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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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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野看着竹简,平白地来了一句:“风定,一整年里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青年走到门口,闲闲散散回了头,阳光并不烈,故而只是圈出青年的一层剪影,看不出表情:“有。”
又停了片刻:“清江台风露太盛,拆了也好。”
齐国公笑了笑:“本为你建,你不喜欢就拆了。好。”
谁都清楚,这是他们说的最后一句,却也都停留在那个好字上,仿佛如此时光就能静止在好上。然而挽留的话一个不会说,一个不想听。
“嘭!”
风定走得远了,听不见背后宫室里竹简狠狠掼在地上的声音。
翌日清晨,齐国无人寻得国君在何处。
管仓库的小内侍打个哈欠开了酒窖例行清点,揉揉眼睛才看见一个人一身黑衣倒在缸上,睡得酣然。
齐国顷公无野烂醉酒窖,不算奇闻,也是罕见了。
小内侍吓得半死,哆哆嗦嗦捂着自个嘴巴退回去,眼里泛着懵,一路倒回去又锁上了窖门,想想
不大对头。摸摸脑袋,正见一堆国公的洗漱上人一溜小跑着找人,铜脸盆,朝服,手巾,浩浩荡荡的一堆。
小内侍揪了个队末尾的,指指酒窖门里头:“国君在那儿呢。”
喊了一众人,交了钥匙与领头的,众人心里皆是在问:公子定呢?
公子定骑着牛缓缓晃在路上,不是青牛,只是头向田间农民买的黄牛。恰是农忙时节,唯这头黄牛显得清闲而不合时宜地走在路上。啪地一声,一把小小的桑椹果打在了牛背上,黄牛喷出一口气,慢悠悠甩了甩尾巴。风定回头看看,身后便起了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似乎是很有几个女孩结伴而出,藏在一片林里。
“哪位姑娘东西掉了。”
风定回转过身,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见藏不住了,互相推搡着,其中一个被挤了出来。干净的葛布衣服,明亮的眸子,胳膊浑圆而白,若放在后世略有些闲情的文人口里,或可称“皓腕”。姑娘娇怯而大胆地笑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末梢向上挑起,似乎是有些盛气的美人样子,风定莫名地想起齐国宫室里的某位王女。
姑娘略歪了头看着风定。
风定一脸平淡地走着神。
是了,这里是繁盛的齐都郊外。这里的女人无论是口音长相或是气势,都与故土不同的。一别故乡十年,他竟还没有习惯。
宿国的女人是安静的,节制的,平稳的。即使是王宫,也不见多么鲜妍的颜色与浓烈的声影。宿国的后宫就像风宁和风定的母亲,如波澜不惊的深湖与江河,总是让人忘记了这个宫室里还有着女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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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最后风烈最宠爱的反倒是娇俏的晋国美女。原来想是忘了先妻,现在风定才隐隐约约想到,或是伤情。
面前的姑娘说了句什么,风定一晃神。姑娘似乎看出了风定眼里的漫不经心,笑了笑,再重复了一遍:“桑果是给君子吃的,并不是丢失。”
风定的角度,能看见姑娘身后的树影里隐隐约约的晃动。是风和女伴的胳膊。
风定嗯了一声,点头权作谢意,迈腿就想走。
“嗳——”身后便有人沉不住气了。
“君子既没有收礼,也应还了主人便是。如此散落在地岂不可惜!”这是又出来一位,气势不在第一位被推出来的姑娘之下。
风定则是一脸“关我啥事”的表情,说一声:“心领了。”
再出来的姑娘却也不依:“心领?心领如何知道果子的颜色味道。说是心领,不过是不放在心上罢了。”
“那?”
姑娘娇俏地扬起下巴:“要么就捡起来吃了,要么就捡起来还了。不然休想走!”
散了一地的桑葚,饱满的深紫红色,有的被经过的鸟雀啄食了,有些被粗苯的牛蹄子踏碎了,不是沙场,却溅出几分血腥的颜色。
千军万马都见惯而不动声色,此时却显出几分尴尬的神情。
僵持着,树影深处转出来一个女子。衣着身姿皆是浅淡,反而不像其余的姑娘一般妍丽。其余的姑娘却看了一眼就躬身行礼。拦着风定的女孩子此时溜到了刚出来的女子身后,神情散了几分骄傲,却很是恭敬:“我家小姐是沐阳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