看到不该在此出现的佛朗西！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出现？被想谋王位的他看到如此不堪的罗洁西卡，他……会伤害罗洁西卡吗？
　　我被突如其来的种种混乱了思绪，然而，罗洁西卡接下来的话，才当真让我重重吓倒。
　　“原来如此，佛朗西伯爵，难怪你一再……怂恿我尽快向莲表明……”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大脑如被人狠狠打下，刹那明白过来：佛朗西伯爵知道了罗洁西卡的心意，也知道那个诅咒，所以，他想用诅咒的力量击败罗洁西卡……？
　　我这个人，从小就不聪明，也不擅长争论，对于阴谋、设计等等东西，简直是白痴，做事只会直来直往，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当我低下头，看到倒在我面前的罗洁西卡，那被血污染的苍白面孔，我才知道，有些东西是值得我用尽一切智慧计谋甚至卑鄙无耻的手段来换取的。
　　然而，我知道地太晚了。
　　佛朗西笑得何其阴险：“罗洁西卡，这个如此美丽的帝国，只让你们家时代相传未免太小气了吧。你还小，我早跟你说过让我先摄政的，偏偏你以为自己的头脑真能处理一切。太傲慢的小鬼，实在招人讨厌！”
　　这一秒，憎恨覆盖住我所有的感情。
　　忘记了自己懦弱的性子，忘记了自己是个女生，忘记了回家的渴望，我只想跳起来，狠狠地打在那个丑陋笑容上。
　　该死的人，是这家伙才对！！！
　　“是这样吗？原来如此……”
　　罗洁西卡似乎也明白了一切，他苦笑得如此悲哀，好像终于放弃了一切般。可当他看旁边的我，似又想到什么，咬着牙，他叫道：“佛朗西，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让把莫西娅交给你这样的人，不能让莲任你操控！”
　　罗洁西卡的面上多了一份强硬，仿佛嘴角的赤红鲜血只是错觉，狂风在他身边吹过，金色的发丝飞舞：“万神之主，天上的黄金色圣者，所有王者的守护神！出来吧——以契约之名，我命令你现身！”
　　那一刻，我清楚看到，黄金色的光芒笼罩着罗洁西卡，他的面色从来没有如此神圣过，那是一种人间不可能存在的灵魂之气，美丽而圣洁。
　　“神圣之王——曼露迪温！”
　　伴随着那声召唤，一种神秘的气息出现在罗洁西卡身前，当烟雾散去，那是一个高大美丽的人，分不清男女，只有无限的金色光芒。可那种尖长的耳朵，还有额头上一看就知道不是饰物而是镶嵌在皮肤中的宝石，以及华丽光辉的色彩，都很明确得宣告出，这人并不是人类。
　　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圣雕像般的人物，侧头时我隐约看到佛朗西面色阴暗。
　　“罗洁西卡，你早该召唤我出来了……”金色的神圣之王看到面色苍白口吐鲜血的罗洁西卡，轻轻摇摇头：“我早跟你说过，要小心身边的人。”
　　罗洁西卡笑得凄楚：“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若输了，不是输在能力不足，而是心软。”
　　罗洁西卡是那样俊美出色，即使是鲜血淋漓，也掩饰不了他的完美面庞：“是的，我很清楚。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成为一个宽大正直的王，才能带给人民幸福。”
　　“但这种别人的幸福，毁的却是你自己。你就没想过，你要死了，莫西娅的人民只会更痛苦吗？”
　　罗洁西卡温柔的表情一变，全是威严与决心：“这个我也想过了。所以，我不能让佛朗西活下去，我必须带着他下地狱。”
　　佛朗西听到此，慌张起来，也开始吟唱着什么。
　　神圣之王曼露迪温却并不在意，看见罗洁西卡又吐出一口鲜血，眉头略为皱起：“罗洁西卡，你身上的根本不是诅咒，这是……”
　　罗洁西卡打断他的话，没让他说下去：“不，这就是诅咒。”
　　他看向我，温柔依旧，让我心里全是焚烧的痛。
　　罗洁西卡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这就是诅咒，是我自己种下的诅咒，反正，我注定了是这条命。”
　　“命非天定。”
　　“命是由她定，当我看到她那为难的神色，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感觉到他们的话是由我而起，可是我却完全听不到，除了罗洁西卡一脸的赤色，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那就是诅咒吗？他得不到他爱的少女，就真的会死于非命？无人能救？
　　“罗洁西卡，我……”
