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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蝗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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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天河南山西一带格外暖和,连雪都不曾下几场,于廷益沿官道回京时,看着路边稀稀拉拉的积雪,不禁心焦,瑞雪兆丰年,只怕来年不是个好年头.
过了三月,天气变热起来,望着那白茫茫的太阳,只觉得人心慌.幸好上两年朝廷重视,村村落落都打了水井,倒也不缺水,唯独田里的庄稼收成是往年的六七成,只能勉强度日.
一日,朱圆沅被请去看一个女患者,据这患者母亲陈夫人说,这女子脸朝里睡着将近半年,茶饭不思.
朱圆沅诊了脉,感到左手肝区脉象弦出寸口,心里暗惊,走到外间看见右侧的榻上放着针线篮子,一堆绣活里隐隐有个未曾做完的攒心梅花,却是金线配了黑,明明是男子用的色.皱了皱眉,便笑问道:“姐儿平日可有什么消遣?”
那母亲抹着泪道:“若有消遣便好,镇日价的只躺在床上也不说话,真真急死人。”
朱圆沅点点头,道:“夫人莫急,姐儿难道也不做些绣活?”
“前些时候还做些简单的绣活以备嫁妆,谁知到了这个月反而不好。”陈夫人摇摇头,叹气道,“我那许嫁的女婿也是,自前年去了两广便只见书信人却未有回来。”
朱圆沅挑了挑眉,心里已经有数,走到外面院子走廊下,同那陈夫人道:“此非我药石能济。姐儿乃思夫不得,郁结于脾故。是病惟怒可解。”
陈夫人惊道:“原来如此。可志元师傅这怒,如何解?”
朱圆沅笑道:“盖怒之气击而属木,故能冲其土之结。夫人不若掌姐儿面,责斥其不当有外思。姐儿自怒,郁结之心可开。”
陈夫人将信将疑,朱圆沅笑起来:“夫人,不过几个巴掌,即便不能治好姐儿,姐儿也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陈夫人想想也是,便带着几个仆妇进去,只听得里面一阵乱,然后是嚎啕大哭的女声传了出来。
朱圆沅在走廊下立了会,便看到一个仆妇出了院子,不多久便带了几个丫鬟提了个食盒进去。
没多久,那陈夫人两眼红红的走将出去,看见朱圆沅,便是躬身大拜道:“师傅真真慈悲,小女果然好了,多谢师傅,来日必定带着小女去白茅寺烧香还愿。”
朱圆沅合十辑礼道:“夫人客气,只是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姐儿这病根源在其未婚夫上,如今思郁虽解,可若心结不开,日后还会再犯。先不若诈姐儿夫家有书来,不日切归。一边派人去给夫家送信,让其夫归家一趟。”
陈夫人连连点头谢过,又备了厚礼派人送了朱圆沅出去。
六月,陈夫人特意叫人送来两广的特产到白茅堂,朱圆沅看着那一小箩筐龙眼,知道那姑娘的未婚夫回来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抬头想起于廷益,自那日别后便再也未曾见过,虽然自己跨过生死,却跨不过着俗世身份,如今唯愿其同那未知的夫人能白首到老连理百年罢了。
于廷益此刻忙的焦头烂额,江西河南今年旱情比往年严重,他已经上奏希望朝廷能赈灾免粮,想来不日会有消息。他骑马路过黄河,看到黄河水位下降不少,露出大片滩涂,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七月,两京、山东、江西、河南等大部分地方突然遭遇蝗灾,蝗虫过处,草木失色,庄稼颗粒无收。
于廷益连日奔波,体察灾情。这一日来到辉县地界。路过白麓山下一处庄子时,却看到田庄上三三两两的庄稼汉正在忙碌。不禁停马站在那里疑惑,蝗灾刚过,已经8月,这是在种什么庄稼。
“老爷,你看那山下有个庄园,想必是这田庄的主人家。这天色已晚,不如去求宿一晚,正好问问。”于喜跟在后面说道。
于廷益点点头,打马朝那庄园走去。园子不大,前后两进四间房子,青瓦粉墙,从门外看进去园子里碧色葱葱,天色已暗倒也看不出都种了什么,只闻得一股浓郁的桂花香。
