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往事》雪夭

10、一生所爱

　　等见到了那个人，卓颜才知道事情非常严重，并不如静瑜轻描淡写的那样。
　　她们踩着点儿到达约定会面的地方，面朝大海的咖啡厅。
　　静瑜四顾张望了一会儿，领着卓颜向落地窗边和书架拐角处位置走去。
　　座位上的人正在看着大海，并没有意识到有人走近。
　　静瑜直接落座在那个人对面，卓颜跟随她坐在一旁。
　　那个人终于回过头来，愣了一下。
　　卓颜猜测她的年纪应该在四十五上下，异常的憔悴，像是久病未愈。
　　看静瑜和她也不像是认识的样子，正在纳闷，那个人先开口了。
　　她看着静瑜，“你就是吴静瑜。”
　　“是。”静瑜答。
　　“我是黎斌的妻子。”那个人淡淡地介绍。
　　静瑜垂下眼眸，“我知道。”
　　黎妻打量了静瑜一会儿，又看看卓颜，“你们没多大吧，二十三四岁？”
　　静瑜打断她，“这跟你没关系。”
　　“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女孩子，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你心里想什么跟我们没关系，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不要用你自己的经历来判断我们是什么样的人。”静瑜平静地说。
　　黎妻对静瑜的看似强势似乎有些意外，却也没有介意，“怪不得黎斌会和你在一起，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年的我……”
　　静瑜对这话很反感，忍不住打断她，“我并不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先生……没有跟你提过我们的事吗？”
　　“我说过了，要不是你联系我，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你跟在黎斌身边少说有三年了吧，却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人。这话你问问你旁边的朋友，她信吗？”黎妻转向卓颜。
　　卓颜毫不犹豫地答：“信。”
　　黎妻轻笑起来，“有这样不分黑白是非的朋友真好！”
　　“你今天约我来到底是想说些什么？”静瑜咬着牙，脊背挺得笔直，向前倾去，“如果你心里对我有怨气就直接说出来，跟我朋友没有关系，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嘲讽。”
　　卓颜拉住静瑜，表示自己没关系，试图让她平静一些。
　　“年轻真好。”黎妻继续缓缓道：“在我像你们这样的年纪，也是敢爱敢恨敢怒敢言，不过后来……才明白，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谎言。我想请你听一个故事，等到故事讲完，也许你就能明白为什么今天你我会坐到这里。”
　　静瑜和卓颜相视一眼，静待下文。
　　“十几年前，那个时候我十八岁，和黎斌在校园舞会上认识，他对我一见钟情，开始追求我。一年之后，我和他在一起了。我和他一起经历了许多欢乐，也一起经历了许多困难。毕业那年，在毕业晚会上，黎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我求婚。我最爱的电影是《大话西游》，他在台上深情演唱了一首《一生所爱》，令全场动容。我在万众瞩目中被推上舞台，他对我说，他爱我，比爱他的生命还要爱，今后也会只爱我一个，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他。那一刻，我看着他眼中的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也发誓一定要好好守护这来之不易的爱情。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也希望是最后一个。婚后的生活一直很幸福，直到，有一天，当医生宣告了我不能生育。我知道他在承受他父母所给的压力，便主动跟黎斌提出离婚，他没有答应，告诉我比起孩子他更在乎能够和我白头到老。就这样，遇到再大的困难，十几年也走过来了。”黎妻话锋一转，望着静瑜，“直到你的出现，我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但我能明白，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动物，我能理解男人将性与爱都分得很清楚，所以我能理解，一直放纵他。俗话说，再好吃的肉吃多了也有腻了的时候，偶尔也需要尝一尝大白菜的不是。你虽然还年轻，但也应该要明白恶有恶报的道理，所以希望你不要再缠着他。”
　　卓颜有些不知作何感想，倒是静瑜出奇地冷静，对黎妻道：“故事很动听很感人也很恶心！我和你先生，不过是玩玩而已，大家各取所需。还有，是你先生缠着我，请你转告你先生，叫他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也一样，管好自己的先生！”