　　罗洁西卡看着我，温柔地一笑，无畏满面鲜血，且还是因我而起：“不，我说过了，这不是莲的错。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诅咒……”
　　“诅咒只是一个借口，一切都是阴谋。莲你不用担心，你只是要照着你本来心意说出实话就可以了，剩下的，是我的问题而已。”
　　“不，不是的！”我急得叫起来，看到罗洁西卡如此的表情，用如此凄凉的话，这……这哪里是他！他明明是个耀眼的王，而不是鲜血淋漓地，每喘口气都是痛。“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罗洁西卡，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可是我向你保证：从现在开始，我会学着去爱你，我会努力去爱你的。所以你不要死！”
　　罗洁西卡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仿佛是最艳丽凄美的太阳花：“谢谢，我好高兴，谢谢……莲，你果然是最好的女孩。”
　　“傻瓜傻瓜！我哪里好了，像我这种又蠢由钝又没有女人味的女孩……”
　　眼泪，从心底渗出来，我感觉到罗洁西卡是那么优秀善良的人，然而此刻他却因为我而倒在地上。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二十三年来的生涯，他都没爱上任何女孩，把所有一切都奉献给他的国家，他的臣民，他是那么伟大的人，我根本比不上他，我跟他长相一样简直就是个天大的讽刺！
　　为什么，现在快要死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呢？
　　“就算有千百个理由去认同，只要有一种否定，就是全盘皆输。无论再如何努力，一次踩错，付出的就是生命代价。莲，一切都是天注定的，我并不害怕，我担心的只是莫西娅其他的亿万人民是否会因为皇族的变更而遭受惨痛。”他看着我，眼中是无限柔情，我没资格承受的柔情：“我担心的是你。莲，我不能让你有危险，我答应过，要送你回家的……”
　　“罗洁西卡……”
　　“芒！”
　　罗洁西卡突然嚷叫一声，只见不远出一个黑色的人影立即浮现：“王，请吩咐。”
　　罗洁西卡看着我，咬着牙，眼中是最后的爱意，他的决心与所能给出的所有：“芒，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命令：把莲和她的朋友平安带到芙蓝茜那里，告诉她，这是我拜托她，送他们回去他们的世界。”
　　黑色的人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应道：“属下领命！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完成王的任务。”
　　“不！不！罗洁西卡！”我叫道，不相信这就是分别。
　　在眼泪模糊过一切视线的同时，我听到轰然的巨响，我转过头，看到佛朗西面前出现一只巨大的怪兽，拥有三个头六只手，全身散发出黑暗的气息，与神圣之王曼露迪温完全相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是死亡使者！”神圣之王曼露迪温忙站在我们面前，阻挡住瘴气，然而两方激斗的中间产生火花，紫蔷薇花圃燃烧起来。“罗洁西卡，你可要挺住啊！没有你，我一个人挡不住，你的精神力是我的支援。”
　　罗洁西卡默默点，猛然一咳，又是满腔红黑色的血液。他看看自己手中身上的血，又看看我，微微笑着：“你走吧，莲，我答应过会送你回去，一定会实现承诺地。虽然我没有转折空间的能力，但芙蓝茜的妖精皇后梅芙有，她能带你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我冲上去，抱住罗洁西卡，他明明是个如此高大的男人，为什么此刻在我怀中的人是如此脆弱，好像随时会倒下般。
　　为什么，我要哭？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一想到罗洁西卡要消失，竟是心脏要破碎般痛楚，呼吸是这么困难的事吗，为什么血腥味堵塞了一切？
　　“罗洁西卡，罗洁西卡……我会好好去爱你的，我保证……所以……所以不要赶我走，不要分开……”眼泪与哽咽的气息都接不上，我感觉半身似要剥夺般痛苦。
　　太阳之所以耀眼，不但因为它光芒四射，还因为它是以无限的温暖来覆盖着大地，给所有生命以力量，那样无私的爱。
　　所以，没有人会不喜欢太阳。
　　只有黑暗才会迫害太阳，埋怨太阳的光芒。
　　罗洁西卡是那么温和，他抬起手：“芒，把莲带走，记住，一定要安全。”
　　“不！”