于喜下马,去找那门房老仆,过了会,便出来几个仆人带着于廷益两人去了前进房子的东厢房。很快又有人送上饭菜,烧了热水送上来,服侍的甚为殷勤。于喜向他们打听这园子的主人家,那些仆人却笑着不说,于廷益疑惑是不是什么故人,可这辉县他也不认识什么人,除了志远师傅。心里顿了个咯噔,想起这正是白麓山下,便假装问白茅寺在哪里。
果然那仆人笑着说道:“官人到了这白麓山下居然不知道白茅寺?这白麓山下方圆千亩地都是这白茅寺的产业,官人要是有兴致,明儿出了这庄子一直往北走,爬上山就能看到白茅寺了。起得早还能看到山里的和尚做早课练身手呢。”
于廷益听了心里有数,只不知道这志远师傅今儿是否也在这园子里,他沐浴后趁着月色穿过右边的小路正要迈进垂花门时却被几个仆妇挡了路,于廷益透过垂藤挂叶的垂花门,看到后院种了颗极大的桂花树,隐隐绰绰的花香中透出几丝灯光。于于廷益低下头,想了想,便笑着转身走了。
朱圆沅这几日也在这园子里,哪曾想到于廷益会来这里,门房的陈庄头报上来时愣了片刻,有心想拒了,又想起这方圆千亩地也就她一个庄园,便让人请了于廷益进来,想着于廷益明日就能走,便让庄头服侍好,自己却躲在后进房子里不出面。
到了第二日,朱圆沅正在后院里打拳,八月天热,虽是清晨,也出了一身薄汗。庄头的婆娘陈婆子来禀,说是昨儿的客人有事想向主人请教,庄头做不了主,让她来问师傅的意思。
朱圆沅站了会,点点头,自己赶紧洗漱了一番。
于廷益听到庄头说主人家正在打拳,让他等会时,愣了片刻,想那志远大师娇俏的身影居然还会身手,真真不可思议。
坐了会,朱圆沅带着陈婆子等几个婆子穿过小路走到前进客厅里,于廷益站起来,看着这眼前穿着一身青布襦裙一头青丝挽了个斜髻插了朵嫩黄桂花的女子,不知道是该称呼为师傅呢还是称呼为小姐。
朱圆沅坐下,让人重新上了茶,同于廷益笑道:“于大人,庄园简陋,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于廷益看着坐在正堂前的妙龄女子,晨光从头顶的天窗照进来,映着她头上那朵桂花更是娇嫩,一双杏眼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白皙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红晕,不禁心里一紧,忙正色道:“哪里,师傅盛情,于某谢尤不及。”他顿了片刻,问道:“于某今日不情之请,是想向师傅请教一二。我来时看到这庄子上人人忙碌,不知道这个时节是在种什么?”
“不瞒大人,地里种的是药材北柴胡。”朱圆沅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往外面院子走出去。于廷益挑挑眉,跟在后面。
走到院子里,于廷益发现满院子种的都是药材,有他认识的红花板蓝根益母草野菊花等等,也有很多他不认识的。若不是后院桂花盛开,大概这院子一股药香。
朱圆沅叫婆子从院子里挖了几颗北柴胡出来,伸手接过给于廷益看:“于大人,这便是北柴胡。《神农本草经》认为柴胡味苦,平,主心腹,去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若久服,轻身、明目、益精。北柴胡耐寒、耐旱,在砂壤土或腐叶土中生长良好。秋播下去,第一年生茎叶,田间自然越冬,第二年开花结果,到8月便可采收。”
顿了下,说道:“我也只是试试,今年这时节发了蝗灾,便想能不能种这个,若是能,后年便能采摘,也算是佃农一个收入罢了。”
于廷益点点头,看着葱管般的手指捏抓着几棵嫩绿的药草,煞是好看,便伸手接过,看了下,笑道:“师傅有心。为何不推而广之?”
朱圆沅轻轻的摇摇头:“多了便不值钱,反而伤农。况且也需要两年才能采收,哪里能解这眼前之灾?”
于廷益默站了会,突然拱手道:“于某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师傅今日能否陪于某在辉县转转,给于某指点下种植庄稼之事?”
过了会,朱圆沅道:“于大人且等会,容弟子去换身衣服。”
朱圆沅走到后院,叫人取来一身窄袖道袍,陈婆子带着几个仆妇一边给朱圆沅换衣服,一边说道:“师傅,今儿个中秋,等下早点回来,婆子叫人做了月饼呢。”
朱圆沅点头笑道:“妈妈有心。”突然又想起什么,说道:“妈妈,能否叫人去买刀五花肉和鲤鱼来?洗净等我回来做。”
“老婆子记得,师傅出门自己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