　　言毕，拉起卓颜起身就走。
　　-------------------------------------------------------------------------------------------------------------------------------
　　酒吧的曲风很嘈杂，昏暗的灯根本看不清对面人的脸。
　　“你没事吧？”卓颜用力地对着静瑜喊。
　　从刚才咖啡厅出来静瑜就直接带着她到了这间酒吧，点了满满一桌子酒之后就始终一言不发，蜷缩在沙发上一个劲地喝酒。
　　卓颜陪着她喝，酒量本来就不好，已经开始醉了。
　　她坐过去，抱着静瑜的肩膀，“我陪着你啊，有什么不开心的别憋在心里，今天不醉不归，我们忘了所有不开心的事情！”
　　静瑜抱着一瓶酒，整个人一直抖一直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落。
　　“静瑜，你不愿意说话就不说话吧，我跟你说说我心里的事情。”卓颜开始自言自语，“你知道这次为什么我不能原谅顾岩么，因为他辜负了我的信任，他竟然为了一个温雪琦背叛我。哦，你不知道温雪琦，那是顾岩的初恋，高中同学。他说他没有背叛我，说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鬼才相信！要不是温雪琦告诉我的，我还被蒙在鼓里！他们背着我联系，约会，不知道有多少次。我真是特别讨厌温雪琦，从我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起，人前总是一副特别柔弱的样子，人后又是另外一个样子，虚伪！”
　　“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多虚伪的人呢。”静瑜喃喃着。
　　“你愿意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你还记得有一次咱俩通电话，我说我在海边吗？”
　　“嗯，记得。”
　　静瑜的目光空洞而茫然，“就是在那天，我知道，他……有妻子。这段时间，其实我心里的纠结不比你少。我跟了他三年，却没想到换来这样一个结局。你知道我是多么痛恨第三者这种人，多讽刺，我最看不起这类人，我自己却成为这类人。”
　　卓颜想要安慰她的挚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静瑜瓶中的酒消得特别快，卓颜也不去拦她，她知道，此刻，酒不能解千愁，却能让静瑜发泄心中的难受。
　　“我恨他。我真的特别恨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原来全是虚情假意，原来全是偷来的爱情。”
　　“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我会陪着你。”
　　“可是，我爱他。爱过，就会慈悲。如果你真的爱他，那一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默默地看着他走向幸福。”静瑜紧紧地抱着卓颜，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卓颜，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我就在想，就算当初我早就知道他有妻子，我也还是逃不掉……逃不掉……我离不开他……离不开……所以，这段时间……我……我还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害怕……害怕直面这血淋淋的真相！太残酷了！太残酷了！”
　　卓颜轻轻拍着静瑜的背，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放手吧。长痛不如短痛。”
　　“让你放手顾岩，你做得到吗？”
　　静瑜问得太直接太犀利，卓颜愕然无语。
　　“你看，我们总是在面对别人的问题时可以很好地作判断下决定，可是，总会陷落在自己的问题里无法抽身。”静瑜和卓颜碰碰瓶子，展开一个无奈的笑颜，“卓颜，你真是幸运的人，至少，你还拥有爱情，我能感觉到，顾岩的心里只有你，你们不要再冷战下去了。”
　　“你说得都对。冷战真的是一种折磨，我只好逃离原地才能勉强冲淡这种度日如年的漫长。”
　　“那么，你答应我，回去听顾岩的解释。还能拥有爱情的时候，就好好珍惜。”静瑜顿住，继续道：“可是，你也要答应我，爱任何人，都不要超过爱自己。”
　　卓颜拉着静瑜的手，认真地点了点头。
　　“女人啊，老得特别快，你看黎斌的妻子，应该跟黎斌一般大，也就三十五六岁吧，看起来却是如此苍老。所以，我们要尽量少受伤害……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受到这种伤害……谁也不可以……”
　　静瑜说着说着，竟然趴在桌上，渐渐地没有了声音。