　　没理会我的叫嚷，黑影以巨大的力气拉开我，将我拉离罗洁西卡的身边，我慌乱地想拉住罗洁西卡的手臂，却什么都拉不住。除了罗洁西卡绝望深情的美丽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再见了，莲。”
　　罗洁西卡歉意地吻下来，那是一场何其温柔又激烈的深吻，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温柔的人——他是天，他是地，他是满山满园的温暖阳光，他是最美丽的太阳花，黄金色的花芯，无论是什么样的天使，都比不过他的微笑，能融化万年冰霜的积雪，除了爱还有什么。
　　灵魂在燃烧，风中带着毒咒，紫蔷薇的花瓣漫天飞舞，火焰全是绝望的味道，所有爱恨凝聚在这一秒，我被深深盅惑，眼泪流淌不停。
　　那一个充斥着血腥味的吻，没有柔情万种，没有浪漫，只有血的味道。
　　“我很高兴认识了莲，你果然是最特别的女孩。”
　　不要！不要这么温柔，你知不知道，害死你的就是你的温柔与善良？如果你听露西卡的话把我杀了，如果你狠下心对付佛朗西，现在面临死亡的又怎会是你！
　　“不要哭，莲，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你知道吗？看到你每掉一滴泪，好像就把我这辈子好不容易积累起的一点儿善行都毁灭旦尽了，如果你再哭下去，我一定会下地狱的！”
　　不要！不要再说着这么温柔的话想逗我开心，难道你没看到，自己满面的鲜血吗？
　　我不想看到罗洁西卡死在这里，然而一切是如此无能为力，罗洁西卡吐出的血浆染红了一切，将紫色蔷薇变得艳红。
　　“罗洁西卡！”
　　神圣之王曼露迪温呼唤着，可罗洁西卡已经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佛朗西来到他背后，罗洁西卡看到了，却无法动半分。
　　“罗洁西卡，只要你死了，你的契约妖精就会消失，纵然神圣之王再厉害，没有了契约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继续留在人间。”说着，佛朗西笑得丑陋，手中的匕首锋利见寒光，朝向正是罗洁西卡的心脏。
　　“王！小心后面！”黑影叫着，想纵身过去，然后距离数步，哪里来得及。
　　罗洁西卡却没有转身，或者他已失去转身的力气，但我看得分明，他面朝着我们，唇中是一贯柔和的笑容：“芒，拜托你了！”
　　他的眼中，只映着我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罗洁西卡！”
　　蝴蝶飞舞，百鸟惊起，紫色的花瓣漫天舞动，如诗如画，是最悲绝的哀歌。
　　就在这里，就在刚才，星星陨落了。
　　他带着血倒在紫蔷薇花圃中，修长的手指再没动过分毫，一切仿佛是梦，模糊与丑陋，毒死了这世上最光辉耀眼的年轻帝王。他的笑，他的泪，他的悲，他的喜，一切随风逝去，没有什么能留在世上。
　　我看着面前的一切，身体失了力气，跪在花圃中，面前是铺天盖地的火焰，可我眼中，除了再也不会动的罗洁西卡，什么都看不到。
　　“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我缓缓移上去，想亲手触摸他，想叫醒他，然而未等到我走近，黑影一手抱住我，另一手拉起站在一边呆住的湛宇薰，几步就冲向花圃的窗户。
　　世界，如缓慢的电影，所有东西都那么脆弱又色彩鲜艳。比一切都鲜艳的血，绚丽的紫蔷薇，蝴蝶乱舞，神圣之王不甘心地消失，恐怖的死亡使者咆哮着，佛朗西奸恶地指着我们狂笑：“死亡使者，去把那个\'替身的王\'抓来给我，其他都杀了！”什么都无所谓！所有的东西都崩溃吧！
　　我感觉到玻璃在背后破碎，所有东西都渐渐远离，身边是呼啸的风。芒张开一张巨大的布，迎着风，慢慢飘向远方的森林。
　　闭上眼，什么都看不到。
　　……
　　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罗洁西卡，这个美丽王国的皇帝，世上的另一个我，死了在紫蔷薇的花圃中，铺天盖地的火焰为他送葬。
　　从此，强大繁荣的莫西娅帝国将坠入黑暗与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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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为止，漫长的前言终于结束了下一章将进入旅途篇，其他主角会相继出场……
　　啊？我没说吗？
　　罗洁西卡不是主角…………（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